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问?”
“是啊。她说初遇那天微臣拿弓箭的样子太过可怕,吓到了她的那只宝贝狗儿,小家伙惊得几天都睡不好觉。不过她也未多说什么,斥责了微臣一番就也罢了。”
太后眼中流露出不屑,“她就是宝贝她那只狗!整天抱个不停,也不消停会儿。”
林嬷嬷在旁边躬身说道:“她出身低贱,自然是把那些个乡野之中的陋习学了个十成十,如今想改却也改不回来了。”
太后颔首说了声“是这样的”,看一眼在旁边恭敬坐着的傅倾饶。
傅倾饶忙作出关切地样子,问道:“陛下可是有何不适?”
她眼中的关切看上去丝毫都不作伪,太后眉心舒展了些许,笑道:“我儿福大命大,怎会被这些个不中用的东西所伤?你尽管放心,陛下安然无恙。”
傅倾饶笑着扯了几句,又闷头喝了会儿茶,最后终于忍不住,说道:“听说丽妃已经怀有身孕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可怜了小家伙了。”
“孩子重要还是皇上重要?贱命一条,加上她肚子里的那个,也抵不上皇帝的一根小指头!死了便死了,无甚大碍。”太后十分随意地撇了撇茶末,扭头对林嬷嬷说道:“味道有些浓了。”
傅倾饶赶紧垂下眼又喝了口茶。
苦涩的味道入口,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带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之感。
将她这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尽收眼底,太后满意地轻轻颔首,说道:“午膳快要准备好了,等下你陪我用些吧。”
就算是先前傅倾饶的女儿身份没被揭穿、与太后的关系还算‘不错’的时候,太后也未曾留她用过饭。如今这样突兀地一提,傅倾饶心中的提防却愈发浓厚。
她正想着要不要赶紧告辞,怎么样婉言谢绝更为妥当,一名宫人从外面匆匆行了过来,附到林嬷嬷耳边耳语了几句。
林嬷嬷大惊失色,赶紧低声与太后说了一通。
太后亦是神色大变,快速询问了林嬷嬷些话,而后静坐在那里,脸色惨白。
傅倾饶忙借机告辞。
听到她的声音,太后好似骤然回神一般,身子晃了下后眼睛也开始有了神采。虚虚挽留几句,不等傅倾饶再客套一番,太后便带了人快步离去。
傅倾饶躬身立着,心下讶然。
她耳力甚好,虽然方才太后和林嬷嬷说话声音很低,可是她依然模糊地听到了些词句。
太后和林嬷嬷说话间不经意带出的那两句……是苗依国的语言?
陶行江与楚涵宣来往甚密,而且两人行事都十分诡异。如今已经确定陶行江是苗依人了,那么楚涵宣的生母吴太后,会不会也有苗依血统?
傅倾饶本欲去寻段溪桥,想要问问他吴太后的身份。不料段溪桥去了别处查案,不在大理寺中。
她只得先回了明府,将此事告知了明学政。
明学政派人暗中查探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谁知得到的回话却是‘宫中一切如旧,并无甚大的变化’,而太后,亦是‘神色如常地吃斋念佛’。
傅倾饶和明学政愈发肯定宫里出了事情了,无奈能够联络到的人无法探听到更加确切的消息。
就在他们为了此事一筹莫展时,转机出现了。
楚云西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也不是什么好人……
段大人又乱吃飞醋了。愁啊。
☆、第119章 因
楚云西是那日下午到的京城。回来后,他片刻也不耽搁,直接去明府寻了傅倾饶。
当时傅倾饶正和明学政商议宫中之事是个什么情形,听闻楚云西归来一事本还不敢相信。直至人已出现在她面前了,她才惊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讷讷地问:“你……你怎么回来了?”
楚云西紧盯着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许久,确认她确实安然无恙了,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对着明学政抱拳一礼,楚云西恳切说道:“多谢明大人出手相助。”
既然明学政能将傅倾饶说成自己的女儿,定然是已经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如此的情境下,他却选择继续帮忙,实属难得。
明学政淡然一笑,说道:“没甚么。自家孩子,总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楚云西还欲再言,旁边傅倾饶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切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肯定没痊愈吧?不能骑马,可是坐车回来的?怎么那么冒失,居然就回来了!”
他受伤的事情,知晓之人不过二三。明学政乍一听见,大惊,关切道:“怎么回事?伤着哪儿了?”
“被流矢射中了。”楚云西简短说着,看傅倾饶神色担忧不错眼地盯着他看,不由心软,想了想,说道:“是坐车回来的。因为路上颠簸,不能跑太快,所以耽搁得久了些。北疆有他们二人辅佐长亭,也无需担忧。你最近如何?可是好些了?”
他这样一问,傅倾饶方才想明白楚云西是因了她而急忙赶回来。至于他口中的‘二人’,应当是说杨其炎和赵广庆。
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她知道他必然又靠强逼自己来快速康复,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气愤。正想开口斥责他,楚云西已经稍稍侧过身去问明学政:“方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大人神色忧虑,可是有什么难解之事?”见明学政默不作声,他又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我定然全力相帮。”
他言辞恳切,明学政释然,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绕圈子了。”当即将傅倾饶在宫中的所见所闻大致说了一遍,“……如今宫中有变故,却无法探听到。不知王爷可有办法知晓?”
楚云西颔首道:“这个好说。子时之前必有答复。”
他迈步朝外行去,傅倾饶忧心他的伤势,紧跟两步扬声唤他。看他转身望过来,她说道:“你当心着些,身体最重要,旁的都可以慢慢来。”
楚云西闻言,刚刚露出了个浅淡的笑容,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眸瞬间一黯,默默点了下头,大步离去。
待他走远了,明学政便问傅倾饶:“你欺负他了?”
傅倾饶晓得楚云西肯定是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她和段溪桥的事情,不由迟疑,“这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欺负……”
“总之和你有关。”明学政微笑,“他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脾性如何,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自小到大,除了你,再没第二个人敢欺负他到这份上,既能让他心里不舒服,却还要硬生生憋着不发作。”
他微微叹息着,说道:“孩子,你要好好待他。”
傅倾饶干笑两声,双眉紧锁,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两人在府内静等,到了天色暗了下来,方才等到了来传话的楚里。只是楚里并未从门进入,而是趁着夜色翻墙入府。
他一进来,就先去寻傅倾饶。见傅倾饶正和明学政夫妻一同在厅内饮茶说话,楚里想了想,慢慢戳开窗户纸,在脚边捡了个小石子丢了进去。
石子很小,寻常人不会注意到它落地的声音,但是傅倾饶习过武且耳力甚好,这便留意到了。
她看了眼明夫人,便转眸去瞧明学政。
明学政会意,对明夫人说道:“只有茶没有点心着实不美。你去吩咐厨里多做几碟点心,等下再端来吧。”
明夫人了然,起身出屋。关门前还不忘叮嘱傅倾饶一句:“如今天冷,晚上你多加件衣裳。”这便离开了。
楚里见傅倾饶与明学政依然在一处待着,明白她这是没打算瞒明学政,看到附近没有旁人,便推门进屋。
傅倾饶看是楚里,便起身准备走过去。谁知她还没迈开步子,楚里一看到她,便双膝一软,噗通跪了下去。
“小主子,您去救救主子吧!”
听到他语带哭腔,傅倾饶暗暗着急。
楚云西这是怎么了?派人去探听消息,还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不知他状况如何,她忙道:“怎么回事?你且慢慢说。”
楚里死活不肯起来,硬是跪着将事情大致说了遍。
原来楚云西想到楚里对宫中再熟悉不过,便命他安排探查消息一事。
类似的事情楚里做过不少次了,这回就也没太在意。直到顺藤摸瓜捋清楚事情的大致脉络,他才开始明白事情有多重要,便准备回府复命。
就在他藏匿行踪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守宫门的两个侍卫的对话。
“哎,你听说了没,七王爷突然回来了,还去给陛下请安,谁知被拦在了外面不让进。你说,陛下为什么不见他呢?许是因为他贸然离开北疆?”
“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没听小六子刚才说吗,陛下这两日心情不佳不想见人,早朝都没有去。七王爷是什么人?那可是堂堂的定北大将军!怎会什么都不安排好就离开那里?”随即压低声音,“我看八成是陛下不知怎么恼了他,找个由头把他给扔进牢里了。”
楚里越听越心惊,又折转了回去,细细探查了楚云西进宫的事情。直到确认此事确凿,看天色已晚,他便急急赶到了傅倾饶这边,想求她设法救救楚云西。
天牢又湿又冷,傅倾饶生怕楚云西身上带伤熬不住。想到他是因为担心她才回来这么一趟,顿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