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景元初对这丫鬟的称呼,这丫鬟名叫星儿,身手也极为麻利。
女眷们是坐马车的,阿察等几个人跟在队伍最后面,景元初倒是十分客气地给了冷长熙一匹汗血宝马,看着冷长熙若有所思,来回抚摸着这骏马的样子,景元初嗤笑了一声道:“怎么,大齐的第一大将军,还没见过这么好的马吗?”
北狄产马多,可是真正的好马都在西夏,这是世人公认的。
“不是”冷长熙抬起眸子,冷冷地瞟了景元初一眼“我在想,若是我的青骢马在这,这匹所谓的汗血宝马,连我的青骢马一只蹄子都比不上。”
景元初扭过头,嘴角一扬,眼神看着前方:“若是见了父皇冷将军还能这般傲气,那本殿下只能说佩服。”
队伍缓缓前进,途中路过了一小撮土丘,没错,阿察这一队人包括阿察原本有六个人,而如今只剩下了三个人,其他三个就是在和部落争夺时牺牲了,那三人死得极惨,都是被那些蛊虫给害死的,未成形的蛊虫虽然不能进入人体,控制人身,可那嗜血如命的性子堪称血蛭,这小土丘,也只是他们三人的衣冠冢,路过这土丘时,阿察等人无不痛心疾首,秦玉暖在马车上看了,也不好受。
秦玉暖放下帘子,马车里空间很大,长公主坐在最中间,秦玉暖坐在长公主的左手边,和那个叫星儿的丫鬟相对而坐,这星儿眼中始终带着一些警惕,三人一直不说话,气氛十分尴尬。
不过在秦玉暖的细心观察下,却发现这星儿看着冷漠寡言,对什么都不在乎,可每次前头传来景元初下令转弯或者休息的口令时,星儿都会不自觉地扭过头,顺着声音望过去,虽然遮着帘子,可星儿还是眼里含着柔情和爱慕。
这点小心思,如何能逃得过秦玉暖的眼睛,这星儿喜欢景元初,喜欢得很是明显。
“星儿姑娘跟着十三殿下有些时候了吧。”秦玉暖挑起话匣子,一旁的长公主似乎有些累了,裹起一张薄羊毯子直接靠在马车厢壁上小寐。
星儿不说话,秦玉暖颔首,轻声解释道:“我是看着星儿姑娘手脚麻利,每次似乎殿下还没说什么,可星儿姑娘就已经知道该做些什么了,若是我也能有这样一个丫鬟啊,那真是此生无憾了。”说着说着,秦玉暖又不禁想到了依旧留在大齐的满儿和听雪,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在这孤僻的野人谷呆了这么久,秦玉暖现在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那是自然的”这正是说到了星儿的得意之处,她微微扬起下巴道“自然只有我最懂我们家殿下,期间不知道换了多少奴婢了,可不是殿下不喜欢,便是那奴婢犯了太多的错,被皇子妃驱逐出府,没一个留的长的。”
“呀,原来殿下都已经娶亲了”秦玉暖故作惊讶地道“我看着殿下这么年轻,还以为殿下尚未婚配,不知道是哪家小姐这般幸运,可以和殿下共度余生?”
说到这个话题,星儿明显不乐意了:“你不应该知道这么多。”
开始防备了?不过没关系,秦玉暖已经摸透了这丫鬟的性格,这丫鬟一直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十三皇子身边最合适的那个人,那么就从这方面出发。
“星儿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想打听些什么消息,我只是想啊”秦玉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星儿的反应“能配上十三殿下的定是一位无比端庄大方,美貌动人,温文尔雅的绝世女子,且不负你们殿下的才华横溢风度翩翩。”
“那可未必”星儿有些愤愤不平“不过是一场政治交易,若不是为了西夏的未来,殿下是万般不会和那样的女人婚配的。”
“哦,那样的女人?”秦玉暖挑衅道“星儿姑娘你如何这样反对?我倒是很好奇呢。”
“你不知道”星儿斜眼一瞟,嘴角滑出一丝不屑“那女人姓窦,原本是大齐世族贵女,可后来家道中落,她一直靠依附权贵才苟且存活,如今大齐由司马锐掌权,她便像只癞皮狗一样缠上了司马锐,也不知道最后用了什么狐媚术,居然让司马锐同意派她来西夏和亲,嫁的,居然还是我们西夏最为优秀的十三皇子。”
“姓窦?”
星儿斜睨了秦玉暖一眼:“你不会不知道吧,就是那个贱女人,窦眉双。”
☆、第四十五章 陈年往事
窦眉双?居然是她?
秦玉暖心中暗暗思忖,可面上却不惊波澜,她笑着对星儿道:“星儿姑娘肯定是有所误会了吧,十三皇子会看上的人,又怎么会如此不堪呢?”
星儿挑眉,挪揄道:“不过是政治婚姻,你当殿下真的喜欢这个下贱的女人吗?对她再好,也是逢场作戏罢了。”星儿说完,又警惕地看着秦玉暖道:“不该和你说这么多的,你听就听过了,反正,最后到了西凉,你们去处如何,也就不一定了。”
西凉是西夏的国都,听着星儿这口气,秦玉暖已经可以断定,这个景元初,必有异心。
景元初似乎对野人谷的掌握远远高过普通人,这一路走来,这队人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除开两个被毒蛇咬伤不治身亡的士兵外,没有发生什么大问题,而秦玉暖透过马车帘子那隐隐透过来的光也可以发现,这两旁的树木似乎被人刻意修剪过,这一路虽然偶尔有颠簸,可道路一帆风顺,像是被人刻意开凿出来的。
“殿下,前头有人。”最前头的探路士兵背上还插着红旗,一路小跑来报。
景元初微微昂头:“把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两个黑甲士兵押送着一个满面尘土的人过来,毫不客气地将这人直接推在地上,这人看着身体有些虚弱,经不住一点推搡,摔了个狗啃泥,景元初没有下马,反倒是以一种极为倨傲的姿态看着这底下的人,命令道:“抬起头来。”
底下的人颤巍巍地昂起头,脏兮兮的脸写满了可怜,冷长熙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陆无衣,当初是派他跟在完颜肃的身边,当时完颜肃一干人等被陈景锐手下的人押送过来的时候,他就好奇陆无衣为何不在里面,只是一直不露声色,如今看来,陆无衣应该是见形势不妙,及时脱身,却没想到,摆脱一个完颜肃,如今来了一个天生便狠戾的景元初。
景元初手中持着马鞭,用鞭子指了指陆无衣,对冷长熙道:“你认识?”
冷长熙摇头:“不认识。”
景元初又命人将陆无衣蓬乱的头发撩开来,仔细地看了一眼,笑道:“原来是陆家后人,难怪看着如此眼熟,且留着吧,也许以后还有用处呢。”
居然能一眼认出陆无衣的身份,秦玉暖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看着外头的动静,看来这景元初有些手段。
虽然为人让人无法相信,可景元初还是有信用的,一路上,的确没有怠慢长公主,连同冷长熙和秦玉暖的生活都照料得极好,毕竟他心里也清楚,若没有秦玉暖和冷长熙相陪,长公主一定不会这么乖乖跟着他回去的。
星儿像是受了什么嘱托,再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被秦玉暖哄骗着哄骗着就义愤填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行事也小心多了,大抵是被景元初训斥过,偶尔还可以看着她红着眼眶。
一个月后,车队终于行驶到了西夏国和琉璃小国之间的边境,景元初眯着眼睛站在土丘上,似乎都可以闻到来自西夏政治权力中心那股迷人的味道。
秦玉暖和冷长熙正在分半个烤馍,军队在歇息,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派了士兵放哨。
“你最近又瘦了,多吃些。”冷长熙将手中半个烤馍又掰下一半递给冷长熙,笑道“我一路都在马肚子上颠簸,不宜吃太多。”
秦玉暖看着冷长熙仅给他自己留下了那半个巴掌大的烤馍,有些心疼了,冷长熙毕竟是个子这么高的大汉,体力消耗也大,吃这么点怎么能饱,可如今这片地区是无人区,队伍已经没有食物供给很久了,就连景元初也跟着将士们一起喝白水咽烤馍,能给冷长熙和秦玉暖匀出这完整的一块烤馍,实属不易。
冷长熙倔强地将那一半烤馍递到秦玉暖嘴边,甚至像哄小孩子吃饭一样,张口引导秦玉暖“啊。”
“你们在吃什么呀。”这时,长公主突然从背后钻了出来,她方才一时内急,让星儿陪着她去了附近的灌木丛小解,回来一看,刚好看到秦玉暖和冷长熙在分烤馍。
“呀,这东西怎么能吃。”长公主嫌弃地瞟了一眼烤馍,眼珠子机灵地一转,从自己的荷包里摸索着,突然掏出一个完整的白糖糕,上头的糖屑所剩无几,可也丝毫不影响这白糖糕的美味。
“诺,给你们吃的。”长公主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长公主,你哪里来的白糖糕?”秦玉暖看着被强行塞在手中的白糖糕,有些诧异,那些三等的士兵可是连吃都没得吃的。
“哪里来的?”长公主觉得这问题有些奇怪“就是每日星儿给我的食盒里头的啊,那里头好吃的东西可多了,我每天都吃不完,她也不准我给别人吃,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
长公主才说完,星儿却不知从哪儿冲了过来,怒气冲冲地将秦玉暖手中的白糖糕夺过来,狠狠地掷到了地上,以一种训斥的口吻对着长公主道:“谁让你给他们吃的,这是你吃的东西,尊卑有别,怎么能乱了秩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