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龁瞥了王恪一眼,王恪对父亲虽似有些畏惧,却仍是坐直了身子。王龁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叹道:“是我的错。竟然没想到赵军骑兵在山林中亦能长途奔袭,一时大意,被困在了这里。”他环视一眼,又道:“我想来想去,张唐发现的这条小道,眼下确实可作为突围之用。只是……”
“我手中若有一只骑兵,便可叫他们自小道中突围而出,我们与他一内一外夹击,或可设法冲破重围。只是……唉……”
“左庶长一心求稳,不打无把握之战。若在平时,月夕亦无法可说。”月夕突然出声道,“可眼下我们被围,若再不设法置诸死地而后生,难道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么?”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军国大事?竟然对左庶长出言不逊。你……”张唐受王龁一手提拔,心中对他极是敬重。月夕方才虽救了他的性命,王龁对月夕亦十分客气,他虽猜不透月夕的身份,可听到月夕句句指责王龁,顿时怒从心头起,对着月夕便大喝。
“张唐,不可无礼……”王龁出声喝住了张唐,又伸手示意月夕继续。
月夕朝张唐挑眉一笑,张唐重哼了一声,双手按着大腿,再不说话。月夕又道:“我方才听左庶长说,若以骑兵自小路突围而出,内外夹击赵军,不失为一个险中求胜的办法,为何不试一试呢?”
“癞蛤蟆打哈欠,人小口气却大。”张唐双掌一按大腿便站了起来。司马梗伸手拉他坐了下来,扫了一眼周围的秦兵,压低了声音道:“这次左庶长带来的两万人马,都是步兵,随行骑兵本就不过百来人,这几日又折了一半。几十人的骑兵,如何对付赵军两千劲骑?
“若赵军有伏兵,岂不是因小失大?”张唐忍不住,又接了话上来。
“何为小,何为大?”月夕冷笑道,“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如今身处围地,几如死地,不以小搏大,却还顾虑重重,担心赵军伏军这种虚无缥缈之事,岂不可笑?”
“你怎晓得赵军没有伏兵?”张唐亦冷笑以对。
“我方从上党郡内出来,赵王只派了平原君和……”月夕微微一顿,又道,“赵国大军未来,只有平原君带了五千人马接掌郡事。此处已近秦国,赵军要长途奔袭,绝不能多带粮草辎重,将士亦不可多。他们不过是占了突袭之利,如今三日过去,他们亦是强弩之末,若有伏兵,早便攻进来了。”
“真是平原君?”王恪疑惑道,“他不是……”
月夕摇了摇头:“任他谁是主将,为今之计只能突围而出。赵笳已死,赵军再无漏网之鱼,这条小道,一时之间赵军尚未发现。兵贵神速,我们应该立刻以骑兵突袭,争取主动,才有生机。”
“白姑娘所言,与我心中所想正是不谋而合。”王龁点头沉声道:“可我此行匆忙,一则未带骑兵,二则若要突围,也要两员骑将左右配合。此战不容有失,我实在……”
月夕见他思虑周详,可每每到关键地方,却总是先思退路,想到赵括曾说他为人刻板,不由得心中暗叹了一声。
“若需骑兵,先在马匹,咱们将所有的战马搜罗起来,到也有两三百匹……”司马梗出声道,“若再挑选善骑之人,倒也勉强编出一队骑兵。可以这几百人对赵军两千人……”
“我去!”张唐站了起来,拍着胸脯道,“我和司马梗带人去,定将赵军杀个屁滚尿流。”
“哈……”一旁靳韦顿时讥笑出了声,“方才我可是瞧的清清楚楚,这位张将军可是被那个赵国的将军……叫什么来着?”
“赵笳。”王恪轻声道。
“啊,对。赵笳,”靳韦眼含讥笑,面色却十分郑重,“张将军是被赵笳杀了个屁滚尿流,还是死丫头和傻小……啊……小恪两人救了你。”
“你……”张唐被他一通讥讽,气急败坏,可又无法辩驳,一张脸涨得通红。月夕见状,笑道:“将在谋而不在多,初生牛犊亦不怕虎。左庶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如你便将这几百人交给我,我来为左庶长打开这一条路,如何?”
☆、22 金鸣斗马嘶
“你……”王龁,张唐和司马梗闻言都望着月夕。张唐连连摆手,失笑道:“你一个小姑娘,如何懂得军中之事,莫不是以为这同你绣花一样容易罢?”
王恪靠近了王龁,低声道:“爹,你可记得须卜?”
王龁微一沉吟,“啧”了一声:“你说的可是那个义渠的……”
“正是他,”王恪道,“义渠本是匈奴旁支,亦是以骑兵见长。当初宣太后一心要平定义渠国,暗中曾请了一个叫须卜的义渠人做兵尉,为秦国训练骑兵。后来义渠王被太后……那只练成的骑兵却成了护卫秦王的飞鹰锐士。爹,月儿当年曾奉了太后之令,与须卜及飞鹰锐士一起……”
“对,我记得确有此事。”王龁顿时眼睛一亮。只听得一旁司马梗也道:“末将方才与白姑娘一道,白姑娘临机决断,十分沉稳。若左庶长应允,末将愿意为白姑娘的副将。”
张唐双目一瞪,正要对着司马梗说话,王龁连忙朝他压了压手,示意他暂且忍耐。司马梗虽只是他帐下的一名都尉,且沉默寡言,可他却着实是一位勇猛无畏的战将,而且也善于谋划军事,胸有韬略,所以很得他的倚重。若非如此,他此次临时急赴上党,也不会只将张唐与他两人带在身边。
司马梗方才不过只说了三句话,皆说中眼下形势要害。眼下这第四句,却是支持月夕。王龁想到方才两人一起抵御赵军,月夕定有让司马梗信服之处,不禁以目相询。
司马梗忙道:“末将与白姑娘一起作战,确有默契。”他又低声道:“白姑娘瞧起来面熟,发号司令,都像极了一个人……”
“像谁?”张唐叫道。
司马梗立刻再不说话,王龁却微笑道:“司马将军猜得对,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白姑娘与她爷爷,确实有些相像。”
他忽地叹了口气:“我从前觉得一个人若能勤奋,定然可以以勤补拙。可如今年纪越大,却越发现天赋远比勤奋来得紧要许多。”他盯着王恪瞧了半天,苦笑道:“从前说叫你跟着人家,我心里其实总有些芥蒂。可如今看来……我瞧你,也就鞍前马后伺候着人罢。”他一时心有所感,这话脱口而出,看是感叹王恪无能,又颇有些自嘲之意。
月夕笑道:“左庶长何必如此自谦呢?小恪陪着我这么多年,又为我与爷爷和祖奶奶传递消息,从无一事出过差错,这份细致谨慎,是寻常人能轻易做得到的么?我瞧小恪便好的很,秦王定也觉得左庶长好的很。不然,举国英才,怎会单叫左庶长前来呢?”
王龁讪笑着点了点头。王恪被月夕夸奖,面上没有欢喜,反而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张唐听得一头雾水,凑脸到月夕面前,左右端详,好奇地问道:“什么爷爷祖奶奶的?你像你爷爷,我也像我爷爷,又能怎样?”
月夕站起来,绕到了张唐身后,俯身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娇笑道:“那你便去问问我爷爷好了……”
她又对王龁道:“左庶长,左右不过是两三百多人。若我败了,于秦军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若胜了,我们便可逃出生天。左庶长觉得如何?”
王龁闭目沉吟了片刻,双眼一睁,道:“若是如此,需得速战速决。白姑娘领兵,司马将军为副,趁夜便行动。”他虽然谨小慎微,却也不乏明断,这话一出,便是同意了月夕之请。
月夕与王恪闻言大喜,司马梗面色凝重,微微颔首,张唐与靳韦却是一起冷哼了一声。
“张将军好像很不高兴……”月夕在张唐耳边笑道,“可我真对不住张将军,还得请不高兴的王将军,为我寻一副盔甲来。”
她娇滴滴的,哪有半分要上阵冲锋的样子?张唐被她搭着肩膀,本就十分尴尬,又晓得她虽是请自己帮手,其实却是揶揄自己,可王龁军令如山,无人可改;军中女子行动多有不便,月夕穿了盔甲,改装成男子,也是正理。他悻悻一哼,抖开了月夕,站起来走得远了。不过片晌,便拎了一副盔甲过来。
王恪寻了一个无人的地方,让月夕套上盔甲。月夕从荒草中钻了出来,见靳韦与吕盈正站在对面望着她,她笑盈盈地去抚吕盈的面颊,靳韦一掌将她的手拍开,她又笑瞪着靳韦,始终都是一幅嬉笑的表情。
吕盈一把抓住她的手:“月夕,怎么你还要……”靳韦却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死丫头,一切小心。”
月夕不由得一阵心暖,仔细叮嘱王恪务必看顾好两人。而另一边司马梗亦已清点了两百匹战马,点了相应的将士。见她交托完毕,才带月夕到了这两百多名将士之前。
她虽然扮成男子,可本来身材娇小,这盔甲又是临时借来,宽宽的挂在身上,更显得她有些弱不禁风。这两百秦军,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见到她这矮小羸弱的样子,面上顿时都有了些不以为然之色。
她面前停了一匹白马,是司马梗特意将自己的坐骑留给了她。月夕摸了摸马身,正想要坐上马背。可这白马认得主人,一闻到月夕的气息与往常有异,顿时前蹄高高一提,与乌云踏雪当初一般,要将月夕摔下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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