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盈渐渐息了抽泣声,轻声道:“靳大哥,我只是怕你万一有事,无人照顾你。”
靳韦不屑道:“我要是有事,你能帮得了我么?”
可不论靳韦言辞如何揶揄刻薄,吕盈的眉宇始终是一幅坚决。月夕忽觉在她身上瞧到几分自己的影子,舍不得却又不得不离开。她自己满腹心事无人倾吐,可吕盈至少还有她可以相助。
月夕心中顿生了成全吕盈之意,她决心一定,轻声道:“郑敢,可能为我和吕姑娘弄两套夜行衣来?”
“是。”郑敢虽有些迟疑,但仍是拱手领命。靳韦皱眉道:“死丫头,你带上她,要添多少麻烦?怎么你变得这般心慈手软?”
心慈手软?月夕呆了一呆,这词不是她一向用来取笑赵括的么?当初自己杀公治常三人,逼供劫船的两人,决意要杀夜店的店主,可是多么简单利索,如今怎么也变得心慈手软了呢?
究竟……是因为谁呢?
她微微一哂,淡笑道:“多带她一人也不费什么功夫,不如留个人好服侍你。”
靳韦瞥了一眼吕盈,她眼中还蕴着泪,面上已经多了许多欢喜。他闷哼了一声,再不说话。郑敢不知从哪个角落,拿了两套夜行衣出来,笑道:“一件是郑大人换下的,又恰好多带了一件过来,都有些脏了,姑娘们莫在意。”
吕盈接过衣服一抖,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立刻一手掩住了鼻子。她平日里虽不如月夕那般挑剔,可毕竟是个姑娘,亦是爱洁,看着这夜行衣竟有些不愿伸手。月夕却一反常态,若无其事地取了衣服,拉着吕盈到了里面暗处,伸手便扯开了吕盈的衣襟。
吕盈连忙道:“我自己来。”说着便淅淅簌簌地换起衣服来。可她的左手几乎不动,只靠右手,动作便十分缓慢。月夕注视着她,突地伸手抓住了她的左臂,一把捋起了她的袖子。
吕盈痛叫了一声,月夕见到她袒露的左臂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痕,已止了血,还未结疤,分明就是新伤。月夕不禁蹙眉道:“你哪来的伤?”
靳韦咳嗽了一声,吕盈垂着头没有回答。月夕立刻沉声叫道:“郑敢,怎么回事?”
郑敢面向门外,背对着月夕两人,答道:“昨夜吕姑娘为了救靳韦,被长矛划伤了,在下给了吕姑娘金疮药,叫她为自己抹药。”
他话虽简单,可足以叫人细思。似郑敢这样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见惯了杀人流血,怎会心细到特地给不相识的吕盈金疮药?而靳韦精通医术,便是受了伤,行动不便,为吕盈抹个药又有何难,郑敢为何只叫她自己抹药?
月夕晓得此事定然又同靳韦有关,想起他方才的咳嗽,冷冷瞧了靳韦一眼,伸手从自己的裙子上撕下一条碎布,为吕盈包扎好伤口。
她不声不响地为吕盈和自己换好衣服。恰好陈藩进来,声音略带急促:“姑娘,他们几个都来了,路上可能露了行藏,只怕等下便有人搜过来了。”
月夕微一沉吟,对郑敢道:“叫他们几个两人一队,直奔四个城门,闹大声势,能走便走,不必恋战,亦无须理会我们。”
“那我们……”郑敢低声道。
“你与陈藩同我们一队,我们五人与他们一起冲出去,他们引开追兵,我们只寻空隙,再从防守懈怠之处逃走。”
“好。”郑敢立刻叫了一人随他出去。不过须臾,便听到外面吵杂的脚步声响起,便像一阵不规律的潮水急涌而来,伴随着红亮的火光隐隐照在了窗户上。陈藩背起了靳韦,郑敢进来朝月夕一点头,月夕伸手拉住了吕盈,冷声道:“寸步也不要离开我。”
吕盈瞧了一眼靳韦,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心中微酸,紧紧握住了月夕的手,低声道:“月夕姑娘,多谢你。”
郑敢推开门,四周火把照映,兵刃相接之声与叫嚣声不断,不住有“站住”,“往哪里走”之声四散而开,显然是那八人且战且退,引开了围捕的官兵。郑敢放目四望,唯有北面火光稀少,人声渐落,立刻带着四人朝北面奔去。
五人一路躲闪,遇到几名韩赵的士兵,郑敢早已手起刀落,将他们劈倒在地。渐渐到了郡守府前空地处,只要越过郡守府便可再设法自北门出逃,而从此处瞧去,北城门亦是火把稀疏,守兵不多,似乎已经被人引开了。
郑敢背着靳韦急掠,要从郡守府一旁蹿过。月夕带着吕盈,行动不便,落在后面,见眼前郡守府一片漆黑,亦无士兵把守,忽地心中一动,脑中灵光一现,轻声道:“糟了……”
“姑娘,怎么了?”郑敢立刻顿下了脚步,回身问道。
“郡守府怎会毫无火光,无人把守?莫不是他们刻意留了北面一路,引我们至此,他们却正好守株待兔?”月夕轻抽了一口气,将吕盈的手一紧,回身道,“我们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四周突然灯火通明,无数士兵手持剑矛,将五人围在了当中。郡守府大门一开,一队士兵拥着平原君、信陵君、冯亭与赵括四人自府内出来。平原君拉着赵括的手,哈哈大笑道:“括儿,你这个办法好,顺水推舟,他们果然自投罗网来了。”
☆、15 骤风摧叶落
月夕立刻凝目朝赵括望去,他面上尚有风尘之色,脚上亦粘着山泥,显然是刚从霍太山上下来未久。若算起来,几乎是与自己前后脚下了山。
她眼神微微一黯,原来他还是晓得自己走了,而她果然还是骗不了他。
赵括听到平原君之言,只是微微一笑,可待瞧见了郑敢身上的靳韦,顿时眯起了眼睛,目光四处游移。
他是在寻自己么?是怕自己亦被卷入其中罢?月夕心中轻叹,却听见平原君大笑道:“我道是秦王又派了什么厉害的人物来,原来还是你们几个。”
冯亭挥手喝道:“拿下他们。”两旁士兵立刻猛冲过来。月夕不及细思,立刻护紧了吕盈,对郑敢附耳道:“逼他们入郡守府,擒到冯亭,便有机会。”
擒贼擒王,本是正途。且这里地势开阔,援兵只会越围越多,若能逼四人入府,便可择地势狭窄处再战;而这四人之中,冯亭与平原君功夫较弱,只要擒到一人,便可恃之出城。
郑敢见机亦快,与陈藩挥剑便直朝冯亭与平原君攻去。冯亭一时没料到两人冲自己而来,后退了两步,竟被门槛绊倒在地上。
赵括却立刻掠身而过,扬掌便接过了郑敢和陈藩两人,高声道:“保护公子和冯郡守入内,关上大门,莫教贼人入府。”
旁边士兵挺矛而上,月夕侧身抓住了一根长矛,运功一震,对方握不住那长矛,便到了月夕手中。月夕挥矛一绊,又从另一人手中夺过了一支长矛,交给吕盈,低声道:“跟着我,护着自己。”
府内奔出几人,拥着平原君和冯亭入内。正要关门,月夕纵身而跃,长矛刺倒了关门之人。吕盈双手紧握长矛,胡乱挥舞着,跟在月夕身后冲进了郡守府。郑敢与陈藩急攻两剑,亦闪进了府内。
赵括与信陵君见他们不依不饶,只是追杀冯亭与平原君,又怕他们乘机越墙而走,立刻紧追入内。却不料他俩一进门,月夕与郑敢正守在门后,一左一右,“哐当”一声闭上了大门,插上门闩,将其余的士兵关在了外面。
这样一来,月夕五人暂时只需对付赵括与信陵君两人。陈藩放下了靳韦,吕盈冲上去守着他。郑敢与陈藩立刻一左一右,攻向赵括,月夕却将长矛一挺,直刺信陵君。
信陵君拔剑返削长矛,月夕横过长矛,左掌在矛杆一侧一推。那长矛避过信陵君之剑,横在他的右臂上,打横直撞向他的胸口。他倒退了几步,月夕左手抓住了长矛,正要挥右掌补上一掌,可微一迟疑,又放了下来。她一抬头,正对上了信陵君的眼光。信陵君一愣,低声道:“你是……”
突听到靳韦怒声道:“还不刺?他们赵国没一个好人,死一个少一个。”月夕侧目一看,原来赵括一人对付赵敢陈藩两人,被两人逼到了靳韦身前。靳韦自己行动不便,却指挥吕盈持矛去刺赵括。
吕盈双手持矛,对准了赵括的背心,颤抖着不敢刺下去。靳韦怒道:“又不是第一次杀人,将他当成飞鸿帮的人,刺下去。”吕盈被他一催,来不及细想,靳韦在她身后一推,她手一抖,便朝赵括的后心刺去。
赵括双手被赵陈两人缠住,无法自救,眼见吕盈这一矛便要刺穿他。月夕心中大惊,一时想不了其他,舍下了信陵君,飞身到了赵括背后,右手紧紧攥住了吕盈手中的长矛。
赵括见她到了自己身后,只道他们三人要合力围攻自己。他掌中猛地吐劲,逼退了赵敢两步,左掌未放开陈藩,回身一转,右掌全力对着月夕推出。
月夕心中苦笑,右掌紧握着长矛,左掌挥出,正要接他这一掌,突地心口一阵刺痛,直钻入心肺,浑身的血液又都朝胸口涌去,要将胸口冲破,让人几乎窒息。她左掌虽出,可顿时没了力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赵括一扬头,避过月夕的左掌,右掌如同疾风骤浪似地,直朝她的胸口推了过去。可晃眼间,瞧见了对面这人的左掌中似有一道疤痕,他忽然无端出了一身冷汗,心中蓦地生出一阵莫名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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