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坊的人走后,又有金玉堂的人送来几套首饰,另有一位妇人笑着对崔小眠道:“这些都是贺王爷亲自来铺子里挑选的,还嘱咐小妇人来给您扎耳孔,想来小姐快要出阁了吧。”
这一世原本在两岁时就已经扎了耳孔,只是后来她一直没有戴过耳坠子,耳孔又重新长上了。崔小眠摸着耳朵踌躇不决,前世她的皮肤敏感,扎耳孔时都化脓了。
她求救地看着李妈妈:“李妈妈,我的耳朵不会化脓烂掉吧?”
李妈妈笑得皱纹更深:“妈妈有法子,肯定不会化脓,谁家小娘子都要提前扎耳孔,总不能等到上花轿的那一天再扎吧。”
看来贺远真的是做梦都想娶老婆,这世上也唯有他,娶亲就像嫁女儿一样,就连扎耳孔这事都要提前想到。
“李妈妈,我师父怎么这样婆妈啊?”还没成亲,崔小眠已经开始嫌弃他了,好在贺远没有听到,否则伤心死了。
“王爷怎会婆妈,这是他那日问过我的,问我待嫁的小娘子都要添置些什么物件儿,妈妈说一样,他便让人记一样,那时妈妈就知道他是为小姐您打听的,便记起您没有扎耳孔,也并一起让他记下了。”
那妇人用两个绿豆在崔小眠的耳垂上反复磨擦,直到那一方皮肉麻木了,便用银针穿透,虽然已经没有什么知觉,崔小眠还是吓得尖叫,把那个妇人也吓了一跳,见过那么多大户人家的小娘子穿耳孔,哪个都是吓得眼里含着泪却只用帕子死命捂着嘴不敢出声,从未见过这般尖叫的。
待到不流血了,李妈妈用茶叶梗把耳孔堵住,笑道:“这样保管不会化脓,过个三五日就好了。”
崔小眠暗自神伤,做女人真不容易,好在大成女子没有缠足的陋习,否则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到了晚上沐浴时,李妈妈看着她那在大漠中磨得粗糙的手脚,心疼得直摇头。
“小姐啊,您这是走了多少路啊,脚上都磨出茧子了。”
崔小眠叹口气,好在李妈妈没见过在大漠时的自己,否则说不定给吓得背过气去,离开大漠后,伊尔都吃得好住得好,人长胖了个子也高了,头发也重又变得黑亮。
一边洗澡,崔小眠问李妈妈:“文绣园的那位病了,我要不是去看看她啊?”
李妈妈道:“她进府时也有三四岁了,应该一早就知道她并非崔家亲生,如今怕是铁了心占住王妃的位子不放手,说不定正想法子祸害您呢,上次她到咱们家里大闹一场,妈妈就看得明白,她这人不是善茬儿,远不是以往那么和顺的人。”
一一一
☆、第二八一章 虾肉云吞(二更)
崔小眠并不知道文绣园里的假绛春真实身份,更不知道前世今生那人竟然两次害了原主。此时此刻,崔小眠对她还有些愧疚,总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她。人家给自己做替身这么多年,或许对贺远真的有情,原本快要圆房了,自己却又现身,不但要夺走她的未来夫君,还要夺走伴随了她十多年的身份地位。
上一世,崔小眠除了母亲以外,再也没有亲人,也再也没有人疼过她爱过她;这一世她有贺远,又有了很多朋友和关心她的人,所以她觉得很知足,反而不想要得更多。
“李妈妈,终究是我对不住她,如若不是因为我逃婚,她也不用孤零零在这王府里过了十来年。”
李妈妈哼了一声,不屑道:“谁知道她原本是个什么出身,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人家,否则谁会舍得把个女儿给了别人。十多年里,她心安理得用着您的身份,使奴唤婢,锦衣玉食,崔家给她这份荣华,她也并未感恩,也没见她和亲家老爷亲家夫人有多亲近,反而是您,为了崔家让王爷骂了几次,那时妈妈就觉得奇怪,怎么您和那崔家夫人那般投缘,如今就都想明白了,那不是投缘,那是母女天性。”
提起家人,崔小眠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她问李妈妈:“妈妈,你可有我娘家的消息?”
李妈妈摇摇头:“妈妈在嘉南王府里。别的都不知道,倒是小丫说过,崔家的子鱼小公子曾来过铺子里。打听过您的下落。”
崔小眠想了想,打消了去看望假绛春的念头。那个假绛春不是善茬,李妈妈说的对,她能想出来这个时候装病,八成也在想法子祸害她。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去探望,或者让人送东西过去,说不定会被她趁机嫁祸。
当年的那场大火一直没有查出真凶。邱岱迥对贺远千般恨,也不会趁他不在烧死他的徒弟。这种小儿科的事,不是他的风格;六叔和堂兄是那天晚上才想抓她,而她到家时就已经起火,因而不会是他们放火。
除了沈玲伊。那就只有这个假绛春了。
沈玲伊倒还罢了,这个假绛春一直长在深宅大院,如果能够操纵歹人来放火,这个小女子的心机就太可怕了。
崔小眠想到此处,不寒而栗。
“李妈妈,园子里这么多人,你老要多费心了。”
李妈妈拍拍她的手,沉声道:“小姐,妈妈自作主张。让管菜园子的琴嬷嬷和翠嬷嬷搬到园子里住,一来这里吃住更舒适,二来那两位老嬷嬷都是跟过江嬷嬷的。对王爷忠心不二,且心里亮堂,妈妈再加上她们两位,一定给小姐把这里看牢了。”
打定主意,崔小眠决定不再管假绛春的事,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她有贺远,就让贺远去看着办吧。只要别伤害到家里人,那就随他去吧。
次日一大早,贺远就来眠翠园陪她用早膳,说是陪她,其实是等着吃她做的饭。
崔小眠早就猜到了,早就起床下厨煮饭。猪瘦肉细细剁成肉茸,又加了木耳,鲜虾肉剔了虾线,用胡椒粉和盐略腌,和肉馅一起包成云吞,却并非是把虾仁肉馅和在一起,而是每包一枚云吞,装上肉馅之后,再加一只虾仁进去,这样包出的虾肉云吞才更加鲜美。云吞和馄饨大同小异,只是包时更简单,薄薄的大云吞皮子,不用像包馄饨那里叠起来,简单一捏便可。
贺远来时,崔小眠正在下锅煮云吞,先前的虾头和虾皮没有浪费,全都扔进水里,待到煮出味道,这才捞出来弃用。再把这汤水用来煮云吞。
看着小娇妻在灶前忙碌,贺远心里甜甜的,没有到厅里坐着,像当年在桃花城时一样,搬个板凳在厨房的矮几前坐了,静静地等着吃饭。
云吞煮好,散上葱花淋上麻油出锅装碗,还不忘再放进切碎的雪菜沫儿。雪白的细瓷大碗里,云吞晶莹透明,衬着碧绿的葱花,让人看上一眼就有了食欲。
崔小眠一回事,便看到贺远乖乖地等在一旁,让她想起大漠里那个每日要让她口对口喂饭的小傻瓜。
“师父,趁热快吃吧。”
贺远抬眼看着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小眠,有你真好。”
娇美可人,擅长厨艺的娘子,这是每个男人可遇不可求的,而他不但遇到了,而且还求到了。
崔小眠解下围裙,坐在他对面,舀起一枚云吞正要吃,贺远忽道:“小光头,师父又想让你喂喂了。”
噗,你要脸不,这是吃的云吞啊,你想干嘛?
崔小眠脸红了,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儿,这人真是老不正经,大清早就想耍流氓。
她一把端过他面前的汤碗,佯怒道:“你自己不会吃,那就别吃了,我拿去给肥仔吃。”
贺远其实就是想逗她,他想看她害羞脸红的模样,崔小眠脸蛋红红时,是最好看的。
目的达到,他抢过汤碗一骨脑儿吃完,问崔小眠道:“你今日有事吗?”
“嗯,一会儿去铺子里,离开这么久,要快些过去看看。”
“那正好,为师同你一起去,我还是铺子的大掌柜,今天你下厨,捡着拿手的做上一桌,我请了几位客人,已经在铺子里订了包间。”
崔小眠皱眉,什么客人这么高端,要让她这位掌柜亲自下厨,即使是妩儿驾到,也并非全部菜式都是她来做的。
“你请的客人是谁啊?”
贺远笑而不语,你猜!
“嘉南王一家?五伯父?四伯父?”
贺远笑着纠正:“以后不可再叫他们伯父,记着改口叫四皇兄五皇兄。”
呸,还没和你成亲呢!
崔小眠懒得理他,收了碗筷,便让阿木备了马车,和贺远一起去了铺子。
从眠翠园到大门口有很长一段路,免不得有些下人伸头探脑,早就听说小公子原来是个女子,如今回来了便住进眠翠园,从昨天到现在,王府的下人们都在私下里嚼舌根子,猜测着主子们之间的桃色新闻。
崔小眠假装没看到,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崔绛春和崔蓉蓉的人。
贺远也看到了,皱起眉头,对阿木道:“传本王的话下去,若再有人胡说八道,就让人牙子领走。”
然后他又对崔小眠道:“小眠,文绣园的那位这两日病了,为师会尽快让崔家把她先接回去,这件事尚未尘埃落地之前,是不会让她再回来了。”
崔小眠心道:人家就是这样一直病下去,你总不能把她扫地出门吧,那可是钦点的王妃,皇后都喝过她的媳妇茶。
她知道贺远是担心她会吃味,不想让她心里郁闷,这才说出这样一番话。两个人在一起,贵在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