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这姑娘有些小心思,可大抵人也不坏,凭她当时的表现来看,也是担心自己父亲的官职会因此受影响。
“尚姑娘和尚公子愿意帮满儿打掩护当真是难得的”听完听雪关于尚家的禀报,秦玉暖有感而发“到时候咱们给满儿备的嫁妆也丰厚点,也算是给尚家挣点脸面了。”
“三少奶奶,金陵那边来信了。”刚进院子,喜儿便是捧着一封书信送上。
秦玉暖拿着书信直接进了屋子,外头都有听雪和喜儿看着,没人会进来。
真是巧了,孙家的大本营是在金陵,而方子樱远嫁恰好便是嫁给金陵小侯爷,打探消息十分方便,信是方子樱亲手写的,漂亮的蝇头小楷,前面一段是寒暄,看得出来,方子樱的婚后生活还是挺甜蜜的,最后,才是替秦玉暖打探来的消息。
原来当年孙夫人当年生孙宝珍时,怀的是双生子,而且还是一男一女,可最后,男婴一生下来就天折了,只留了孙宝珍一个,这件事,整个金陵都知道,所以孙夫人对孙宝珍尤为珍爱,悉心照料孙宝珍的起居学习,在孙宝珍十二岁之前,都没让其他任何人碰过孙宝珍的身子。
“任何人?”秦玉暖略一思忖,顺手用毛笔点着朱砂在“任何人”三个字上画上一圈。
那么,秀茹呢?
黄花节很快便到了,大凡京中有些名声和地位的妇人和小姐们都接到了入宫的帖子,秦玉暖过往都是随着宁王妃一同进宫,如今却是和孙宝珍,秦玉暖原本是单独备了一辆马车,可出发前,孙宝珍身边的秀英却是怯怯地来请自己和孙宝珍同坐一辆车。
“侧妃说,她来葵水了,身子不舒坦,想找个人说说话。”
秦玉暖进马车厢的时候,孙宝珍正是斜着身子,面带苍白地躺在软枕上,马车里燃着馨淡好闻的香料,可秦玉暖还是从这些香气中捕捉到了一丝铜锈味,那是污血的气息。
孙宝珍有些歉意地欠了欠身子:“听说三少奶奶的鼻子极为灵敏,这气味,唐突三少奶奶了。”
秦玉暖没说话,只是笑。
“若是三少奶奶介意,那……”
“我不介意”秦玉暖坐正了身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孙宝珍道“我只是在想,侧妃嫁入王府不过才两三日的功夫,却将我的喜好和特点摸得一清二楚,真是不容易。”
“三少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宝珍的语气开始委屈起来。
秦玉暖目视前方,表情淡然:“没什么,只是想说,孙侧妃昨日送来的桂花糕味道极好,恰好,是我最爱的味道。”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照例的递帖子,嬷嬷引路,如今宫中最为得势的便是芸贵妃,今日的一切摆设和用度都是按照芸贵妃的喜好而来,满园子的都是红梅花,宴席〖中〗央铺设着长长的红毯,宫女们沿着红毯上着果品佳肴,每一碟菜的卖相都是上上品,席位背后还燃着落地香薰小灯,镂空香炉上特意涂上了磷光粉,这样到了夜里便犹如星河闪耀,璀璨至极。
芸贵妃今日打扮与往日不同,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端庄,说话语调也是谦和了不少,看来也是朝着这皇后之位一步步迈进,已经晋为容嫔的杨才人最近又传来喜讯,说是有了身孕,家中三个兄弟接连中举,前途无量。
“哟,瞧着时辰也到了,想必大家都等不及了吧”芸贵妃看了看身旁的铜漏“今年的黄花阵复杂了不少,哪个有兴致尽管领了绢花去,皇上今日政务繁忙,没办法在中间小凉亭等候,若儿,你便先到凉亭里去,哪个先到了凉亭,你便将锦囊交给她便是。”
一直侯在芸贵妃身旁的司马若纹丝不动,似乎根本没听到。
“若儿?”芸贵妃拔高了音调,又喊了一次。
“儿臣在。”司马若这才是慌忙拱手道“儿臣……儿臣知道了,儿臣这便去。”
“急什么?”芸贵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边的宴席还没完呢,近个皇上赐了本宫不少胡族的舞女,今日便也让她们过来助兴一番。”
歌舞丝竹声很快地响起。
秦玉暖看着司马若这般神不守舍的样子心头疑虑,只是碍于孙宝珍坐在自己身边不好多留意,歌舞进行到一般,司马若突然起身向芸贵妃请了个安,之后便是神色匆忙地出了园子,秦玉暖见状,没过多久便也是起身,准备离开。
“三少奶奶这是去哪?”原本盯着歌舞的孙宝珍很快就回过头来。
秦玉暖盯着孙宝珍看了好一会儿,才是慢悠悠地道:“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说是想要托我带些东西给老夫人,侧妃,玉暖先行退下了。”
看着秦玉暖离开的背影,孙宝珍突然诡异地一笑,而秦玉暖已经管不了这些,她七绕八绕,很快便找到了中途离席的司马若,此时他正讷讷地站在一波碧池边,嘴里念念有词,秦玉暖走近了才听清一些“孩子,父亲对不起你”之类的话。
☆、第八十九章 暗中挑拨
“大皇子?”秦玉暖试探性地唤了司马若一声,许是想什么想得太过入迷,司马若压根没有反应,直到亲玉暖走近了,提高了一些音量:“大皇子?”
司马若身子猛地一颤,看到秦玉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竟是露出一种惊恐的神色。
“大皇子,你是怎么了?”秦玉暖对于司马若的反应很是诧异“北狄四皇子托我问问塞淳最近的情况,可是这次进宫,却听说大皇子妃已经好多天未出过寝殿了,今日看你也是魂不守舍的?大皇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司马若的语气斩钉截铁,可是他的眼神却是那般飘忽不定“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得很。”
秦玉暖又走近了一步:“我听说,半个月前,大皇子妃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孙,却为何从来没见到过这位小皇孙呢?”
司马若一愣,眼神突然露出一种难以言诉的凄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都是报应,我司马若一直问心无愧,直到上一次,是我,是我知情不报,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结果呢,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
“若是真有报应,司马锐也就不会那般嚣张了。”秦玉暖摇摇头道“报应是天给的,没个准数,我更喜欢自己动手。”
司马锐悠悠地看了秦玉暖一眼:“你说得对,塞淳的确是生了个男孩,可是生下来的第二天就天折了,后来母妃来了,一查,才知道,所有人在喂奶的乳娘的乳头上动了手脚,抹上了最毒的毒药,那个孩子,那么可爱,粉扑扑的小脸,看到我的时候,还会笑,他很像塞淳,深深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结果,他才来这个世上两天,就天折了。”
“可是外头却丝毫不知道这个消息”秦玉暖冷静地看着司马若道:“甚至就在昨天,宫里头还传出了小皇孙如何早慧聪颖。”
“是啊”司马若哑然一笑“因为那不是我的孩子,是母妃临时找来的一个男婴,来顶替我那独一无二的儿子的,我知道害死我孩子的是谁,却又无能为力,塞淳已经三天不肯吃饭了,她还在坐月子,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老去,我怕,终有一天,她撑不住了,我也撑不住了。”
“可是芸贵妃却还撑得住。”秦玉暖打断了司马若的话,芸贵妃,比秦玉暖想象中更加坚强,同时,也更加可怕“而且,她还强硬地要求你也撑住,装作若无其事,装作那个孩子是你自己的儿子,就像当年的陈皇后一样,把司马锐只当做一个工具,而那个孩子,也彻底成为了芸贵妃的工具,帮助你夺得储君之位的工具。”
“我从来没想过当皇帝。”司马若竟然就是这样大声地喊了出来“我不懂,皇帝有什么好,为了这个位子我放弃了太多我所爱的东西,不值得,不值得。”
“芸贵妃觉得值得便是值得。”因为上次的事,秦玉暖对司马若的态度已然有些变化,她对他不再抱有那样浓重的同情,他是可悲的,可怜的,同时也是懦弱的。“大皇子,你与其在这自怨自艾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护身边的人,这回死的是一个婴孩,难保下一回不是塞淳,不是芸贵妃,我只是受人之托来问塞淳公主的近况的,如今我问到了,玉暖先离开了。”
秦玉暖说走便走,没有一丝迟疑,冷霜跟在秦玉暖的身旁,直到走出了这园子才是胆敢问道:“三少奶奶当真准备将塞淳公主的近况原话告诉北狄四皇子吗?”
秦玉暖嘴角往右上角轻轻一扬:“若是想要重新挑起大齐和北狄的战争我会这么干的,可是一打起来,对我没有好处,塞淳和完颜肃并非同胞出生,他以第三条线路作为交换让我打听塞淳公主的近况,无非也是想知道大齐皇室的动静,我只要告诉他想知道的那些就行了,多余的,他没必要知道,也没权知道。”
没错,如今秦玉暖和完颜肃已经打通了不止一条北狄和大齐之间的贸易线路,除开鹿关,野人谷后方也被开辟出了一条捷径,而秦玉暖往北狄输送的也远远不止那些成衣和布匹。
北狄少精粮,她便从江南低价收购了多余的粮食送过去,北狄皇室爱香料,她便搜罗香料高价在北狄卖出,商人行商,何必拘于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