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激怒的侍女忍气吞声地草草应了声,也没想太多,迈开步子便杀气腾腾地往她指的地方走。
113劫后
也算菲丽运气好,没在附近晃悠多久,就撞见了背后跟着好几位亚马逊族近侍的、行色匆匆的女王阿玛若奈斯。斑驳的光影透过泥砖的缝隙晃到对方五官深邃的侧脸上,变幻莫测。
身形殷长矫健的女战士勉强裹了件兜头兜尾的披风权当遮蔽容颜,当然,她绝不会天真地指望这能瞒过目光如炬、狡诈如狐的老对手伊兹密,选择避其锋芒地趋着宫殿右侧的那条小路拐了进来——那处的守备力量最为薄弱,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中掉以轻心的卫兵们纷纷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她们迅速歼灭。
熟悉自家女王到每一个头发丝的单位的她自然轻而易举地就认了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手中牢牢握着佩剑,阿玛若奈斯脚步不停,蹙着眉训斥了句心*的部下,不待对方回答又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禀告女王,王子妃那里有密达守着,不会走丢的。”想了想,她忐忑地又补充了句:“虽说传言她是神女,可看上去就是个脾气特别骄纵的漂亮贵族女孩,除了发色和容貌外没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才刚刚醒来,看她态度不像是有怀疑到我们的真实身份。”
“你们做得很好。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跟好,不要引起其他人注意。”
听完有关目标人物状况的描述,毫无交谈欲的阿玛若奈斯点点头、郑重其事地告诫道。似乎是意识到语气太过冷硬,下一瞬勉强勾起个表示赞许的微笑,然而笑意却没能抵达紧蹙的眉头。神情严峻得很,甚至带着股急躁和力不从心的味道。
留给她们的时间,太少太少了。
可这么好的机会,恐怕近十年来只会有这么一次。
此行并不顺利,即便她不惜折兵损将的代价也拼死寻遍目能及处的所有牢房和地下宫殿,然而除了被掳来的诸国王族机要成员和一些遭到秘密关押、身份不明的囚犯外,哪里有心心念念的妹妹修莉亚的身影?
可恶的比泰多王。
——与她交手多次的王者狡猾意识到这位拥有卓越非凡的才干、性情桀骜不驯的女王唯一的弱点便是冲动单纯的妹妹修莉亚,为了控制北边的山地一族,苏皮努利乌马士悄悄出手掳来那被珍视保护的雏鹰,藉此胁迫阿玛若奈斯、使她耻辱地屈服。
被捏住软肋的她只好一边与比泰多王虚与委蛇,一边竭尽全力地派细作勘察牢狱所在,详细策划过后,决心亲自带兵组织起这趟的营救行动。这样一来,就算运气不好寻不到王妹,能伺机绑走据说身娇肉贵的王子妃,以她做要挟向比泰多王室施加压力也是个好主意,不愁*妃如命的伊兹密不受逼迫交出人质来。
不然的话,她不会介意让他们重要的人尝尝修莉亚的痛苦,体验她身为亲人饱受煎熬的感觉的。
一想到自幼疼*、性情倔强好强的妹妹落入敌手可能遭遇的惨状,铁血坚强如阿玛若奈斯也不禁心如刀绞,死死地攥着佩剑,就连那凸痕深陷肉里也不以为意。
“咕噜……”
寂静的长廊里横七竖八地倒卧着侍女刚刚死去、犹带着温热的尸体,齐刷刷的脚步声落在平坦的石板路上,沉闷的很。就在王子寝室的正殿大门近在眼前时,这只秘密前行的队伍成员的耳畔不约而同地响起一道转瞬即逝的诡异闷响,活像是被层层阻挡住的遥远,但逃不过所有人敏锐的听觉。这意外之变立即将心不在焉的阿玛若奈斯那游移天外的神魂给唤了回来。
她惊疑不定地顿在原地,反射性地往墙边一靠,同时‘唰’地一声拔剑出鞘。近卫们皆都抽出佩剑,紧张地回头预备迎敌——
没有异动。
空荡荡的回廊里,半个人影都没。
长廊两侧沿着墙角有序地放置着由侍女们精心呵护的盆栽,但即便是最大的那一株也高不过膝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遮掩物。
从察觉到古怪响动到她们警觉地怵然回头,不过半息不到的时间。
跟踪者再训练有素也不可能如空气般蓦地消失无踪!
阿玛若奈斯浓密的眉头越拧越紧,犹豫着,不知该下令回返查看还是不顾一切地抓紧时间、冒着暴露的危险继续前行。
唯一没有摆出备战架势、跟在队伍末尾的菲丽双股战战,老实巴交地嗫嚅主动交代道:“女王,那是我的肚子在叫。”
她们自潜入王宫这两天来便屏息藏掖在附近荒废的侧室宫室中,透过门缝监视着路过的侍女们的动态和通过趴在墙壁边偷听对话、艰辛地判断那两人的状况,耐心等待的便是那个伊兹密离开王子妃身边的最佳时机,这漫长又异常辛苦的一段时间里,不仅粒米未进还承受着巨大压力,此消彼长之下腹里自然也如那间屋子般空空如也。
精锐战士的素养使得她可以强打起精神耐得住饥饿,但终究耐不住生理产生的反应。
阿玛若奈斯:“……”
亲卫们:“……”
女王紧绷的神经好歹松懈下来,僵着嘴角,额侧血管仿佛突突地鼓胀着,又好气又好笑。她按捺着,深呼吸了一口,到底还是忍无可忍地往菲丽脑门上重重一扇,打得这徒添紧张气氛的呆货一个趔趄。
威风凛凛气场十足的女王‘嗙’地一声抬脚撞向眼前的雕花大门,小腿的肌肉纤维拉伸着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门发出嗡嗡的回响声、猝不及防地骤然开启。才刚走进被布置得宽敞明亮、干净整洁的正屋,众人瞬间便被馥郁的花香包围,即便是这些自幼就随军征战、手上沾染无数敌人鲜血、没有半分少女情怀残留的斗士们也被这吓人又夸张的阔气排场给结实地惊了一跳。
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周遭富丽堂皇、奢侈华丽的陈设,亚马逊女王意味不明地笑笑,微挑眉梢:伊兹密王子对妃子的宠*和重视可见一斑。
他越重视她,事后谈判起来筹码的份量就越足,把握也就越大,对自己也就越有利。
只是,人呢?
怀着这个共同的疑问,她们多数人却不着急问出口,而是持剑冷静地站在空荡荡的床畔,警惕地四下梭巡、探查着各个视线死角。
“什么声音?”
阿玛若奈斯自言自语道。
‘嘶嘶’的诡异声响似乎是来源于这个方向的。
屋里陈设的礼物太多,光是那些耀花人眼的绫罗绸缎珠玉宝石就占据了庞大的一块地盘,等他们翻检得差不多,声音也消失了。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负责此处任务的菲丽,在进门后见不到同伴和目标人物身影的那一刻起,她的胸口就沉甸甸得像压了块大石,浓重的不安感挥之不去,压低了声音唤起朋友名字来:“密达?你在哪!密达!”
“在!”
还在隔音良好的偏室翻找凯西信口胡诌的那条金丝缎带的密达惊醒,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她也有些诧异:方才竟然因为太过专心,一时没察觉她们悄无声息的进入。
“我让你守好她的,王子妃她人呢?”一个箭步逼上前去,菲丽气急败坏地问着,指望对方能给个清楚的回复。
“她明明在这……咦,人呢?”密达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冷汗涔涔直下:“怎么可能,她人呢?不可能,我分明只离开了一下子的!”
见到密达的讶异程度不亚于在场的其他人,配合着她那自责又心焦得团团转、恨不得撞墙谢罪的姿态时,她们的心不由得都沉了下来——真的大事不好了。
还来不及开口质问,就在此时,异动再生。
静止不动的窗帘背后没有她希望捉到的人,却轰地冒出灰黑色的团团烟雾来。
阿玛若奈斯往窗外探头,狭隘的窗台下方的石台只有能容一人贴墙勉强通行的宽度,呛人烟雾的源头是在那上头放着一长摞浸染过油脂的、照明用的干燥秸秆,被烧得啪嚓作响,还被人精心地在外层包了块蘸了不明液体而显得湿漉漉的外衫。
她们先是想索性将这零零散散的草梗给用剑挑到底下,又及时醒起必须避免惊动城墙下的士兵,于是打算趁火势不大的时候用被单和清水扑灭。然而邪门的是它遇水反而变本加厉地烧得更旺了。浓烟滚滚,火势汹汹,刺鼻的味道和显眼的白烟无疑是最有效的信号,很快惊动了远处的卫兵,他们在察觉到此处的异状后炸开了锅,纷纷大惊失色、前呼后应地极速赶来。
阿玛若奈斯瞥了几眼后,就明白惊慌失措的手下们用错方法了……对付这样的火焰,必须用沙土掩埋。
不过骚乱已经造成,再提点也无济于事。
这群蠢货。
竟然大意到让柔弱的公主都察觉到不对,趁机逃掉了。
功败垂成的阿玛若奈斯静静地伫立原地,微微眯着的眼掠过窗沿蔓下去一道焦痕,最后锁定干草堆边一块卡在岩缝处的精致残布——那很明显是女人的内裙被粗糙的岩壁面刮破时的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