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也怕了的样子,结结巴巴问道:“那,那可怎么办?”
欧阳老太太站起身,在床榻便踱步许久,等的正德几乎要无聊的流眼泪露馅时,欧阳老太太忽然精神抖擞道:“殿下只有弃车保帅,才是唯一破解死局的法子!”
“何为弃车保帅?”
“殿下如今拿了邢家给的药,再带上我这份药方,只管去寻皇上,说是邢家在背后怂恿了殿下装病,诬陷皇后娘娘。殿下不愿愧对良心,又怕惹祸上身,不知该怎么办,所以才想请万岁查明真相,还娘娘一个清白,还自己一个清白。”
欧阳老太太两眼放光,越说语速越是快:“皇上一定会觉得殿下是个纯善的孩子,连皇后也会感激你今天这份心意。如果殿下能认在皇后名下,那将来也是半个嫡子,总比跟着那个柳充仪来的强百倍!”
正德扶着额头,不看欧阳老太太期盼渴望的目光:“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欧阳老太太满心失落,却还是带着几分希冀的走了。
当夜,五皇子这里就出了大乱子,殿下上吐下泻,高烧不退,几乎半个死人一样,当即惊动了太上皇和养心殿里的那位。
皇后在睡梦中被吵醒,听太监回禀说皇上半夜去云台看那个野咋种,面上不屑的一冷哼。皇后身边的大太监陪笑道:“娘娘,五皇子这病来的蹊跷啊,万岁爷会不会借着清查的机会,把手伸到咱们这儿来?”
“怕什么!”皇后啐道:“本宫行的端,做得正,难道还怕万岁爷查吗?倒是吴贵妃那些女人,她们可没少对五皇子殿下下毒手,这会儿只怕是该心虚了吧!”
皇后并不打算插手,当后宫之中对五皇子心怀不轨的时候,她选择了袖手旁边,那么,等此刻五皇子李泓成了砧板上的鲜肉,皇后更是乐得坐山观虎斗。
大太监笑嘻嘻道:“奴才瞧着,娘娘莫不是心里已经有了数儿?奴才愚钝,这害五皇子的究竟是何人啊?”
“哼,左右逃不过皇上那新宠爱妃宋贵人!”皇后冷笑:“她的儿子才是正儿八经的五皇子,她做了胎就受封,这几年又是风头直逼凤藻宫,现如今儿子的名分莫名降了一等,又被个外面的野种压在头顶,那宋贵人能善罢甘休?”
大太监一惊:“娘娘,奴才还以为宋贵人是个面善的!”
皇后大笑:“面善?天方夜谭,她宋贵人宫里冤死的鬼魂也不比别处少,那一年她怀皇子的时候,为留宠,硬是把身边一个藏了多时的宫女拿出来孝敬了咱们万岁爷。结果如何?她才出月子,不就把那个宫女弄死了,皇上心里最清楚,却一句话不问,还不是因为她生的是个儿子?”
大太监心下一痛,却不敢在皇后面前流露出来,只是赔笑附和。
不大会儿,殿外来人通报,说皇上在五皇子打发雷霆,立即要皇后过去。
皇后慢条斯理的起床,又换了条更光鲜的宫装,这才坐了凤辇,刻意叫抬轿子的太监们放慢脚步往云台去。
此刻已经接近早朝时分,乾清宫宫外站了上百位官员,三三两两凑在一处取暖。
像宋濂这种尚书大人,早被请进了正殿旁边的小屋子里取暖喝茶,余下这些官职不上不下的,只好忍饥挨饿,靠动嘴皮子打发寒冷。
马廷远抱着膀子,踱着步子开始往都察院那帮人旁边挤,却也没人注意他的不同。
198、人心惶惶老谋深算
几个老大人见了马廷远,无不笑眯眯的冲他一拱手。众人都知,太上皇终于松了口,让孝宗陛下给昭媛公主的这个儿子爵位。马廷远也算是苦尽甘来,皇上也有意重用他,所以众人都不敢轻慢,见了马廷远,纷纷让路,像众星捧月似的将马廷远拱卫在了中间。
“小马大人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莫非昨夜没睡好?”工部营缮清吏司侍郎语带关切的问,这位侍郎大人家中还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小姐,所以对马廷远格外热络。
马廷远先是为难的看了看这位营缮清吏司侍郎,这一眼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能混到今时今日这个地位的,有几个糊涂人?立即明白,马廷远这是有什么内幕消息要爆出来。
几个老大人当即将马廷远结结实实的围在了正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开了花儿。
马廷远见躲不过,这才小声低语道:“这事儿也是我道听途说来的,当不得真,几位大人只当个笑话听也就罢了,千万别当真。”
他越是这样讲,众人的好奇心就越强。
“我听人说……五皇子殿下好像吃了什么不对的相信,上吐下泻还是小事儿,现在这儿人都昏迷不醒了!”
众人大吃一惊,营缮清吏司侍郎是国安公的铁杆支持者,一听这话,忙讪笑道:“不至于那样严重吧?我可是有所耳闻,这五皇子殿下进了皇宫之后就常身体不适,太医院也没少往里面派人来诊治,或许是小马大人听的消息略微夸张些而已。”
马廷远冷冷一笑:“各位大人,不管五皇子身子骨究竟如何,可你们瞧瞧这时辰,早过了朝会的点儿,万岁爷迟迟不宣召……各位大人心里也得有点数儿。”
“小马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诸位大人别误会,我只是心有所感而已,你们可还记得?那大皇子几年前在上苑纵马游玩,险些摔断了腿,结果如何,皇上可曾去探视过?”马廷远的一席话不由叫众人心有所动。
大皇子还是正儿八经的妃嫔之子呢,照理说,远比这位半路出家的五皇子殿下来的尊贵,可万岁爷偏疼后者,对大皇子满心的厌恶。四皇子的身子骨能撑到什么时候也不可知,这五皇子再病了,皇帝确实有些着急。
营缮清吏司侍郎转念想通了此事,忙陪笑道:“小马大人给我们指点个明路,昭媛公主毕竟和后宫关系密切,我们外臣,就是想看各位主子娘娘们的脸色,也得有个苗头不是?”
马廷远淡淡一笑:“我母亲素来和后宫走的远,不过,刚刚五皇子的事儿惊动了太上皇,我母亲不敢大意,才跟着我也进了皇后,现如今早直奔了云台。”
众人更是惊骇,万岁爷不上早朝,只为个黄口小儿已经是天大的面子,现如今又惊动了修身养性的太上皇,皇亲国戚也纷纷进宫探视,这五皇子好大的排场!
难道宫中的谣言都是真的?
太上皇有意扶持五皇子做傀儡,以便重新执掌大权?那皇上可心甘情愿?
正当众人浑然摸不清头绪的时候,大太监戴权已经施施然走了出来,他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满脸堆着笑意的看着下面:“对不住众位大人了,万岁爷今儿另有要事,所以停朝一日。”
那些不明缘故的人纷纷惊疑:孝宗可是个勤快的皇帝,虽然不及太宗皇帝,但也是隔日一朝,登基数载,这停朝一事还是头回听说。
营缮清吏司侍郎等更信了马廷远的消息,几个人忙丢下马廷远,率先围住了戴权。
戴权为难的看着大伙儿:“哎,五皇子生了大病,万岁爷如何有心情早朝?各位大人也都是过来人,慈父之心人皆有之,便请各位体谅体谅万岁爷吧!咱家还要往云台去伺候,就……”
不待他说完,那边偏殿里的几位尚书大人早得消息走了出来,打在前头的便是宋濂。紧随其后则是程子墨。
宋濂老眼毒辣,一眼就看到了往人群外挤的马廷远,脚步一顿,这迟疑的功夫间就叫程子墨赶超了过去。宋濂也顾不得刚刚的怀疑,紧忙追赶程子墨。
马廷远很快消失在大殿前的空场上,不知转了几个弯,就往云台的方向去。他也是皇亲国戚,更是昭媛公主的得宠的儿子,谁敢阻拦,几个太监更是忙不迭的上来给马廷远引路。
且说戴权被众人围堵了个结实,满脸的苦笑,一见大伙儿闪出一条大路来,忙欢喜道:“几位尚书大人!”
宋濂阴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一些小吏便不自在的退后了数步,程子墨脸上带笑,忙过来打圆场:“戴公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皇上无缘无故,怎么就罢了早朝呢?”
营缮清吏司侍郎在人群中冷不丁开口:“戴公公,难道真是五皇子出了意外?”
多数人循声而望,戴权心里清楚,这事儿根本瞒不住,索性说了实话。他又将皇上和太上皇的忧虑道明。
“老圣人气得着实不轻,眼下咱家正要打发人去请邢家和欧阳家的女眷们进宫,诸位大人要是不着急,就等咱家回来细细的向你们说道。”戴权见围挤上来的人愈来愈多,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宋濂与程子墨面面相觑,二人辞了人群,径直回了刚刚的偏殿,内中伺候的小太监见两位权高位重的尚书大人去而复返,也不敢多问,忙奉了茶水,小心翼翼的将殿门带上,只在外面伺候。
程子墨端起茶杯,淡淡笑道:“宋大人可瞧出什么蹊跷来不成?”
“老夫这几年精神头愈发不足,倒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妥,莫非程大人瞧出了端倪?”
程子墨朗声一笑:“宋大人说笑了,你是老而弥坚,这宫内也好,宫外也罢,怎会有宋大人不清楚的事儿?不过,五皇子这一病,倒叫程某心中有些感悟。如果是真病,程某也不说什么了,可如果是假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