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公世子仗着皇后欺男霸女,张文远就是因为这个才得罪了皇后。顾培生在江南卖官鬻爵,闹的江南科场上士子们义愤填膺。程子墨不信弟弟不清楚,可眼见对方不以为然的样子,程子墨心里渐冷。
他是要做权臣不假,但程子墨从来没想过要做奸臣。
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有远见?
程子墨正在这儿胡思乱想,邢家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几个劲装男仆从内跃了出来,一字摆开阵势,虎视眈眈望向他们。
程子轩哆哆嗦嗦躲在程子墨身后,小声嘀咕道:“大哥看吧,这种人家有什么好结交的,要我说……”
程子轩的话语忽然一滞,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内忽现的身影。
灯火的光辉将突然而至的少女照的清清楚楚,那大氅上的翎毛反射着青绿色的幽光,让整个人像只小云雀般生动充满灵气。程子轩就觉得眼前的少女十分眼熟,却又十分陌生。
没等程子轩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少女,少女已经笑盈盈上前施礼。
岫烟一眼就认出了程子墨,但说实话,她也确实被这位尚书大人的简朴扮相吓到了。宵禁前出门,还只待了三个随从,对方想干什么?
“小女见过程大人!”
程子墨低头看了眼邢岫烟,觉得弟弟无缘将此女迎娶进门是十分可惜的事儿,他语声和蔼:“邢姑娘快请起,说来还是我的鲁莽,知道老尚书今日在府中做客,也没打个招呼,就贸然来拜访……”
岫烟轻笑:“尚书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寒门之地,能迎来大人这种贵客,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程子墨做到今天这个位置,逢迎拍马的不在少数,可从一个妙龄少女口中听到这种夸赞,程子墨还是不由得飘飘然了起来。
他一把将程子轩推到面前,与邢岫烟笑道:“这是我不成器的弟弟,邢姑娘或许见过?”
灯笼明晃晃泛着黄光,将程子轩潮红的脸膛映射的清清楚楚。岫烟淡淡一笑:“当日程夫人邀约在贵府做客,小蝶姑娘对程二公子满口赞誉,小女虽未见过程二公子,倒是略有所闻。”
程子墨一噎,气恼的瞪了弟弟一眼。
程子轩满脸尴尬,头一回觉得小蝶不像印象中那么讨喜了,反而有一种拖累的感觉。
岫烟将二人引导正院,又派人知会了父亲邢忠,里面跟着张文远来的几个学生和老尚书的孙子都紧忙出来相樱大伙儿谁也没料到会在宽阔的场院里看见邢岫烟。
老尚书的孙子眼前一亮,偷偷冲邢岫烟招了招手,一副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动作的模样。这一举动立即引来无数眼刀子,其中程子轩的目光最是犀利!
234、史湘云喜获金龟婿
程子墨兄弟俩虽然是不请自来,但他二人尤其是程子墨,对老尚书恭敬有加,说话温和有礼,这顿饭倒也吃的和和气气,没什么大*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尚书也准备起身告辞,主宾要走,众人哪里好再多留,便顺着老尚书的话就要辞别。
虽然是宵禁时分,但这几位客人都不是寻常人,巡夜的五城兵马司见了这三队人马非但不敢去拦,反而客客气气的将他们送到临近的街巷,免得夜半出岔子,五城兵马司明儿还要是非官司。
程家两兄弟一人一匹快骑,程子墨这匹还是年前大食进献来的良驹,据说可日行千里,犹如潮鸣电挚。可惜了程子墨非上将军一流,就见他勒着缰绳,清脆的马蹄声“哒哒,哒哒”的响彻在空寂的大街之上。宝马良驹因无法肆意驰骋而显得蔫头耷脑,百无聊赖的喷着气。
程子墨侧首瞥着从一出邢府大门就沉默不语的程子轩,冷哼道:“怎么?这个时候后悔了?我当初几乎没把邢家的姑娘夸上天去,偏你半句也听不进去。小蝶再好,但他们家也是昨日黄花,与你在仕途上半点益处没有。我和你嫂嫂是患难夫妻,又有儿女傍身,一辈子也就这样算了,可你才多大的年纪,没有个得力的岳家扶持,你在仕途上如何能比过那些劲敌!”
“大哥不用再说,我不过是觉得邢家的姑娘知书达理,所以多留心了一下,可对小蝶从无更改之意。”
程子墨哼笑:“咱娘说的果然不错,你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天生一个宁脾气。难道你此刻说句软和话,我这个当哥哥的就不帮你了?”
程子墨的两个侍从也驾着马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在程子轩傍边敲边鼓:“二爷就顺着老爷的意思吧,老爷为官这些年,难道看的还不清楚?邢家确实大有潜力,与他们协力,咱们程家就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程子轩冷笑:“什么更进一步?无非就是想效仿宋濂那老匹夫罢了,以为一手扶持了皇上上位,其家门就能高枕无忧?大哥怎么不看看现在的宋濂,万岁爷在朝中处处针对与他,宋家可被挤兑的够呛!”
程子墨越听越不像话,索性一甩马鞭,策马疾行在夜路之上。程子墨的两个心腹长随轻叹了口气,幽幽望了眼程子轩,却什么也不说,转眼挥鞭跟了上去,空余下程子轩在原地懊恼。
转眼就到了春闱之日,卢氏早嘱咐管家将从翰墨轩买的书墨匣子送去乾府。虽然不指望乾觅去用,但好歹是邢家的一片心意。乾家大少奶奶立即遣人送了回礼。
卢氏捡了其中一块翠纹织锦的缎子给岫烟看:“我好像见哪家孩子穿过这么一件衣裳?”
岫烟顺手接了过来,只想了想便笑道:“荣国府老太太宴请的时候,史湘云曾有这么一件褙子,当时因她自顾自的玩焰火,还烧了个窟窿,老太太怕她受委屈,就拿了件簇簇新鹅黄小袄给她穿。”
卢氏立时不悦:“我就说这么眼熟,老太太给的那件小袄是你亲手做了给林丫头穿的,也不知哪个手快的,非掏出这一件来做人情!”
美莲忙顺着卢氏的话茬讲:“料子珍贵且不用提,光是上面三十六朵石佛莲就绣了小半个月。姑娘说,林姑娘身子弱,借着那石佛莲的寓意好,也尽赶走了那些病啊灾啊的。谁想林姑娘还没上身,倒叫史大姑娘得了去。”
岫烟笑着啐道:“你怎么还念念不忘的?人家史大姑娘后来一知是我做的,不立即去感谢了?还送了咱们许多小礼物,我记得你还得了两件呢!”
美莲嘴上还嘀嘀咕咕不服气:“送别人也没什么,可史大姑娘处处针对你,我们看了都觉得不忿,姑娘对她却一点脾气没有。她送的那是什么,几只绛纹石的戒指!年前她还兴冲冲包了四个给袭人呢,姑娘幸好知道内情没戴,若是和袭人用一样的东西,非叫那丫头笑话不可!”
美樱拧了她一把,示意她别总是冒冒失失的就开口乱说。
卢氏沉声道:“黛玉在贾家住了有些日子,我听老太太的打算就没想着让林丫头回咱们家。好在老太太没糊涂太过,把林丫头放在大观园里不管,不然乾家非觉得咱们不懂得教导女儿。史大姑娘也是说了亲的,她两个叔叔、婶子不在,老太太是她在京城唯一的亲人,照理说,老太太也该和黛玉似的,把史大姑娘放在正院的后罩房住着才是!”
卢氏请了宫中一位训育嬷嬷去荣国府,专门教导林黛玉仪态规矩。这位嬷嬷十分和蔼,邢家又出了大价钱,所以在贾家的日子倒也和气。黛玉时常来信,也夸赞这位嬷嬷性情和蔼,待人温善。
贾母见了甚喜,转念一想,一个徒弟也是教,两个徒弟也是带,便想请邢家通融通融,不如叫这位训育嬷嬷一并领了史湘云这个徒弟。训育嬷嬷倒是好说话,二话不说就应了,可史湘云这位小姑奶奶,只和林黛玉上了半日的课就嚷嚷着受不了,不肯再学。
卢氏因为这事儿对史湘云有了不满,加上几次撞见她针对自家闺女的犀利言辞,卢氏更觉这个小丫头浑身是刺儿,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行,我总觉得老太太这做法有欠妥当,实在不行,我就厚着脸皮去贾家,就叫林丫头在凤尾胡同待嫁,免得和邢夫人两相生厌。”
岫烟一笑:“王夫人要是听了妈这话非急不可,依照我看,那王氏乐不得早嫁了林妹妹呢!我上回去贾府,听探春的意思,王夫人主动和老太太说,从她的名下划出一份田庄给黛玉做陪嫁。逗得老太太别提有多高兴。虽说后来得知,那庄子年年遭灾,不但没出息,反而要王氏做补贴,可终究也是个庄子!”
卢氏嗤笑道:“王氏可精明到家了,那样的庄子素来不好出手,三四年也未必遇上那样一个肯买的冤主。王氏到手将庄子往上一送,不但摆脱了包袱,更叫那些不知情的外人口口称颂王氏体恤侄女。你等着吧,老太太可不会上这个当!”
岫烟眨了眨眼睛:“未必,或许老太太高兴着呢!”
卢氏偏要和女儿打赌,二人正说的起劲,荣国府就打发了林之孝家的来给邢家送重新拟定好的嫁妆单子。
卢氏见林之孝家的身旁站着个红衣红裙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长得俏丽恬静,眉清目秀,不说话就已经具备了几分灵气儿,甚是惹人注目。
卢氏笑问她是何人,林之孝家的忙将小姑娘往前一推,自己则陪笑道:“回禀舅太太,这是我那不成器的闺女,原叫红玉,因重了宝二爷和林姑娘的字,所以如今改叫了小红。老太太恩典,收了她在府里做活儿。这不,听说我要来给舅太太送东西,非黏着要跟来瞧瞧,也想见见舅太太家的大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