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上埃及领土的那一刻起,就算再心无旁骛地赶路,也可以听到关于尼罗河女儿的传说,她能分辨得出那些平民们对她姐姐是诚挚的*戴。可她也没少听说关于利比亚的嘉芙娜公主的传言:她很清楚姐姐不可能真的融入这个古奴隶制社会的制度的,最起码,不可能容忍自己深*的丈夫拥有第二个妻子,即便那只是政治联姻也不可能。
在二十世纪就一直活在象牙塔里,被家人和导师无条件宠*着,被朋友们关心照顾的凯罗尔怎么可能应付得来这些宫廷的阴谋诡计?光是想象那番场景她就不寒而栗,这可是杀人如草芥的三千年前啊。所以为了避免姐姐受了委屈却走不成,她要先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真伪,再从长计议,而不是贸贸然就出现在她面前来个姐妹深情大重逢——特别要关注下是不是有把她从宫里偷出来的必要。
退回来几步,她长长地吁了口气,继续道:“说这些其实也没什么用,我都还不知道具体怎样才能回去呢。”如果要去找*西斯才有办法的话,那就麻烦大了。她相信对方更想直接狠狠折磨她们,让她们痛不欲生,而不是好心施以援手让她们平安回去,一切回到常轨。要知道姐姐可是抢了对方内定的丈夫啊。凯西不负责任地想,其实她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凯罗尔想嫁曼菲士,不巧的是,*西斯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想了很多年。
“这些日子都耽误你好多生意了,卡布利偷偷地告诉过我,你们是特意送我回来的,并不是你之前说的顺路。”不待哈山反驳,凯西就低低地笑了出来:“真的谢谢你,哈山,能在回家之前遇到你真的是我的幸运。我却还想要厚脸皮拜托你一件事情,因为在这里我也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信任,我不需要你非得答应我——如果我姐姐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你愿意替我在方便的时候,照顾下她吗?她是真的很笨,总是照顾不好自己,又喜欢到处跑。在家里的时候,有爸爸和哥哥们可以保护她,但在这里,她把全部都放在了她喜欢的人身上,连我们都不要了。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她可以开心,并且愿意尊重她的选择,我相信哥哥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利多家并没有□□的家长,就算再疼*凯罗尔,也不会要求一辈子都让她躲在家人庇护的羽翼之下,永远不长大。只要凯罗尔幸福、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们就会选择放手让她去走独属于她的人生。
“说再见真的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凯西回到主题,越说越哽咽了起来。那一直强忍住的泪珠也不受控制地滚出了眼眶,开始顺着脸颊簌簌落下:“刚才的要求还是当我没有提吧,我,真的很感谢你,哈山,我是说,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样对我那么好,我却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这次之后,恐怕就不会再见了,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哈山从当上旅行商人这条路那天开始,就习惯了与不同的朋友离别,挥手再见时也能微笑,但面对泪水涟涟的凯西时,他只觉得心都开始隐隐作痛,他本想给她擦拭泪水,却发现自己那粗糙泛黄的指节与那娇嫩细白的肌肤严重不配,犹豫了下,还是放了回去,改而握住她纤细的双肩,想开口说些什么,舌头却笨拙得打了结一样,声音都有些颤抖:“和你在一起旅游的时候,你根本没为我添麻烦,不要瞎想。我和卡布利在路上都很快乐,可以帮到你。希望你可以顺利回去你家人身边,我会为你祝福的。”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会这么嘴笨,说不出再好听的话来,连他都觉得这些干巴巴的很。
他并没有说谎,这路上要说一开始卡布利还会为哈山的自作主张篡改行程而感到不满的话,早在凯西诚心相待和迷人微笑的攻势下,彻底倒戈了。卡布利觉得一直以来遇到的人都只知道关注别人的外表和身份,唯有凯西会尊重他的智慧,还会真诚地表示欣赏,是个极其难得的好听众——这不,跟凯西离别的此刻,卡布利都借口忙得很,不愿意来,就是不想面对这一刻的伤感。
事实上,凯西经常趁着卡布利忘乎所以地进行高谈阔论的时候把她自己讨厌的胡萝卜丢到他盘子里,对方总是会不知不觉就吃掉。
凯西听后握住他的手,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多亏了你和卡布利,我学到了很多。就这样吧,你快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一个人可以应付得了的,这可是我姐姐的地盘哦!”说着还朝哈山眨眨眼,“你们都要保重呀!我知道你们很厉害,但也千万要小心!我也会为你们祈祷的。”使劲儿将泪水抹掉,她挤出个大大的笑脸来,松开了哈山的手,转身上了那一叶轻舟,拿起桨生疏地拨动几下,总算歪歪斜斜地划开了去。
“快走吧!不用看着我了。”见哈山还在原地看着她,她的眼泪又快掉下来了,强忍着泛酸的鼻子,她冲他高瘦的身影最后挥挥手,大喊了句:“哈山,祝你和卡布利在一起永远幸福!”后就坚定地往那目的地去了。
“。。。。。。”突然发觉满腹感伤不翼而飞的哈山。
诚如凯西所担心的,凯罗尔现在的确过得不好。
原本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从魔鬼沙漠逃出来与心*的丈夫感动重逢,沉浸在新婚的甜蜜还不到几日,利比亚的嘉芙娜公主就厚脸皮地插了进来。一开始在对方特意赶来下埃及迎接他们二人、还用极其藐视无礼的眼神瞪她时,迟钝的凯罗尔就难得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苦于嘉芙娜是重要的联盟国公主,考虑到曼菲士的立场她不好做声,却不知道对方见她忍气吞声,更加变本加厉,这更厚颜无耻的事情还发生在后头。
先是在金字塔神殿中重要的阿格德神祭仪里擅自穿着利比亚服饰出席,对曼菲士形影不离,气人的是他也对她和颜悦色;再是在猎鸭活动里对意外落水的自己出言嘲讽,说‘实在不像个杰出王者的王妃’;下船的时候拒绝西奴耶将军的搀扶,指明要曼菲士帮助,还理所当然地紧紧偎依上去;又时不时冲她挑衅地笑,用对待所有物一样的目光看待曼菲士。她都快要忍无可忍了!
结果就在满腹委屈的她跟粗心大意的丈夫私下里说明自己的醋意之后,那占据了她身心的*人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吻,跟她解释:“我是王,有时候不得不尽王的职责,勉强自己做些不想做的事情,不过你永远是我最*的妃子。”
在他的安抚下,她选择了理解他,于是继续忍耐。她亦没有忘记婚礼那天,面对她被狮子咬伤的伤口流下的鲜血,曼菲士是怎样真挚地发誓道:“凯罗尔,我的*永远只属于你!”
她是那么相信他啊,理解他的苦衷,却不知道这份理解会伤害到自己的*情。不知道那盟约背后的真相,她高兴地目送他前往高普多斯宫殿去打开粮仓救济饥荒中的彭德国,大度地不去计较嘉芙娜对她露骨的敌意,还崇拜他的威武仗义。
可是现实是那么残忍地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她离开了疼*自己的家人,放弃了曾经相*过的男友,失去了友善的同学,舍弃了人人艳羡的一切,只一心一意地守着他*着他,眼里只有他。曼菲士是拥有大决策力的、泱泱大国埃及的唯一君主,是倍受臣民们*戴拥护的王者,在她面前却只是个*她*到愿意改变滥杀习惯的丈夫。
可正是他的英明,对她是那么残酷——他可以娶上许多个侧妃,尽管只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他可以一边口口声声说他的*只属于她一人,又一边与他国公主睡在一起。就如同历代的埃及王一样,藉由婚姻建立同盟关系。
她以为嫁给他,就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她可以接受他的所有缺点:他任性,蛮横,喜欢使用暴力,□,□。她眷恋那份体贴和温柔,以及那眼中毫不掩饰的炽烈*意。却不晓得,她根本没有当一个古代王者的妃子的觉悟,不知道她心里只有一个他的同时,他可以为了政略而迎娶许多个‘她’。
在从卡布达神官口中得知他和嘉芙娜公主即将成婚的消息和见到那利比亚王的婚约亲笔函时,她简直要当场崩溃。他明明知道自己这么*着他,这么依赖他,为了他放弃了那么多东西,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怎么会舍得这样残忍地出手伤害?
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连一向*护她的塔莎也被她赶了出去,在这么安静的夜晚里,她听不见尼罗河汨汨的水声,听不到塔莎跪地乞求她体谅王的苦衷的声音,也不想再去关心嘉芙娜带来的那白来头骆驼上的礼物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断溢出的撕心裂肺的悲痛仿佛将她整个人都扯成了碎片。从来没有一刻像如此一般让她感到孤立无援,孤零零地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年代,没有一个人会真正站在她这边替她考虑她的感受。
此时她什么都不想听、不想看、她只想守着那苍白的承诺,等曼菲士向她解释和澄清这一切,希望他会闻言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告诉她那不是真的,只是卡布达神官在胡说八道。
最后让凯罗尔彻底绝望和心如死灰的是在次日清晨,嘉芙娜公主穿着埃及的服饰跟曼菲士一起回来了,两人的亲昵姿态毫不掩饰:曼菲士笑容满面地殷勤抱着她下马,嘉芙娜则做作地冲自己的丈夫撒娇‘不要摔痛我哦’。每一幕,每一言,特别是嘉芙娜那宛如胜利者的得意洋洋,都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剜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当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去询问曼菲士昨夜的情景时,换来的是曼菲士一句道歉:“对不起,我们昨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