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咱们也许久没见了。”
秦玉暖微微抬眸,看着窦青娥隐隐得意的样子,忽而温润地一笑:“是啊,自从母亲你得了重病去寺里休养后,府里少了母亲,真是少了不少热闹呢。”少了不少事端才对。
“这个放心,”窦青娥轻轻俯下身子,在秦玉暖的耳边轻声道,“往后,秦家一定会比过去更加热闹的。”
这边才说完话,一直没有轮上与窦青娥述说母女思别之情的秦云妆立即显露出一副小女儿家的焦灼之态,唤着窦青娥过去,母女俩才欲说说话,一声凌然响起的男声带着几分震慑打断了这副略显离奇的画面。
“秦夫人,这是我母妃的寿宴,不是你们母女谈心的闺房,有什么话,留待以后再说吧。”冷长熙侧目看着窦青娥,阴冷的眸子里是不容抗拒的威严,他素来不爱管这些内宅的事,可是因为秦玉暖的缘故,他对秦家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
窦青娥、秦云妆、秦临风这三个蛇鼠一窝的家伙他都不喜欢,看,刚好他的玉暖也不喜欢,他和她果然很般配。
一段小小的插曲过后,宴席照常举行,接下来是几个大家闺秀联合准备的乐曲演奏,音调悠远的古筝再配上轻妙绝响的横笛,美妙的音乐似流淌在每一个人的心间,和缓而舒适。
而秦玉暖也从方子樱那里得知了宁王府老王妃和窦家的渊源。
“其实不过是一个约定罢了,”方子樱的原话是这样的,“老王爷跟随先皇平定南方叛乱的时候不甚走失了,后来是被窦家的队伍所救,当时窦少春得知那位是跟随军队平乱的王爷,不仅亲自护送老王爷回了营地,还送上白银万两以作军饷,老王爷和先皇都十分感动,先皇就赐了窦家一块忠烈牌匾,这也是窦家为何会一直发迹至今的原因,而老王爷则是承诺,以后若是窦家后人有事相求,只管寻了京中宁王府,能帮到的事情,必定鼎力相助。”
而窦少春正是窦青娥如假包换的生身父亲。
秦玉暖细细品味着其中的意思,点着头道:“所以老王妃口中的故人其实只是曾近帮助过老王爷的窦家老爷子罢了,老王爷和窦家并无其他纠葛关系。”
“大抵是吧,”方子樱点点头,“那时候是乱世,能如此舍命相救实属不易,而老一辈的人又是最看重承诺的人,老王妃能够如此出面帮秦夫人,大抵也只是为了替老王爷还个愿罢了。”
哼,秦玉暖心里有了底,看来老王妃和窦青娥之间的联盟并没有她起初想象得那样牢靠,窦青娥能请得动老王妃,当年的承诺是一方面,而在她自己被赶到寺庙里头的原因她也一定做了一番编造,总不能说是她做错了事被罚过来的。
看着远处谈笑宴宴,面色红润的窦青娥,也许她还不知道,她一门心思想要毁灭的庶女此刻已经找到了如何攻破防线的方法了。
宴席进行到了一半,菜肴也终于上齐了,满桌的美食美酒,可偏偏有人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秦玉暖的对面恰好就是冷素心,方子樱口中那位“脾气和冷长熙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冷家唯一的小姐,冷素心的表情恹恹的,像是极其讨厌这样聚会的场面,甚至连眼前的杯盏点心都没有动一丝一毫,直到舞姬退场的时候,她也突然站起身来,趁着人多的时候,直接出了宴席。
不知道是对这种脾气冷冷的人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秦玉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也追随了过去,看到冷素心匆匆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一个上菜的丫鬟,怀中的手帕不经意间就落到了地上,洁白的绣着一双蝴蝶的帕子恰好就掉落在了离秦玉暖不远的地方。
方子樱有些微醉了,已经被婢女扶到了临湖的小榭里歇息,四下也无人陪着说话,加上宴席上的气氛愈发熏得人醉醺醺的,秦玉暖索性起身捡了帕子,跟着冷素心的步子往院子后头去了。
一路无人,大部分的家丁和丫鬟都在前头忙活着,走开了百米远,秦玉暖终于觉得宴席上那种压抑的气氛挥散而尽,初夏夜晚的风习习吹来,带着水汽的凉意盈在脸颊上,湿润润的,很舒服。
奇怪的是,明明就早走了几步的冷素心一进了院子秦玉暖就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突然,一阵奇怪的风吹过,夹杂而来的空气里似乎还带着铁锈的味道。
这是血的味道!而待到秦玉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冰凉刺骨的刀刃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那森凉和恐怖的感觉浸入骨髓,似乎在压制着秦玉暖的呼吸。
“是谁?”秦玉暖保持着僵硬的状态,她似乎都可以感觉得到身后那人断断续续的呼吸,铁锈的味道是从这个人身上传来的,几乎就是一瞬间,秦玉暖就可以判断,这个人受伤了。
可有时候,一只受伤的狼比一只凶猛的虎还要可怕。
“这可是宁王府,你知道我是谁吗?”秦玉暖决定浑水摸鱼,若是她不说,也许这个人会误以为她是宁王府里的人,宁王府里的皇亲国戚的身份可比秦家庶出三姑娘要好用。
可身后的人,似乎根本不领情,他阴险地笑着,说起话的嗓音就像是一直嘶哑的鸭子在做最后的挣扎:“我知道你是谁,秦三姑娘秦玉暖,我就是专程来等你的,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费了这么多心思了。”
“你到底是谁?”秦玉暖皱紧了眉,心里头已经开始计算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脖颈处刀刃的冰凉似乎麻痹了她的思索能力,但秦玉暖却始终坚信着一件事,她要活下去!为了宝川,她也一定要活下去!
“我是谁?”身后的男人沧哑地笑着,却没有回答,隐隐地他似乎从周围树丛的抖动中得到了什么信息,突然伸手点了秦玉暖的穴道,又反手将秦玉暖一把扛在肩头,身手轻盈得像一只飞燕,带着秦玉暖直接跃上了房脊,朝着宁王府东边的一处树林飞快地奔去。
☆、第七十八章 真相揭晓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秦玉暖眼前的景物也渐渐地从宁王府的青瓦红墙变作了郁郁葱葱的树林,到了林中的一片空地,挟持秦玉暖的人终于停了下来,将秦玉暖放下时,猛地一趔趄,险些摔倒,秦玉暖这下看清了,这个男人的左肩受伤了。
林中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这男人猛地警觉起来,自言自语了一句:“他追过来了。”
就在秦玉暖还在反应这个“他”是指谁的时候,冷长熙已经犹如暗夜鬼魅一般轻盈落地,微微收紧的开衫勾勒出他凛凛身躯,半束起的黑发在风中略略舞起,他不动,可是眼神却早已穿透了这林中厚重的水汽。
原来他,一直跟在身后。
“你再敢近一步?”挟持秦玉暖的男子见到冷长熙的出现,下意识地就将匕首再次抵上了秦玉暖的脖子,柔和的月光穿过树叶洒过,恰好让秦玉暖看清了这匕首上的图案,她记得,这正是上次在小茅屋里遇袭时杀死上官让刺中满儿的匕首。
那么这个人就是……
“安阳王赵回谨,”冷长熙轻轻吐气,慢慢开口,“居然也会落魄到拿弱女子做人质的地步,我过去,还真是高估你了。”
“我也高估你了,”赵回谨阴森森地一笑,“我本以为你是个行事磊落的好对手,却没想到你也会用那些阴招暗招。”赵回谨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若不是他疏忽,遭到了冷长熙的埋伏,他还可以和冷长熙慢慢玩玩。
冷长熙挑挑眉:“一个用不会武功的女人来要挟我的人,还和我讲什么磊落?”
赵回谨冷冷一笑:“不过今天你还是会败在我的手上,”他将匕首又往秦玉暖白皙的脖颈靠了靠,秦玉暖似乎都可以感觉到皮肤因为紧绷带来的抽搐感,耳边是赵回谨嘶哑的嗓音:“我知道,你为了她,不敢轻易动我,现在让你的人都回去,立刻回去!还有,替我准备一匹快马和出关文牒。”
冷长熙轻蔑地一笑,眼神只在秦玉暖的面庞上流转了一瞬,可就这么一瞬,却让秦玉暖无比地安下心来,“你还真以为北狄会帮你?“冷长熙边说,边在背后做着收拾,身后的树林发出轻微的响动,那是冷长熙的十八个影卫退后撤离的声音,赵回谨功力深厚,人走没走他很清楚,冷长熙不想在这个方面冒险。
不仅仅让影卫走了,冷长熙还慢慢地解起了腰带,将藏身在腰间的一柄软剑反手一挥,剑刃直直地插入地上,银色的光有些晃眼。
“英雄终究还是过美人关啊。”赵回谨嘲讽地笑笑,“冷长熙,你终究还是和我一样,我不能救回娴儿,我也不会让这个女人活下去。”赵回谨抬起阴鸷的眼眸,突然又道:“也不会让你继续活下去。”
几乎就是一刹那,赵回谨突然将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直直地朝着冷长熙的面门刺来,速度之快让人几乎无法躲避,可冷长熙略一侧身,就和这高速的匕首擦身而过,这一次极为失败的偷袭,可冷长熙知道,赵回谨的目的并不是伤他。
果然,赵回谨成功地用匕首吸引了冷长熙的注意力后,反手又抽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另一只短匕首,垂直向下,朝着秦玉暖心脏的位置就要刺下,就在刀尖离着秦玉暖只有一厘的时候,时间似乎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