只听到慕风又道:“这箭上粹了很厉害的剧毒,我猜,这毒定是无解的吧!若是我被射中,岂不是一命呜乎?”
“反正你已经‘死’在西壁涯了,我即使再杀你一次,别人也不会追究到我的头上。”
“你这个狠毒无情的女人!”
他忽然又把箭头对准了段樱离的脖颈,只要他往下轻轻一插,没命的就会是她。只是段樱离眸光安静,伸臂拨开他的手,“你刚才没有杀我,现在更不会。你来做什么?你在西壁涯装死,不就是让我以为你死了,将来我们再无交集吗?你为什么又要出现?”
慕风被看穿了心思,无奈地扯了帕子将两只小箭包起来,“我只当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将它们放入怀中,却又敲了下段樱离的小脑瓜,“你这里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阴暗,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我只不过是想看看,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流泪。”
其实那天在西壁涯,他已然坚持得很困难,却又忽然生出心思试试段樱离这个冰冷的女子,于是在她去扯青藤的间隙,他已经飞身上了涯顶,之后反而躲在不远处暗暗地观察着她。
他本来是想,如果她肯为他流一滴眼泪,他立刻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从始至终,这女子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而且冷静异常,在当日下午就利用那一片花圃,使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
……他忽然觉得,这女子是个冷血动物。
一条冰冷的美人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被她深深的吸引,这几日他反复思量,还是没忍住,又在夜半偷偷地来看她。
☆、血洗大铭寺
他当然更没想到,迎接他的,竟是冰冷的粹了剧毒的小箭。
两人似乎再没有什么话好说,但是他还是不想走。不知道为什么,便在夜光珠下,静静地与她坐会儿,也觉得很开心。
结果最后,依旧是段樱离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走的时候,他替她掖好被角。
次日,段樱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得好好的,顿时有些郁闷。她对这人应该是有强烈的戒心的,为什么反而在他的面前睡着了?难道是做梦?直到看到窗上,那两只冰冷小箭留下来的痕迹,才确定昨晚的事是真实的,只是小箭却不见了毂。
想来,也是被那个可笑的慕风,给收走了吧。
…铨…
这日,却是子母节。
段樱离静静地盯着手中的贴子好一会儿,最后却叫玉铭把唐心苑的邀请推掉了。
早上,先从容给老夫人请了安,段芙蓉也在,她今日打扮的光鲜靓丽,好像一只从天而降的孔雀,华丽繁复的衣裳使她看起来富贵不已,偏生又那样的美貌。
老夫人最近身体不大好了,总是睡的时候多,醒得时候少,虽是早上,也是恹恹的仿佛没有睡醒。两个孙女请了安后,她也只是随便地敷衍一下,又问梅姨娘,“三姨娘呢?好几天没见她了。”
梅姨娘道:“三姨娘去府外了,这几天您精神不好,为了给您置备药膳,她都是亲自去买药和补品的。”
“好,好,难得她有这份孝心。”
……段芙蓉却颇为鄙夷,这三姨娘还不是因为想趁着大夫人不在,多在外面逛逛而已,平日里她是没有什么机会出府的。心中如此想着,嘴里便道:“我娘不在,大家都没有规矩了,什么时候都可以擅自出府了。”
老夫人精神萎靡,只道:“无防,无防。”
……段芙蓉不好再说什么,向老夫人告了安便出来,然后坐了马车,往唐府而去。今日段樱离也要出府,道:“奶奶,我想去大名寺,探望一下我母亲。”
“噢……探望她啊?”虽然老夫人病得打不起精神,但也知道段樱离并不是大夫人亲生的,而且向来与大夫人不和睦,因此感到疑惑。段樱离又道:“今日是子母节,传说在一百年前,有名南昭武将,因为是庶子,所以被主母虐待,直至长大后,发生一场战争,主母被追杀,却是这位庶子拼命相救。
后来主母被救,庶子武将却受了重伤,主母回忆以前的事,觉得万分对不起他,于是精心照料他的起居,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名武将不会再醒来的时候,他却在三年后清醒过来,而且对于主母救他的点点滴滴都有所感知,二人相拥而泣,如亲母子般感情深厚。
周围的百姓都被感动,于是将庶子醒来的那一天,称为‘子母节’,子在前,母在后,虽是逾越了点,也正是在提醒天下子女,对于父母之情,子女应主动。
今日去探望母亲,正是此意。希望奶奶允准。”
“嗯,很好,很好,去吧——”
老夫人目光中的欣赏一闪而没,又显老太笼钟,“我要休息了,你们都各自去忙吧。”
*
大名寺。
寺前松柏常青,院子里有小尼姑在清扫落叶,有香客在进香,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火味,暮鼓晨钟,诵经打坐,使人进入这里便产生远离世俗之外的感觉。
段樱离求见大夫人,并未费什么劲儿,因为大夫人和小尼姑们,都以为来的人是大小姐,直到大夫人看到进来之人居然是段樱离时,眸光便忽然黯淡下来。段樱离向大夫人跪拜,“母亲,近日在这里可好?”
大夫人淡然地道:“还好。你也起来吧。”
段樱离应了声,便起来,看见大夫人穿着俗家弟子的姑子服,头发挽得很光亮,没有戴任何首饰,手中拿着串佛珠在缓缓地转动着。可能最近只是吃素斋,所以皮肤比以前清透了点,人也瘦了些,反而更显出几分人到中年的风韵来。
段樱离让玉铭和玉瑶,把带来的礼物送给大夫人,那是两扇如意屏风和一对赤金暖炉,又吩咐照顾大夫人的姑子,“现在已经接近秋日,晚上渐有寒气,麻烦您,在我母亲睡觉之前,用暖炉将她的被褥都烫暖。”
小尼姑道:“小施主请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大夫人的。”
这时候,得到消息的主持也来了,那是个慈眉善目的姑子,笑着道:“大小姐是来探望段夫人的吗?真是孝顺,今日还是子母节,真是好意头。”
她的话让大夫人显出几分尴尬,段樱离也不揭穿,淡然一笑道:“女儿看母亲,是应该的。”
二人坐下后,段樱离又接着向小尼姑道:“将那屏风摆在通风处,即可以挡着风直接吹到我母亲的身上,又可让室内保持空气清新。至于生活方面,万万不能轻漫了我的母亲。”
玉铭端上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两排十绽银子,段樱离笑着向主持道:“请笑纳。”
主持连忙念了声佛号,便笑着让小姑子把银子带下去,又道:“大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段夫人的。”
这时候,大夫人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冷声道:“大师,您可是眼拙了,这不是我的女儿芙蓉,我的女儿可是国色天香,号称南昭第一美人,如何能是这个姿色平平的丫头?”
主持的笑容僵了僵,“哦——这样啊——”
气氛很尴尬,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樱离向主持福一下,“大师,我是段家的三女儿樱离,无论是我,还是我大姐,我们来看自己的母亲都是应该的,刚才却是大师谬赞了。”
这段时间大夫人住在大铭寺,对于段府内的事多多少少诉说了些,主持倒也知道三小姐段樱离,只是见大夫人始终阴沉着脸,主持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僵硬地笑了笑,“今日三小姐要留下来用午膳吗?”
大夫人道:“她一会就走,不必准备了。”
段樱离却笑道:“母亲,很久没见,女儿甚是想念,很想跟您一起用午膳。这样吧,主持,帮我备几道素斋,我要和我的母亲一起用午膳。”
主持又道了声佛号,就出去了。
大夫人的眼睛里仿佛能够滴出毒液来,待段樱离想说什么的,她却又变得和蔼起来,“樱离,我知道以前我对你不好,但是你要能够理解。倘若坐在大夫人这个位置上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娘亲,想必我的芙蓉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子,这些年,我虽未照顾你多少,却也让你在段府内平平安安长大,现在你却这样的恨我,我心里很难过。”
“樱离何曾恨过母亲?”段樱离笑得很真诚,“我这不是专门挑这个日子来探望母亲了,子母节的由来想必母亲很清楚,也能够明白樱离的孝心才是。”
“——你不必如此虚情假义了。”
大夫人的语气再次厌恶起来。
“母亲——”段樱离仿若受了伤似的,“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事要告诉母亲。就是关于采芹表姐——”
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下,果然发现大夫人的神情微微一凝,显然非常关注顾采芹,她心里的疑惑又加大了些,这才道:“采芹表姐最近跟着大姐一起受罚,在祠堂里住了些日子,帮着大姐抄经什么的,身体似乎熬坏了,手腕子也受了伤,这几日连笔都拿不起来,从祠堂出来后又受了风寒,今日便卧床不起了。”
“请大夫了吗?”
“没有,院子里无人做主,梅姨娘虽然有心,可是没有三姨娘的决断力,三姨娘今日又外出,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