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做人的准则绝不能改变,女儿当自强,靠男人是下策中的下策,男人无论什么款式,都是靠不住的居多!
正文 71
向紫鹃问完了话,北静王和穆苒另辟了一间静室,要将讯问的过程都记录下来。
由于此次莲花庵之行极为秘密,穆苒更没有随带任何锦衣卫僚属,因而紫鹃的口供,也只能由他自己亲自撰写。
北静王见穆苒在书案前坐下,倒水、研墨、铺纸、落笔,干脆利索之极,便站在他身后观看,他书写虽快,但字里行间,清晰端正,果然就像他的为人。
穆苒正写到拿凶刀给紫鹃辨认一节,想起方才的尴尬情形,有点儿写不下去了,转过身来,一言不发的看着水溶。
“好好,锦衣卫衙门的文书,确实不方便随意给人看,我回避,穆大人只管写吧。”
水溶哪知穆苒心中所想,只道他不愿泄露机密,通情达理地一笑走开,随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坐到一旁翻看。
不知何时,穆苒已经写完,水溶只觉得视野一暗,他高大的身影已站在面前,黑沉沉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神情凝重,抿着嘴唇,似乎在斟酌应该如何开口。
水溶连忙合上书页:“穆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穆苒又垂首沉吟了一会,方才谨慎地问:“王爷对于这两次的遇袭,可有什么想法么?”
水溶谦虚地笑而摇头:“呵呵,我只仰仗顺天府和锦衣卫衙门,给我一个明白才好。”
穆苒听了这话,怫然不悦,冷笑两声:“王爷,你我相交十年,彼此再了解不过,此地并没有第三个人在,这些场面话,就没有必要再说了吧?”
水溶见他果真有气,连忙站起来,拉了穆苒的手,引到一旁的座位,按他坐下,恳切地说:“适才是我水溶不够坦荡,还请穆大人指教于我。”
他毕竟是郡王之尊,况且两人矫情非浅,水溶姿态一低,穆苒的面色也就缓和了,从怀中掏出一只厚实的封套,用两根指头按在案上,缓缓地向北静王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
“王爷看过就知道了。”
水溶疑惑的拿起封套,见里头有一张写有字迹的纸笺,便取出来展开阅看,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的,都是地名、官衔和姓氏。
他仔仔细细地浏览一遍,又放回案上,不再拐弯抹角:“这是现今在闽的官员名单?”
穆苒点了点头,反问水溶:“王爷看过之后,觉得如何?”
水溶又低头看了一眼,态度从容地侃侃而谈:“圣上近年来,十分看重治闽,意在清静海疆,驱逐倭寇,忠顺王爷为此很是用心,安插了不少心腹官员入闽。”
“不错!”穆苒将装有弯刀的革囊,往案上一拍,浓黑的眉心沉了下去,“这柄弯刀,就是出自位于闽中的‘纯钧堂’,我已派人秘密前往建州府勘查,没有切实证据前,自然不会妄下定论,但现在关起门来,只有我和王爷,大可敞开了说话,若说朝中最想对王爷不利,且有能耐做得到的,只怕就是忠顺郡王了。”
“表面上看起来,应该是这样的。”水溶的表情仍是淡淡的,眼中却有光华闪动不定。
穆苒也听出了他话里的玄机,立即反问:“表面上?王爷还另有高见么,穆苒愿闻其详。”
水溶不直接答话,而是从袖筒之中,取出一件东西,居然也是一张折叠平整的纸,用和穆苒一样的手法,推至他面前。
和北静王的斯文谨慎不同,穆苒直接抄了起来,侧对着透光的窗子,迫不及待地展开来看。
和适才自己给水溶看的密档一样,这上头莫不是官名和人名,也都是出自闽地,只是两份名录涉及的人物,却完全不同。
穆苒看完之后,仍是困惑不解:“王爷,这又是怎么回事?”
北静王站起身,背对着穆苒,负手在禅房内来回踱了几步,驻足回头,笑容说不出是豁然通透,还是讳莫如深。
“穆大人,这是十五年前,在闽地官员的名录,是我命人悄悄从吏部旧档中抄出来的。”
“十五……年前?”
穆苒喃喃的复念了一遍,十五年前,他还是一个总角小儿,对那些先朝官吏,自然是陌生的。
等一下!十五年前,北静王也才不到十岁而已,他拿出这份名录,又是什么意思?
水溶看出穆苒眼底的震撼和诧异,更不说话,伸指再某个人名上,轻轻敲了两下,微微一笑,似乎在等穆苒自己领悟。
“福建副总兵,海防佥事……”
“够了!”
穆苒念到一半,水溶忽然化指为掌,砰的按住了那个名字,前者霍然抬头,正迎上两道既深沉,又锋锐的目光,令他也不禁胸口凛然。
这样迫人的姿态,水溶只保持了一瞬,随即缓和下来,不紧不慢地将那张名录折好,重新放入袖筒,退后两步,朝穆苒深深一揖。
“此事疑点重重,还有赖穆大人详查,只求探明真相之后,暂不上达天听,可以么?”
“这个……”
穆苒眉头深锁,沉吟不语,显然是万分为难。
“我知道穆大人一贯圣眷优隆,忠诚尽职,这个要求着实强人所难,但先父临终前谆谆嘱咐,我断不能违背他老人家的训示,望穆大人念在你我两代交情的份上,答允这个不情之请。”
“王爷,现在极有可能,是他要你的性命,不是你辜负他!”
“不,穆大人还记得紫鹃说的那句话么?要我的性命,于他分毫好处没有,他这样做,只怕是为了……总之,还请穆大人务必帮忙!”
他态度恳切,又是长揖不起,弄的穆苒拒绝不是,答应也不是,挣扎了许久,终于把心一横,托住水溶的手臂,向上一抬,掷地有声地答应:“好!今日穆苒见到的,听到的,在真相查明之前,绝不会流于第三人的耳目,至于将来如何,还要视情势变化而定,恕我不能就答应了王爷。”
“多谢穆大人体谅,如此水溶已是感激不尽了。”
“王爷不必……”
陆曼兮带着小玲珑,私自出了北静王府,直奔菩提寺而来。
她来得匆忙,事先没有知会一声,等方丈如一和尚得了消息,赶出来迎接,陆曼兮已到了观音殿前,见到如一和尚,再没二话,劈头就说:“我要见王爷,就在这里等着,你马上派人请了他来!”
如一和尚闻言,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问:“夫,夫人要见王爷?这,这一时怎么请得来?王爷日理万机,未必时时得空……”
陆曼兮柳眉扬起,低叱了一声:“够了!我今日若不见到王爷,是不会走的,不管师父用的什么法子,给我请来了就是!”
她素来对如一和尚和是敬重,还是头一回这样作声作色,如一和尚被她劈面一叱,不觉有些胆战心惊,连忙合十诵了声佛号:“夫人请内里等候,贫僧这就派人去请王爷。”
“那就有劳师父了!”陆曼兮这才袖袍一拂,径直走向她和忠顺王会面的那间静室。
陆曼兮在静室中等候,心焦如焚,坐立不安,不时望向窗外的天色,看看是什么时辰了。
她虽然违逆了王妃,私自出府,却也不想太过出格,惹北静王不快,最好快些见到忠顺王,向他问明了实情,早早回去才好。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她正在站在窗前,焦急地搓手望天,忽然听见背后咔咔的机括声,猛地回头,挂了古画的那面墙陷进去,从里头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忠顺郡王。
“王爷!”陆曼兮急切地抢到忠顺王跟前。
后者却背负双手,从她身边踱过,略略侧过脸来,神情阴沉,并不像往日那样和她调笑,只冷漠地问:“你记着见本王,可是有要紧的消息禀告么?”
陆曼兮又一大步踏到忠顺王面前,坚持和他直面相对:“不,王爷,今日斗胆请王爷来,是有一件事想请教。”
忠顺王居高临下,吊着眼梢看她,仍旧不动声色:“哦?什么事,不妨直说。”
陆曼兮来时,是心绪激涌,恨不得早一刻见到忠顺王,然而当这个强势、阴鸷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被他芒刺一样的目光审视,不觉打了个寒噤,有点儿泄气。
但她毕竟牵挂着北静王的安危,只有一霎的踌躇,又鼓足勇气,迎上了他的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问:“敢问王爷,行刺北静王,又夜袭莲花庵的,是不是王爷的人?”
忠顺王的眼皮一沉,眼中锋芒更加收聚,嘴角噙着的冷笑更添了一分讥讽,不答反问:“你说呢,曼儿?”
陆曼兮既然问出了第一句话,就决定一切不管不顾了。
“曼儿愚钝,王爷只说是或不是就好了!”
忠顺王像是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双竟然能与自己直视许久的眼睛,忽然爆出一串长笑。
陆曼兮被他笑得越发心虚,忍不住问:“王爷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