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不明就里,心中好奇的紧,就拉着薛宝钗悄声问:“哪里又冒出来个岫烟姐姐?怎么林姐姐一听她的名儿就像吃了百宝丹似的精神?”
薛宝钗低声笑道:“你来的迟了几日,不知林妹妹对这位邢姑娘的重视,那是大太太娘家侄女,闺名就叫邢岫烟。说是邢大舅被点了刑部主事,全家进京来述职的。”
史湘云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她家,怪不得呢,我前一阵子来的时候就听爱哥哥说,林姐姐认了个干娘,原来是大太太的亲戚。不过......”史湘云撇撇嘴,“这家子好生无礼,宝琴他们兄妹和李婶娘都是一进京就来瞧老祖宗,怎么他们家却不知这个礼数?又不是没有亲戚关系,大太太难道就不心寒?”
薛宝钗见史湘云越说声音越大,忙用帕子轻抽她的手背,急道:“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我告诉你,这话千万别传进大太太耳朵里,为了留邢家住进荣国府,大太太不知在老太太那儿打了多少饥荒,都没成功,弄的我妈都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史湘云义愤填膺道:“这是什么道理!你们家是二太太请来的贵客,当初是老祖宗亲自发话挽留的,大太太自己没本事说动老祖宗,怎么好牵罪姐姐和姨妈!”
薛宝钗见没熄灭史湘云的怒火,心中就后悔和这个莽撞的丫头说这么多,哎,云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学来探春一半的精明,也不至于在史家混迹到如此地步。薛宝钗没了声,可却不妨碍史湘云东一句西一句的打听,她总不见宝姐姐回话,心里也没意思,转而去找三春说话儿。
且说贾母听了邢家进京的消息,心中也有诧异,然等她想到邢家竟不来请安的时候,贾母就有些不自在。“我们琏儿是个最懂规矩的人,邢家是大太太的娘家兄弟,也是琏儿的舅舅,外甥去迎舅舅,我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
薛姨妈和李婶娘闻言,忙奉承贾家的谦恭守礼,顺带夸了夸王熙凤。
贾母笑道:“琏儿也有不是的地方,既然是舅舅进京,怎么好住在外面,还寻什么宅子,没的臊人一样!凤丫头快收拾出个院子,叫赖大去把舅爷请来!对了,你们大太太呢,怎么这么久还不见人来?”
邢夫人早就听人去报信,说薛姨妈家的亲戚和李纨的婶娘都进府了,老太太欢喜至极。邢夫人只觉得刺耳,便赌气不肯去见人,躲在屋子里生闷气。
王熙凤不信贾母不知道大太太的心思,只好干笑道:“我们太太昨儿吹了风,头疼的厉害,刚刚请了王太医来瞧,这会儿吃了药正歇着呢!”
贾母这才点点头:“你们太太多灾多病的身子,难为她日日来给我请安,待会儿你去回了你们太太,晚间也不用过来立规矩,叫她专心打点几样小礼物送给舅爷家的姑娘少爷们!”
贾母渐渐露出疲乏的姿态,薛姨妈和李婶娘忙起身告辞,贾宝玉也急着带宝琴和李家姊妹去大观园里游玩,巴不得早点走。人群稀稀拉拉的往外涌,贾母忽然叫住了王熙凤:“我有几句话问你,你稍后再走。”
琥珀带上房门,留下鸳鸯伺候老太太及王熙凤。
“我问你,琏儿在哪里买的宅院?银子又是谁出?是你们先垫着还是邢家早就知道要进京,先打发了人来送钱?”
王熙凤苦笑道:“老祖宗,我是真的一点不清楚,打二爷从江南回来就活似变了个人似的,什么话什么事儿也不跟我和平儿商量。”
贾母以为王熙凤在骗她,便板着脸道:“他是买院子,不是买块糕买块布,那要白花花的银子。琏儿我还不知道?手里统共没几两碎银子,你不出钱他哪里能买房?”
王熙凤便想大叫冤枉,可转念一想,若说贾琏的私房银子没有数儿,怕老太太会以为是当年偷隐匿的林姑娘的钱,没的再给二爷招来麻烦。王熙凤就忍住了没说,只道:“只好等晚间二爷回来的时候我好好问问再来告诉老太太了。”
贾母有什么法子,只能依了王熙凤的意思,可对贾琏往邢家身上贴的举动,贾母心中充满了不喜。她哪里猜得到,京城的另一头却热闹的很,贾琏忙前忙后,足足辛苦了小半天才将邢家安排进新居。
五进五出的大宅院,在这里邢家即将拉开在京城生活的序幕......
43、乔迁新居百废待兴(求推荐、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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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寻的院子坐落在城东的凤尾胡同,因此地在前朝出过一位皇后,所以起了这样一个名字。五进五出的大院子在京城说好找其实也不好找,邢家来信又匆忙,贾琏足足跑了两个月,才将这处宅院买了下来。因是在内城,宅院的价格不可和寻常百姓住宅同日而语,竟足足花了八千两,这还是主人家急着出手,不然非要一万才松口。
贾琏在前面给邢忠一家引路,对于他经手的这处院子,贾琏是十分得意的:“凤尾胡同有三家的老爷是在刑部任职,都是舅舅的同僚,而且外甥悄悄打听过,他们在衙门里风评都不错,是值得相交之人。这处院子的原主人是前刑部侍郎,是出了名儿的酷吏,皇上登基不久就免了他的职。他们全家在京城呆不下去,只好打包袱回了老家,空留下这间院子并两个老奴打点。”
岫烟拉着正德,紧紧跟随在卢氏身后。住惯了江南小桥流水,处处玲珑精致的宅院,不免对这种大开大合,放眼望去除了空旷还是空旷的屋子感到不适。
空气中还隐隐飘着釉子的味道,四面环廊上红漆柱子一眼就瞧得出是新刷的,和地上带着裂纹的青石板路格格不入。就单说正院,唯一的装饰竟只有一只大大的莲花缸,也不知里面有没有活鱼。
贾琏有些不好意思,搔首笑道:“因短了三四年没人住,屋子不免破败了些,舅舅、舅母来之前我叫人重新粉刷了一遍,好些家具没来得及添,委屈舅舅、舅母了。”
卢氏不是随遇而安的人,但生活的历练已经叫这个女人学会了如何在最糟糕的环境下让自己过得最舒服,况且......贾琏寻的这处院子可比当初他们一家三口初来现世时候住的要好得多。
卢氏已经开口笑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瞧琏儿你比上次见的时候消瘦了不少,必定是为我们的事儿东奔西走累坏的,晚间舅母亲自下厨给你做几道好菜,你和你舅舅多多的吃几杯。”
这是邢大舅求自己办的第一件事儿,贾琏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唯恐舅舅和舅母不满意,现在听卢氏这样一说,贾琏不免松了口气,忙道:“舅母一路舟车劳顿,我早叫了昭儿在京城最大的酒楼订了席面,就是舅母不留我,外甥也要厚着脸皮请赐饭。”
一席话说的众人大笑不已,贾琏又道:“这京城的宅子和江南不同,多喜欢郎阔,倒是那些从苏杭一带来做官的人家将院子修的很精致,外甥也找中人寻了几处,要么是不肯卖,要么就是小的可怜。无法,外甥只能选了此地,不过他们家倒是带了一处极好的花园,就在后园。”
贾琏看向默不作声的邢岫烟,笑道:“我知道邢妹妹是园艺的好手,便没敢乱动,怕在邢妹妹面前班门弄斧成了笑话。”
岫烟听说还带了个花园,又高兴了几分,“好手不敢当,不过我喜欢种花儿,把院子交给我肯定错不了。”
卢氏嗔笑道:“你表哥不过客气两句,你这死丫头还当真了。琏哥儿不知道,邢丫头哪里是喜欢种花,倒是喜欢吃花儿才对。每年酿的玫瑰脯子,菊花茶,牡丹蜜饯不知多少,糟蹋了那些好花!”
面对卢氏的抱怨,岫烟却很淡定,就凭借着她酿花脯的这一项手艺,在苏州城开的铺子一年就能净赚三千两,那会儿还只是用自家产的花卉呢,若是扩大的种植,岫烟敢断定,利润一定能再翻两番。
贾琏不知道这些,他还只当是小姑娘闹着玩儿的,毕竟家里有个宝玉,不也是拉着那些姑娘们做胭脂膏子玩耍?
在贾琏的帮衬下,邢家勉强将大车大车的东西暂时归置进了院子,值钱的金玉古董就锁在邢忠夫妻住的正院厢房里,岫烟让美莲领人去布置自己的院子,她则亲带着篆儿去收拾正德的小院。
一时间上上下下忙碌的很,直到天快擦黑的时候才面前收拾妥当。贾琏早请人写了“邢宅”的匾额,只是他不敢做主挂上去,直到今日舅舅舅母进京,贾琏才引邢忠去门口看。
四盏牛皮纸糊的大红灯笼将门口照的通亮,小厮们踩着高凳稳稳当当将匾额挂了上去,明儿再敬敬神明,吃一顿饭,就算落户新居了。
邢家住进凤尾胡同,从头午一直闹腾到这会儿,早就引得人注意,各家的门子都偷偷观望着,好随时往里面给主人家报信。现在见挂出了匾额,更得了准信事儿去讨赏。
邢家才关门回去吃饭,胡同口就出现了一抬四人大轿,后面跟了五六个骑马的仆役,看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就知道是哪位住在此地的大人下了衙门回家。
“大人,隔壁人家搬来了,是个姓邢的!”管事朝轿子里轻声道,“新挂的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