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倬言看得心惊,他这辈子还从未让女人挡过剑,偏偏苏维是个例外。就在刚才,他与苏维并肩而战时,他几乎都忘了,他把自己的后背交托给了一名女子。
此刻,他还是第一次为女人处理伤势,在她身上弄来弄去,手都不那么稳了。
待到匕首冷却,萧倬言一刀插入苏维肩膀,瞬间挑开里面的倒刺,取出箭头,按压伤口,上药包扎,这回手法倒是极快。
苏维被剧痛弄醒,微微睁眼……
萧倬言吓得脸色发白,脑袋一阵儿轰鸣,心头小鹿乱撞。
苏维醒了?她若看见自己被扒个精光,可如何是好?
还好,她很快又昏了过去。
萧倬言擦去额上冷汗,帮苏维处理好伤势,帮她拆了发髻擦干头发,帮她穿上里衣,抱她上床,塞进被褥里。然后,他撬开苏维的牙关,喂了她几口温水,又探了探她额头。
萧倬言放下窗幔,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苏维的清白算是被他毁了。征战多年,他还从未这般紧张过,吓得一颗心都快掉出来了。
心中放松下来的时候,萧倬言才惊觉,自己的情况恐怕不妙。身上各处小伤也就罢了,只是,手臂被箭矢擦过,伤口深入寸许;小腿被刺了一剑,深可及骨。
他的伤势本不比苏维轻多少,只是仗着一贯逞强,强撑至此。
而此刻最麻烦的却是,他隐隐觉着千日劫有发作的征兆,不知此时此刻,他重伤之下还能不能将千日劫的毒性强压下去。
萧倬言连忙换下衣衫处理伤势,可惜伤药已然不够,也只能勉强包扎止血。
他出门倒掉血水,烧去血衣,甚至将屋子收拾干净,添了几块炭火,让屋内变得暖和起来。
他缓缓在床榻边坐下,疲惫不堪,半靠着床沿凝神看苏维。
她其实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
而他总是会忘记,她是女孩儿,应该保护她才是,却每每让她舍命相救。
萧倬言想,他不该再欠苏维了。
腹中剧痛,额上冒出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嘴角溢出血迹,他踉跄着扑到窗前,呕出一口鲜血,然后盘膝运功相抗,试图像以往一样慢慢将千日劫的毒素逼回丹田。
正在紧要关头,萧倬言忽听见苏维呻吟呓语。他死死按住腹部,强自起身蹭到床前。
“水……”
萧倬言拿碗的手抖得厉害。
苏维一口水未曾咽下,咳呛连连。
萧倬言只好半搂着她,抚胸拍背,好一阵儿才消停。
他扶苏维躺下,掖好被角,掩口咳嗽几声,重新坐到床边,脸色却已是惨如金纸。千日劫的毒只能从头再来。
☆、口不择言
天刚放光。
苏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头晕目眩。
她一摸身上。
完了,身上衣衫悉数被换过。
她暗暗安慰自己,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帮忙换的。不过,她是女子的身份恐怕是瞒不住了。
屋内无人,她依旧束了个男孩的发髻,穿好屋内叠好的男子衣衫,强撑着出门而来。
眼见孙老头在院子里劈柴,苏维道:“老人家,多谢您救了我们。我三弟去哪了?”
孙老头看她一眼道:“你醒啦?你那三弟对你可真不错,估计昨晚为了照顾你一宿没睡,今早天刚亮,他听说后山有仙鹤草和白茅根,就去帮你采药了。”
话音刚落,萧倬言背了篓子回来了。
苏维凝神看他。他风姿卓越,眉目清朗,脸色有些苍白,身上沾染了些清晨的露水,发丝微微濡湿,笑容淡淡的,就那样轻轻推开柴扉踏雾而来。
萧倬言眼看呆掉的苏维,微微咳嗽一声道:“你怎么起来了?去休息一会,我煎完药一会儿给你端过来。”
苏维微微有些脸红,为自己不分时间场合的花痴行为,迟疑一下道:“我们不回金陵么?”
萧倬言接过孙老头递过来的木盆,蹲在井边,仔细清洗草药,抬头道:“你走得动么?这里离金陵城大概四里地,你要是能走,我们这就回去。要是不行我们就在这儿等几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搜山的士兵几日内就能到,到时让他们送我们回去就是。只是要打搅孙老伯了。”
孙老头笑道:“不打搅,不打搅,看见你们,我就像看见我那儿子、媳妇又回来了一样。”
听见“媳妇”一词,苏维微微脸红:“孙老伯,他是我三弟。”
“姑娘,昨晚天色暗,老头子没看清楚,将你们两个放在一起,要是今天还看不出来,那可真就是瞎眼了。”昨晚二人共处一室,今早,姑娘的衣服都换过了,二人不是夫妻也是夫妻了,孙老头呵呵一笑,进屋哄孙子去了。
苏维走到萧倬言身边蹲下,欲言又止:“那个……那个……孙老伯家中没女人么?”
萧倬言知道她想问什么,头也不抬,面不改色道:“往西边拐过去,有一户姓王的人家,我早知你是女孩,你身上的衣服是隔壁王婶帮忙换的。”
苏维站起身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
萧倬言抬眼看她:“有什么好怕的?像你这般年纪的女人,孩子都该备嫁了,我难道还对你有所企图不成?”
萧倬言端着草药,淡定越过张口结舌的苏维,起身往后面的小厨房走去,一边嘀咕:“身上又没几两肉,有什么可看的。”
“你……”苏维用手指着他背影,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萧倬言将草药分成几份,一份放在炉火上文火煎煮,一份放进药杵里一下下捣砸。
苏维跟进小厨房,恰巧看见萧倬言抬手捂住左肩,猛的低头。
“你怎么了?”苏维扶住他,见他额上冷汗涔涔。
萧倬言抬手拭去额上冷汗:“没事了。肩上旧伤总不见好,刚刚闪了一下。”
“你把衣服脱了……”苏维话音刚落,也觉得这话不妥,面红耳赤:“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也受伤了,我看看要不要紧。”
萧倬言淡淡道:“你这女人好不害臊,回回都要脱人衣服。”
“哪有回回?”苏维底气不足,到底有些心虚,好像确实每次见他,都有过这种要求。谁叫他受伤了从不吭声的?
萧倬言起身推她出去:“好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你要是实在没事做,就去帮孙老伯看孩子。”
苏维脸红红的,真就去帮孙老伯看孩子去了。
孙老伯倒是进了小厨房:“年轻人,你去休息吧,瞧你脸色多难看。”
“很快就好了。这草药一份内服、一份外敷,我以前试过,对外伤效果不错。”
孙老伯接过他煽火的扇子:“你交给我就好了。你那小媳妇担心你,特地让我来看着你。”
“孙老伯,她不是我媳妇儿。”
“可是你们……你们昨晚……”
“昨晚事急从权,您也别告诉她是我帮她换的衣服。我不想毁了她一辈子。”
“可是,可是……可是瞎子都看得出来,那丫头喜欢你啊。”
“是么?”萧倬言有些怔忡。苏维喜欢他么?他是将死之人又怎能再害了她。
又过了两日,苏维身上的伤好了许多,已经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了。
这几日,二人还是同处一室,只是,萧倬言晚间和衣而卧,睡在躺椅之上。
那日,他盯着苏维捏着鼻子灌了药,方道:“苏维,我该走了。你的伤尚未痊愈,你在这里再歇几日。”
苏维连忙起身:“我没事了,我跟你一起回金陵。”
萧倬言郑重道:“你怎么就听不明白,我不想你跟着。”
“你是怕有危险拖累我么?我不怕,我……”
萧倬言冷冷道:“苏维,事到如今,你该明白我不是一般人。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不想告诉你我是谁。其实,你我只不过萍水相逢,你连我姓甚名谁都搞不清楚,根本算不得深交。”
苏维被他冰冷的语气弄得一愣,嬉皮笑脸道:“我不介意啊,反正我的名字也是假的。你若有一天想告诉我,自然会说,不想告诉我,也一定有你的理由。反正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萧倬言迟疑一下道:“苏维,风凌大哥死了。是我杀的!我违背了当初同生共死的誓言。你现在还有把握,我不会害你么?”
“啊?”苏维沉默半响:“我想,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萧倬言心中震撼,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苏维依旧愿意信他。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苏维从来就是这般赤诚相待。
萧倬言按下心中不忍,冷冷道:“你信我,可我不信任你。”
苏维抬手揉他微蹙的眉心,嘻嘻笑道:“没关系。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反正我知道我不会害你。你要是有事不想让我知道,就告诉我一声,我走开就是。只是你身上也有伤,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
萧倬言拿开苏维的手,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啊……我……”苏维咬牙:“我喜欢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我已心有所属。”
苏维低头,眼神那般黯然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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