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人皆是松了口气,唯独陈皇后又偏头向着秦云妆问道,“方姑娘对桂花过敏可是真的?你是从哪听说的?”
秦云妆一边掩着帕子一边说道,“如何会有假的呢,之前我坐在妹妹和方姐姐身边,听到她二人谈论过此事,确实……唉,”话未说完,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秦玉暖道,“妹妹啊妹妹,你怎么如此糊涂,好在如今方姐姐没事了……”
秦玉暖连连摇头,一副想要辩驳的样子,却听到陈皇后语气低沉地说了句,“可是太医方才来报,方姑娘并不是因为桂花过敏才晕倒的,而是染了些其他不干净的东西。”说罢,又是抿了半口茶,只觉得茶凉了,推开茶盏,让邢嬷嬷换了盏新的上来。
直到新的热茶端了上来,陈皇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或者说,方姑娘其实,对桂花根本就不过敏。”说完,亦是探究一般地看着秦云妆,颔首道,“所以,你说你听说方姑娘对桂花过敏,到底是从哪儿听说来的?”
秦云妆嘴唇微微有些发颤,连忙提着裙摆朝下一跪,含泪道,“皇后娘娘饶命,臣女当真只是在宴席上听到方姐姐和妹妹在谈论时说到的,臣女,臣女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秦玉暖也跟着颔首,将先前在宴会上尚家姑娘想要和方子樱换花囊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继而俯身道,“当时是臣女为了帮方姐姐情急之下说方姐姐对桂花过敏的,只怕是被哪个有心人听了去,才事后陷害。”有心人三个字说得别有意味,秦玉暖又故意朝着秦云妆瞟了瞟,也不知道陈皇后能否明白自己的意思。
“呵,瞧你这话,说得本宫像老虎一样,不就是一个花囊吗?本宫最后也没将那尚家姑娘如何啊?”芸贵妃冷嘲热讽地道。
呵,是没如何,人家都下跪哭成这样了,这若是再如何,只怕连皇上都要惊动了。秦玉暖不露声色地暗自腹诽道。
“锦素,”这是陈皇后今日第二次直呼芸贵妃的名讳,“事情都过去了,反复提了做什么?在晚辈们面前,也该有个大度容人的样子。”
秦玉暖的意思,陈皇后自然是领悟了,她斜眼看着秦云妆,心中只升起一股嫌弃,她素来以为这个秦家嫡女是聪明无比的,没想到,今日竟也会酿成这样无法收场的局面,而且,还是在自己悉心筹备的宴会上。
芸贵妃被陈皇后一说,没有泄气,反而愈发挑衅的样子,“皇后姐姐方才的话还没说全呢,”总之,陈皇后这里越乱,她便是越高兴,“皇后姐姐方才说那方姑娘是沾染了别的不干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皇后姐姐还要藏着掖着吗?”
陈皇后冷眼扫过芸贵妃看戏般的得意,也不再遮掩,身子往后一扬,直接道,“是仙茅。”
☆、第十章 谁在演戏?
仙茅是催情的圣药,虽然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可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去陷害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怎样说都是颇失礼范的一件事。
“这可就简单了,”芸贵妃挑着媚眼道,“四处搜搜谁有仙茅不就可以了?”
“未必,”陈皇后阴沉着脸色道,“下手后,不一定会将东西藏在身上。”
“那更简单了,”芸贵妃挑眉笑道,“连同带来的物什一块搜了,还就不信找不出来了。”
芸贵妃的话说得简单,可陈皇后却顾忌颇多,来的都是京中贵女,家中的父亲兄长莫不是掌握朝中大权的,就是地位极高的,这样唐突地下手,难免会引起一阵动荡,正是思虑之时,秦玉暖却缓缓开口道,“其实,全然不用这样麻烦的。”
见到说话的是秦玉暖,陈皇后难免有些诧异,前一刻她还是众矢之的,急于要洗去身上的冤屈,如今却就可以沉稳地出主意,似乎有点意思。
“你且说说看。”陈皇后话语平和。
秦玉暖敛了敛方才乱掉的心思,“臣女也是听自己的奶娘说起过,说是这初春时节,是要少用仙茅之类的药物的,只因为这春季也是畜生发情的时候,而畜生又比人更加敏感,只要那样一丝丝的气味,也会让畜生蠢蠢欲动,发起狂来,伤了人也就不好了。”
秦玉暖说完,只是一脸恬静地低下头,无视秦云妆那略带恨意的眼神,一副恬淡自若的模样,仿佛当真只是为了替皇后解忧罢了。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找一只畜生来,让它去寻仙茅?”陈皇后似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倚在椅背上,又似乎在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诗诗方才受了惊,是不能用了,再说,自己也是舍不得的。
芸贵妃恰此时插过话来,“若儿养的那只松狮犬鼻子似乎挺灵的,如今若儿在江南替圣上体察民情,也不再宫里,那只松狮犬也是惫懒了好久了,倒是可以试一试。”芸贵妃说完,又高傲地抬起头来,自己的儿子替皇上南巡一次可是莫大的荣耀,一旁的贴心宫女懂了主子的意思,也是附和道,“可不是嘛,就连皇上也曾夸赞过那只松狮犬不仅性子勇猛,而且颇有灵性。”
陈皇后撇过脸,懒得去看芸贵妃那得意的嘴脸,摆摆手,只吩咐邢嬷嬷下去把这件事办好,此时太医那边又派人来报,说是方姑娘已经醒了。
呵,这醒得,还真是及时,秦云妆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如今她似乎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了,不过好在,秦云妆在袖笼里攥紧了一个鹅黄色的花囊,余光扫向有些不安的上官仪,看到她腰间的月牙白花囊,心里安了几分。
对不起了,上官妹妹,大难临头各自飞,若真是运气差成这般,丢车保帅,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招。
听说方姑娘醒了,一行人便都是一副关怀的模样挤进了那窄窄小小的偏堂,直到这太医出来请人。
“黎姑娘乔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方姑娘刚醒,需要静养,还请,还请莫让下官为难。”
一干人被堵在外面,却听到帷幔里头的方子樱虚弱地唤了一声,“玉暖妹妹?玉暖妹妹来了吗?”
秦玉暖连忙屈膝先向守门的太医赔了个礼,紧接着就是提着裙摆进了屋子,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方子樱斜躺在一个铺着鹅毛褥子的软榻上,期期艾艾地眼神犹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坐在一旁的是满脸关怀的陈皇后,她一手握着方子樱的小手,一边说着抚慰的话。
两个太医则是守在屏风外头,见到秦玉暖来了,纷纷避让,若是秦玉暖没有看错,这两个太医里头有一个年轻后生,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实在面熟。
“玉暖妹妹。”方子樱又唤了一声。
秦玉暖连忙迎了上去,对着陈皇后一行礼,连忙握住方子樱的手,关心道,“方姐姐可觉得好些了?头还晕吗?那一摔可是摔痛了吧,哪里磕着没有?撞到没有?”
“玉暖妹妹,”方子樱抿着嘴角,带着哭腔道,“你可一定要替姐姐找到害我的人,一定啊。”
秦玉暖微微瞥了一眼神色端庄的陈皇后,连连点头道,“放心吧方姐姐,有皇后娘娘在这呢,定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一定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的。”
话语至此,陈皇后也是接过话道,“方姑娘只管放心,本宫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胆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的,本宫定不会轻饶的。”
三人各自安抚一阵,方子樱对着秦玉暖又是颇为信赖的眼神,听到之前上官仪等人去梅园抓人的事,更是气得咳了好几声,泪眼朦胧的眼神直直地看着陈皇后道,“皇后娘娘,我和玉暖妹妹虽然是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子樱清楚玉暖妹妹的为人,她定不会对臣女下手脚的。”
秦玉暖亦是连连安抚着神色有些激动的方子樱,而邢嬷嬷也是撩起帘子进来回报。
“找着了?”陈皇后问道。
邢嬷嬷还欲俯身耳语,陈皇后却是毫不避忌地回道,“直接说吧。”
邢嬷嬷一愣,还是老实答道,“梅园附近,只有一处有仙茅。”
陈皇后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是上官家姑娘的花囊里。”
陈皇后微微一怔,继而又只是眯起眼睛,她一直以为此事和秦云妆脱不了干系,可如今矛头却直直地指向了上官家,秦家老爷秦质贵为三公之一的太尉,虽然位高,可权轻,而上官家老爷上官沐却是当朝左相,手握重权,如今事情,竟然越来越麻烦了。
秦玉暖和方子樱倒是不甚惊讶,方子樱只是恰到好处地捏着褥子一角,恨恨地说道,“我不过是和她起了些口角罢了,她居然如此害我。”
在宫道上,上官仪和方子樱的争吵早已传到了陈皇后的耳朵里,方子樱这一句,又是将上官仪的罪名坐实了。
陈皇后还欲深思,邢嬷嬷却不由得多提醒了一句,“皇后娘娘,如今上官小姐在外堂那哭着喊着要见您呢,您看?”
“见什么见,她哭便让她哭去,”陈皇后冷着脸面,“如今她哭哭闹闹的,什么事也说不清楚,待到她冷静了下来,再来通报我。”说罢,只是皱着眉,微微扶额,“今日着实头痛得很,邢嬷嬷,你先陪我到偏堂去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