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亲前,久居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成亲后,执掌后宫,宫墙森森。我想出宫,看看这个我活着的南朝。
无关李淳风。
桦川将一杯热茶塞进我手里,她是我娘家带出来的,自小一道长大,算是我半个妹妹。院落里已然打扫干净,血腥味早被秋风吹散了。她有些忧心问道:“娘娘,倘若皇上回宫问起,该如何是好?”
“你以为皇上不知藏在宫里的那股子蠢蠢欲动?”
我不由得冷笑出声,“不过是借本宫之手,让阜北箫出了深宫,好逼得渊王府那暗哨冒头。没见着连收买宫女这种不入流的招数都使出来了?他能一直按兵不动,说明不是个蠢笨的。可惜,痴心妄想,如今大局已定,还有人做着当皇帝的美梦,以为自个儿是天命所归。”
“要阜北箫在路上出个好歹……”桦川还是担心。
我摆了摆手,懒懒道:“出事更好,一了百了。如今外患未除,内忧不断,到时敌人铁骑踏进来,才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我只唯恐皇上会迁怒。”
桦川帮我换了杯热茶,秋风的当真是凉,我不过捧了杯盏一会儿,热茶尽是慢慢没了热气。
“不过是罚本宫闭门思过,或是住住相国寺。秋日里,也不知相国寺的桂花开了没,小沙弥做得桂花团子当是正好吃,若是去住相国寺倒是不错。”
我悠悠叹了口气,“要闭门思过,只能让桦川你去捡些劣等的桂花,自个儿折腾折腾桂花团子了。”
我搁下茶杯,起身迈步,秋风带来落叶进我的脚底,踩出碎裂的声音,我愤愤踢了一脚,催道:“这破叶子也不知好看在哪里,香不香,吃不能吃的,就知道落一地,院子里竟是脏乱。”
桦川扶住我,慢慢往自己宫里走,闲聊般道:“听闻阜北箫的娘喜欢,她对皇上不错。”
我默声不语。
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桦川也知道我是知道的,不过是寻个话头,这深宫里,一个皇后一个宫女也只能如此。
我与李淳风,皇后与皇帝,可悲的是相敬如宾,可喜的亦是相敬如宾。
作者有话要说: 额,虽然很迟了,好歹算是更了。
☆、金戈铁马(一)
十月初,我和凉风终于赶到东南边陲。
因着我本就孕吐太过厉害,加之路途骑马颠簸,更是没日没夜地赶路,我直接摔了马。好险在落地前,混沌的灵台瞬间清明,我以手抵地,才不至于磕碰着肚子。如此一出,可吓了凉风个好歹,于是快马换成了马车,路上自是慢了不少。
马车车帘被掀开,耳边是凉风震耳的喊声:“大夫……大夫呢……大夫赶紧过来……”
我想我的面色定是太过萧索,否则不会连凉风都失了控。我抬手,搭上凉风递过来的手,手软脚软地将全部气力都落在她身上。脚落在地上,向前一个踉跄,差点就栽倒了。
面前被遮住了斑驳光线,一双陌生的又熟悉的穿着战靴的脚就停在我面前,我仰脸,光落进我眼睛里,眼前忽的黑了一下,我竟是没能一下子认出李渊一来,只睁着眼看了他好久,待那一瞬的黑过去了,才瞧清楚人。
“你怎生得这般笨,自己的身子都顾不好。”李渊一开口便是责难,端着张肃容,眼睛里阴沉着哀伤。
我轻笑,有点无力,将一直拽在手心,将手都拽疼了的乌金令牌递过去道:“还你的乌金令牌。”
李渊一盯着我,突兀的,扬手一挥甩开了我的手,乌金令牌没拿稳落在了地上,发出蹦跶的声响,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我,还是一副气不过的模样,抬脚便要踩乌金令牌。
我迅疾一个前扑,将乌金令牌捡了起来,敛下笑颜,抬手摸着还看不出什么来的肚子,狠狠喘了口气道:“这乌金令牌是他的命,你可以不要你的命,他的不行。”
我慢慢挺直脊背,尽管身子不适到了极点,坚持着与李渊一眼神交锋,不肯退却。
一阵脚步声快速靠近,凑近的是唐远离令人安心的风尘味道,顺着他伸手过来的力道,我顺势靠过去,由着他将我打横抱起,然后李渊一彻底恼了,横生拦了在前,瞪着眼,眼底是交错的红血丝。
唐远离哼声道:“渊王爷看不出北箫快晕倒了么。”
他眯了眼,气势全开,沉声继续道,“若我是你,不管因为何种因由,我绝不允许她硬撑着这样的身子跟我说话。”
李渊一倏尔发难,劈手过去,掌风凌厉。唐远离没料到自己在抱着我的情况下,他竟然下了的是杀招,全没顾忌我的意思,防备不急,只得背身过去,将我护在怀里,硬是挨下了这一掌,震得脚下一连踉跄几步才站稳。
我无奈伸指戳了戳唐远离,让他放下我,然后行至李渊一面前,淡然开口道:“王爷,我恐怕需要看大夫。”
李渊一看似粗手粗脚地一把拉我过去,劲道却是在碰上我之前卸了个干净,揽住我,打横抱起,冲着府邸吼声道:“传军医。”
几个字吼得霸气侧漏,还揣了几分得意显摆在里头。至于适才的别扭,分明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不愿唐远离抱的我。
紧绷的心神刹那松开,我突觉安心。在这里,有唐远离能与我一道浴血奋战,有李渊一这个“傻子”王爷偶尔倚靠,倒也是不错。
伺立在旁的柊叶,面无表情,脚下加大了步伐,使能跟上李渊一的步子,跟在侧后方稍远处,回报道:“王爷,军医一早传来在主屋候着了。”
素来好似木偶人般一句一动的柊叶这话说得竟有点揄挪的味道,不过用他那平板的语调说出来,什么情绪也都被卸掉了。
七拐八拐,到了主院。
前庭里,站了十几个糙汉子,身上还带着镇守边陲将士特有的气质,听着脚步声,齐刷刷地往门廊看过来,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李渊一一声吼道:“都在这里干什么,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了。”
声响太大,带动胸腔震动,我的耳边正好贴在上头,能听到嗡嗡的声响,以及起伏的力度。
站在最前头的一个糙汉子搓了搓手,讪笑着道:“这不是来瞧瞧王妃生得是如何的天仙人物,让我们渊王爷心心念念十几年么,让兄弟几个也长长见识,要觉得好,日后兄弟几个找婆娘也就照着王妃的模样找。”
“滚犊子。”
李渊一脚下不停往里走,路过时,抬脚便踹,一点没客气的意思,“你爹娘是给你取的名字叫癞蛤蟆吧。还敢跟本王蹬鼻子上脸了。”
“王爷,他就说说,他呀,就是打一辈子光棍的面相。”
“就是啊,王妃那样的哪里是你要找就找的,你以为是哪个村的村姑呢,一抓一个村啊。”
哈哈哈……太过嘹亮的笑声,在庭院里震荡。
“可不是,先帝可是亲赐千古毒妇。千古怎么个意思,就是千年来也就出了这么一个。”人群里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酸溜溜的一句话,顿时鸦雀无声。
李渊一抱着我一路走,只留下话道:“李大江,你给本王留着,待会儿本王找你好好算算。”
在回廊上站定,眉眼轻挑着,眼风横扫了一圈,沉声道,“还有谁有话要说的,一并令下,本王奉陪到底。”
我还记得成亲那日,帝都里多少流言皆道是我配不上李渊一,不曾想关于我的置评也传到了这东南边陲,如今又多了一拨觉得我配不上李渊一的。也是,我是千古毒妇,他呢,南朝最负盛名的渊王爷。要我有着他这样的儿子,我也不愿他娶我这样的姑娘。
屋里,军医把脉,简直是如临大敌。毕竟他一向治的都是刀伤枪伤,都是见血见骨的,哪里处理过我这样的病人。更何况,李渊一宛如煞神般盯着他,恨不能把他看出个洞来。
“还没好么?”李渊一见着军医把脉把了老久,迟迟不见动静,不悦道。
军医赶紧收了手,回禀道:“回王爷,王妃身子无甚大概,就是有些虚,大概是舟车劳顿所致,从而影响胎儿情况也有些小起伏。这病只能慢慢养着,不能用药,怕伤着胎儿就不好了。”
“要你何用?”李渊一彻底不满了,这把了半天脉,最后就让人自己养着,毫无建树。
军医莫了一把虚汗,尴尬地笑着道:“要不,给王妃开一幅安胎药?”
李渊一抬起便是一脚过去了:“你是军医,本王是军医?要不要开,本王说了,要你何用,不如拿去填城门。”
“是是,王爷教训的是。”
军医不忘狗腿一把,道是要去抓安胎药,得了李源一首肯,当即灰溜溜地跑了,想来给王妃看病实在不是什么美差。这一出去,指不定我那脏污不堪的名声上又添了如何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渊一回眼看我,牵起我的手,贴在他脸上,长叹一声道:“有时,我恨不得全天下之人都觉得你不好,只我一人觉得你好,这样只有我看着你,抱着你,陪你生陪你死。”
作者有话要说:
☆、金戈铁马(二)
“李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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