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哪里肯依,拉了伍彪的手定要喝酒。
芸娘笑骂道:“贺六,赶紧安生吃你的饭,上回你将善若与小伍都灌醉了,这回可别再起幺蛾子了!”
贺六委屈地道:“嫂子,你可是冤枉我了!小伍与善若妹子伸了援手,总要敬上一杯酒表示表示吧!”
贺三道:“来日方长,又不急于这一时,等下回精神养足了再好好喝上一顿。”
贺六知道拗不过,很有些怏怏的,满桌子的好菜也没了滋味。
庄善若含笑不语,只顾着给大妮夹菜,在她的碗上摞起了小山。
大妮小声地道:“善若姐,我自己会夹!”
庄善若笑道:“我若不帮着你夹,你只吃面前的那盘青菜,半片菜叶子都能吃上半天。”
芸娘听了,也道:“大妮,贺六那张臭嘴,你别管他,尽管吃!”
贺六不服,操起桌上的那碗肉丸子倒了三两个肉丸在大妮的碗里,道:“大妮,你这一阵风也能吹倒的模样,赶紧多吃肉!”
大妮红红了脸儿,声如蚊蚋:“多谢贺六叔!”
众人一口菜含在嘴里,差点要喷了出来。
芸娘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手里的筷子都掉了:“贺六叔!哈哈哈!”
贺六难得面上一窘,不服地道:“怎么我就是叔了,我听你叫我嫂子姐叫得顺溜,怎么到了我这儿就差了一辈儿了?”
芸娘给大妮撑腰:“不错,就叫他叔,看他老气横秋的,絮叨个没完,不是叔又是什么?”
笑过闹过后,大妮起身从厨房拿了一箩的包子。
贺六频频皱眉:“嫂子,怎么又吃包子?”
贺三面色一沉:“不吃包子吃什么,难不成好好的包子就扔了?”
贺六不说话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包子伸了手。
大妮轻声道:“厨房还剩了两碗中午的番薯粥……”
贺六马上将手缩了回来,讪讪笑道:“我吃粥就好了。吃了一肚子的菜,腻得慌,喝粥解解腻。”
芸娘知道贺六吃这包子吃怕了,也不理他,倒是歉意地对庄善若道:“善若,下了场雨,生意差了好多,剩了许多包子,只得晚上吃这个了。”
庄善若自然地拿了个包子,道:“贺六哥是吃腻了,我可没吃腻!”
伍彪也道:“这包子我在连家庄可是想吃也吃不到的,贺六哥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芸娘看着吸溜着番薯粥的贺六,道:“今儿的包子可是善若包的,你不给嫂子面子也就罢了,善若可是稀客!”
伍彪心中一动,口中的包子便多了一层别的滋味。
庄善若问道:“芸娘姐,这包子每日都有卖剩的吗?”
“可不是!”
“卖剩了的怎么办?”
芸娘苦笑:“怎么办?总不能扔了,只得自家人吃了。”
贺三看着妻子道:“咱们铺子一个顶了天的规矩,便是不卖隔日的陈包子。卖剩下的,大多芸娘吃了。”
这天天吃顿顿吃,即便是山珍海味也有吃腻味的时候,更何况是这包子呢。
庄善若凝神看着手里的包子,又问:“每日都剩了多少?”
“也不多,总有十来个。”芸娘想了想,道,“也就今天下雨的缘故剩得多些,估摸着有一笼。”
“要不每日包得少点?”
“不成!”芸娘苦笑道,“原先也试过,这事掐不准。常常卖光了的时候还有人过来买,人家巴巴地赶过来,让他吃闭门羹总不好,下回谁还愿意来?只能每日足量包了,只能让它剩了。也就是剩多剩少的问题。”
庄善若沉吟不语。这包子一个六文钱,赚得只是薄利。自己吃陈包子,不单吃了不受用,又将那一点薄利也耗去了。可是,芸娘的规矩定得死,陈包子铁定是不能回炉售卖的。除了自己消化,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
贺六一气喝完了两碗番薯粥,嚷嚷着道:“我今儿还和嫂子辩了,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哪能被尿憋死?这往后的生意还长久着呢,吃这陈包子一天、一月熬熬也就过去了,难道一年、十年、一辈子,也要这样吃下去?”
贺六这话说得有理,庄善若问:“贺六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贺六的气焰顿时矮了下去,试探着道:“我想着第二天将陈包子折价卖了,也不知道行不行?”
“不行,只要有我一天,缘来包子铺就不能卖陈包子!”芸娘斩钉截铁地道。
庄善若想了想,道:“芸娘姐,我有个法子,既不用卖陈包子,我们自个儿也不用再吃陈包子!”
“还有这个法子,说来听听!”芸娘急道。
伍彪抬头,只见庄善若双目熠熠有光,分明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第282章 解决
正午,缘来包子铺的生意正好。
贺三见伍彪与庄善若都在,也便放心地带芸娘去医馆换药去了。郎中嘱咐,三两天换一次药,若是医治得当,这手背上的疤痕会只是淡淡的一条。
芸娘自己不在乎,可是贺三却是在意得紧,好说歹说赶紧拉了芸娘出门去了。
庄善若与大妮跑堂,伍彪在厨房打下手,贺六本也想自告奋勇收收银子什么的,庄善若嫌他长得凶,怕骇着客人,便打发他去劈柴了。
眼瞅着午时已过,客人大多吃饱喝足了,会了钞,三三两两地散了。
庄善若嘱咐大妮在店堂里盯着,自己转身掀了帘子到了厨房,正好看到伍彪将高大的身子伛偻在灶膛前,捅着灶膛里的烟灰。
“伍大哥!”
“哎!”伍彪慌慌张张地抬起头,直起身子。
“还剩下多少包子?”
“还有一笼多。”伍彪皱了皱两道浓眉,苦笑道,“看样子晚上又得吃包子了!”
“那倒未必!”庄善若含笑道,看来伍彪也是随了贺六,不过是吃了三两顿包子,就吃怕了。
伍彪用手背抹了下额上的汗,这汗也不知道是掏烟灰掏出来,还是单独面对庄善若急出来的。
他手上本染了烟灰,这一抹,额头到眼角便蹭上了一道黑黑的烟火,给他方正的脸带上了几分滑稽。
庄善若看在眼里,有心要提醒一下,却又不好意思说,便只憋了笑盯了伍彪的额角看了两眼。
伍彪自己却是浑然不觉,道:“也不知道你那法子行得通行不通。”
“不试试怎么知道?”庄善若见伍彪额角蹭黑了一片,却又拧了眉头露出一副严肃模样,再也忍不住,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伍彪却是看得呆住了。
庄善若以前也曾经对他笑过。可是她的笑全都藏在一双眼睛里,常常那笑意还没完全绽放便又收拢了回去。此时的微笑虽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却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让伍彪的整个世界全都灿烂了起来。
“嘿嘿,嘿嘿!”伍彪不禁傻笑了两声。
……
“先上一壶茶,再来四个肉包子!”一个一身短打,满面黧黑的中年壮汉大大咧咧地拉开一条板凳,一屁股坐下,吩咐庄善若道。
“好嘞!”庄善若利索地送上了一壶热茶,帮他倒好茶,又用不离手的抹布擦了擦桌子,笑道,“小店的肉包分两种馅儿。黑木耳猪肉馅与酸菜猪肉馅,不知道客人点的是哪样?”
中年壮汉端起茶碗,一口气将茶喝完,抹着嘴看了庄善若一眼道:“怎么?这家铺子换了老板娘了?”
“我姐姐出门有事,铺子暂时由我照料着。”庄善若机灵。赶紧答道。看那中年壮汉的打扮,说话的架势,壮硕的身板,庄善若推断他十有*是码头上替人抗大包的苦力。
“哦,怪不得!”中年壮汉不禁多看了庄善若两眼,道,“你们姐妹俩倒不大相像。我就好你们铺子那黑木耳猪肉馅儿的滋味。”
庄善若笑道:“我初来。不认得老客,见谅。”
中年壮汉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又是一口喝尽,看起来是渴极,倦极。他摆摆手,道:“赶紧上包子吧。东家还有活等着呢。”
庄善若趁机道:“小店过了午时有个优惠,买五个包子送一个包子,不知道您需不需要?”
中年壮汉迟疑了一下:“买五个送一个?”
“嗯,全都是热腾腾的新鲜包子!”庄善若见那客人有些犹疑,赶紧又道。“小店别的不敢说,这包子可全都是每日现做的。”
“划算倒是划算,不过我每顿吃四个便足够了。”
“吃不完,也可以包了纸带回去,等晚上回家的时候热热——不过隔了三两个时辰,这味道一定比在店里现卖的差不了多少。”
“呵呵,你倒是比你姐姐会做生意。”
庄善若诚恳道:“我家铺子店小利薄,全靠了各位老客帮衬着才勉强开得下去。这优惠虽不算多,可胜在心意。”
中年壮汉微微点头,手一挥,道:“五个就五个!”
“一起上还是?”
“四个我吃,剩下两个替我包起来,我带回家去。”中年壮汉脸上浮起了笑容,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孩子他娘便日日吃些冷饭剩菜,这两个包子带回去也让她尝尝味道。”
庄善若喜道:“好嘞,您稍等!”
庄善若给站在旁边的大妮使了个眼色,大妮也喜滋滋地旋身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