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处处护着崔家人,他们做的事如此下作,你让为师如何?”
切,你的后院着火,关徒弟什么事,活该!
这时崔蓉蓉已经跑过来了,崔小眠一看立刻遁走,躲在门外撩开帘子一角偷看。
显然这几年崔蓉蓉和贺远相处得不错,她既跟着崔绛春陪嫁而来,早已是内家的妾室,贺远同她并不避讳。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却能看到崔蓉蓉抽抽噎噎哭得委屈,贺远冷着脸一言不发。
崔蓉蓉并非鲁莽的人,那盒香脂定然也是好东西,只是沈玲伊想要借此杀杀她的气焰而已。
稍顷,贺远从屋里出来,一把揪住正在站墙角的崔小眠:“小坏蛋,收拾一下,随为师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
敢情贺远要把这里让给沈玲伊!
换地方的理由很简单,邱峦和崔小眠不能整日疯玩,将嘉南王将王府西席汪先生请来小住,小公子年幼又顽皮,贺亲王为了督促他读书,便带他一起住进嘉南王的农庄里。
崔小眠觉得贺远是早有预谋,因为他们一到邱峦家的庄子,发现客房都已安排得极是妥当,屋内甚至也有蕙兰。她记起昨日见贺远和阿木嘀嘀咕咕,可能就是让他来办这事儿。
即使没有沈玲伊和崔蓉蓉的这档子事儿,他也会来这里暂住避嫌,沈玲伊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到嘉南王的庄子里。
崔小眠也没有多少行李,就是她的宝贝枕头和几件换洗衣裳。邱峦见她紧紧抱着一只枕头,觉得好奇,便想抢来看看,手还没有碰到枕头,肥仔已经跳起来“汪汪汪”。
李妈妈已经照顾了崔小眠多日,自是知道她那枕头的事,到了晚上,关了房门,便对她道:“小公子,依老奴看,回到府里后,还是把枕头里的物件儿放到库里,整日抱来抱去也麻烦。”
崔小眠撅撅小嘴,只要枕头在身边,她就能随时跑路,李妈妈肯定没做过贼。
她把枕头里的宝贝都拿出来,一件件地看,这也是她的习惯,睡不着觉时就会摆弄摆弄这些宝贝,据说外国有个姓葛的老头也这样。
李妈妈却还是头一回见她拿出这些,她是宫里出来的,自是识得好东西。
“这玉佩和小公子戴着的是一对吧,水色足,雕工也好。”
“嗯,我戴着的是师父给的,这里的是四皇子伯伯送的,本就是一对儿,皇上赏给他们兄弟的,四伯伯说让我长大后做文定之用。”
“哎哟,小公子啊,这玉连环才是做文定用的。”
李妈妈说的玉连环便是当年贺远偷来暂放在她这里的,后来隔了几年,他也不好意思拿回去,就给了她了。
“这是师父给我的,挺好玩,只是没有用处,也不能戴在身上。”
“王爷给的?”李妈妈有些诧异,倒也没有多琢磨,只是觉得王爷毕竟年轻不知轻重,这玉连环哪能送给徒弟呢。
“嗯,这个也是,八岁时师父给的生日礼物。”
随了随身戴的金铃铛,崔小眠最喜欢的就是这把梳子了,这是她生平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意义非凡。
李妈妈本来拿着块帕子正在帮她擦拭那套玉连环,看到这把梳子时,竟是一呆,手上一松,玉连环落在床上,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小公子,这梳子可否让老身看看?”崔小眠听不到李妈妈说话,当然也不能听到她语声中的颤抖。
一一一
☆、第一八七章 做贼的果然心虚
崔小眠从一开始便对李妈妈有好感,李妈妈虽然对她体贴入微,但不唠叨不婆妈,更不八卦,有很多以打听主人*为乐的老妈子,同那些人比起来,李妈妈甚是难得。
宫里出来的人自有一番普通佣人无法相比的气度,对事对人张弛有度,自有分寸。可此刻李妈妈看着这柄镶金嵌玉的梳子却落泪了。
“二十多年了,老奴终于又见到这柄梳子了,这是悦妃娘娘心爱之物,没想到却辗转到小公子手里,小公子来到清悦庄,老奴能得以服侍您,这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崔小眠早就知道梳子上有个小小的“悦”字,但却从未与那位曾经一度冠宠后宫的悦妃娘娘联系起来,当年她曾听高先生摆过龙门阵讲过关于悦妃娘娘的轶事,但直到来到清悦庄之前,她都再也没有听人提起过,连她自己也快要忘记了。
话说崔小眠最爱听书,也爱听高先生的龙门阵,耳朵聋了以后她再没听过,虽说她会唇语,但是和用耳朵听是有很大区别的,能读出来的只有*成,其余的就要靠脑补。
“李妈妈,这梳子真是悦妃娘娘的啊,你给我讲讲关于她的事吧,听说她死得很凄惨。”
“唉”,李妈妈擦擦眼泪。娓娓道来,她说话的频率很慢,让崔小眠能“听”得更清楚。
“悦妃娘娘和后宫其他娘娘不同,她是没有出身的。这事原本是不能说,但过了许多年,人都不在了,早已不再是秘密。她是打哪儿来的,除了皇上谁也不知道,皇上宠她,那可不是一般的宠,是宠到极点啊,她虽然受宠,可在宫里的日子很难熬。宫里的女人都对她有敌意,太后和皇后更是看她不顺眼,好在还有皇上疼着她想着她。
她进宫两个月便有了身孕,当时皇上还年轻,也没有这么多皇子。见她怀了龙裔很是高兴,这梳子便是那时皇上送她的,悦妃娘娘极是喜欢,却又怕戴出去太过招摇,就像您这样,每日里拿出来把玩一番。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落胎了。
其实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在宫里没有娘家撑腰又没有心机的妃子哪能保住孩子,别人遇到这事也就学精了,懂得进退,可这悦妃娘娘偏就是个要强的性子,一门心思要离宫,皇上无奈。就带她来到清悦庄小住,那时他们两人真是神仙眷侣,如今想起来,我这老婆子都忍不住笑啊。
忽然有一天,悦妃娘娘把我叫过去。给我指了这门亲事,她说:李顺无官无品,只是给皇上侍候马、管庄子的小管事,但他为人忠厚有担当,又读过几年书,趁我如今还在,让皇上做媒,给你指了这门亲,这一生一世他定能把你捧在手心里,总比嫁个当官的做小妾要顺心。别看这里除了山还是山,他给不了你荣华富贵,可你是自由自在的。
悦妃娘娘没有看错,我那当家的果如她所说,疼了我一生一世,我跟着他虽没有大富大贵,可也衣食无忧,到如今老了还有儿子、侄儿孝敬。悦妃娘娘离开清悦庄后,老奴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后来听来采办的太监说,悦妃娘娘在冷宫里过世了,临终都没能再见皇上一面。
唉,小皇子一出世便夭折了,悦妃娘娘没有娘家,又没有子嗣,这些年来,每逢节气,老奴便给她烧上一炷香,送些纸钱,那么美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掐指算算,从她进宫到她身故也不过两年时间,唉。”
原来高先生讲的典故里并没有太多艺术加工,悦妃娘娘的身世真的好惨啊,绝壁是个宫斗失败者。
在悦妃身上,崔小眠总结出三条,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女人要做到三有:
一是有钱,有了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依靠男人活着,像她崔小巫女,就已经存了不少金银细软。
二是有武功,悦妃绝壁不会武功,否则肯定能逃出皇宫,去过想过的日子,崔小侠虽然只会三脚猫的功夫,但是必要时也是很有用的。
三是有脑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人处。傻逼兮兮地待在冷宫里给那男人生孩子,这就是病,还病得不轻。
李妈妈还在看着那柄梳子感慨人世变迁,当年皇上送给悦妃的定情之物,不知经过几次辗转,最后竟然到了小公子手里。
崔小眠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贺远从周岁就开始偷他爹的东西,这梳子八成也是从皇帝爹那里偷来的,想来悦妃死后,皇帝还是伤心的,把这梳子收在身边睹物思人。忽有一日,被他那个最不成器的小偷儿子看中了,随手揣到袖子里偷走了。
从这日之后,李妈妈对崔小眠比以往更加尽心尽力,古人都信鬼神,李妈妈虽比普通妇人睿智,却也深深相信,是悦妃娘娘显灵,让她服侍崔小眠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摆在面前的就是在嘉南王庄子里的寄宿生活。
从京城来的那位西席汪先生,据说早就被邱峦少年整治得服服贴贴。崔小眠来这里上的第一堂课是这样的——
汪先生:世子,今日您想听学生如何授课?
邱峦:讲故事吧,本世子不在时,你又学些什么故事,捡着些野趣的,讲来听听。
汪先生(若有所思片刻,一拍折扇,俨然茶楼的说书先生一枚):世子听腻了凡尘俗世的故事,那今日学生便给世子讲一讲七仙女偷下凡尘遇情郎的故事。
噗!崔小眠双手伸平,整个人趴到桌子上,道长,放过贫尼吧!
邱峦:小眠子,这故事你不爱听吗?那个谁谁谁,换个肉多的......
三日后,贺远便回京城了,宫里来人,召他速速进宫。因是来得突然,他便把崔小眠托付给嘉南王代为照顾,嘱咐崔小眠不要淘气,便急匆匆走了。
贺远走了,崔小眠也住在嘉南王的庄子里,沈玲伊却还住在清悦庄,人家说了,回到自家农庄里有心理阴影,因而只能在此暂住,谁也不能轰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