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依稀传来一阵琴声。
那琴声舒缓动听,仿佛山间潺潺溪流,在月色下泛着幽光,又好比湖上绵绵细雨,晕开点点涟漪。阿苒只觉得浑身百骸舒畅不已,忍不住轻轻呻吟出声。却不想她这一声,倒使得琴声戛然而止。
阿苒慢慢睁开眼睛,整间屋子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少女撑着身子从软榻上爬了起来,身上的金针不知何时已被悉数撤去,只剩一条薄毯勉强遮住上身。阿苒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后脑,依稀记得自己似被颜九针在手肘上刺入了一针,然后就不小心撞晕了。
真是流年不利。
她用薄毯将自己紧紧裹住,转头四顾,隐约瞧见黑暗中一人背靠墙面席地而坐,膝上搭着一张瑶琴。可不正是颜九针?
却听他冷冷道:“你总算醒了。”
阿苒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来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自己小腹处传来咕噜咕噜一阵巨响,在这安静的密室内显得格外清晰。阿苒脸上微红。她没吃晚饭,又被针灸疏通经脉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想要发作又发作不起来,只能咳嗽了一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颜九针声音里带着一缕淡淡的疲惫道:“外面大概天快亮了。”
阿苒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叫道:“这怎么好?我让老巍替我留饭的,他没找到我定然会着急。”
颜九针似是颇为诧异的挑了挑眉,道:“你担心的只是这个么?”
阿苒怔了怔道:“不然还有哪样?”
颜九针一脸古怪道:“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夜……”
阿苒好不容易压下的羞恼之意又浮了起来,咬牙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一点都不想和我成亲么?若是不想落人口实,你应该早有应对之法吧。不然传出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颜九针微微一窒,他深吸一口气道:“若是我没有,你该怎么办?”他不似阿苒这般能够夜视。听她好半天都没有动静,这才慢慢道:“放心,我会负责的。”
阿苒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艰难的开口道:“不用你负责,只要事先套好词,让他们找不到破绽就行了。”
颜九针哼了一声道:“我像是那种会说谎的人么?”
阿苒咬牙道:“你不是么?之前你一会骗我脱衣服。一会又说不用脱,最后还强行用金针制穴把我……”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
颜九针冷笑道:“疏导经脉须得逆转全身三十六处要穴,不脱衣服如何针灸?你该感谢我向来只用九针,否则。哼!”他言下之意很明显,如果是别人替她疏导经脉,别说衣服了,只怕连裤子也要脱光。
阿苒又羞又急,连忙将衣服捡起来穿上。一面恨恨道:“反正怎样都是你有理,我不和你争。我饿了,你赶紧让我出去。”
颜九针冷冷道:“要是你那徒弟问你为何一夜不归,你该怎么说?”
阿苒哼道:“这还不简单,就说冰没了,我连夜去采冰了。只要出去的时候小心些,不让他们发现不就行了?”
颜九针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指尖拨动琴弦,自顾自的弹了起来。
阿苒见他无动于衷,不由翻身下榻,快步走到他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着急道:“快让我出去。”
颜九针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要出去就自己出去,没人拦着你。”
阿苒怒道:“你不打开机关,我怎么出去?”
颜九针冷冷道:“那是你的事。”
阿苒瞪了他好半晌,跺了跺脚,去桌边找到烛台,发现烛火早已燃尽。无奈之下只能顺着墙壁一处一处抚摸,试图寻找到可以出去的机关。
一时间密室里琴声绵绵不绝。
阿苒上蹿下跳忙活了半天,肚子叫得越发厉害了。她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却听颜九针讥讽道:“找到了么?”
阿苒恼羞成怒,眼见自己的匕首落在地上,连忙捡起来指着对方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不让我出去,我就……”她忽然看到匕首上似乎沾染着血迹,这才想起颜九针似乎从头到尾一直在单手抚琴。
颜九针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似乎根本就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你就怎么样?”
正是颜九针用手接住了匕首,她的腿上才没有被刺伤。要她此时拿匕首去威胁他,似是有些恩将仇报。
阿苒眼珠一转,索性将匕首插回靴子,一面蹲下身,单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其实你心里很喜欢我吧?”
颜九针并没有做声,但琴声却微微一窒,似是不小心弹错了音。
阿苒盈盈笑道:“想想也是,我生得这么美。又身为医圣传人,如此才华横溢,能文能武,色艺双全。想不被人喜欢也难。”
只听“啪”的一声,颜九针指尖下一枚琴弦直接崩断。
少年沉默了一会,冷笑道:“少自以为是了,你别以为人人都和姜斐那家伙一样。”
阿苒嫣然道:“你若不喜欢我,如何能忍受与我日夜相伴,早早就让我滚出去了。”
颜九针冷冷道:“如果可以,我也想让你滚出去。”
阿苒睁大眼睛道:“怎么,这密室一旦放下就打不开了么?”
颜九针哼了一声,就是不理她。
阿苒眨了眨眼,道:“让我猜猜看。四周都是石墙被封死了,可我至今还没有窒息的感觉,刚进来的时候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泥土腥味,想必通风口是在地下吧。”她站起身子在四周踱来踱去,目光最后落在少年身上。眼波流转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这里明明有桌椅,你为什么却要席地弹琴?最重要的是,琴弦都断了,你却一直抱着琴不肯放手,难不成机关就在你身下的角落里?”
颜九针沉默了半晌。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机关确实在我身下。”他将瑶琴竖在一边,站起身露出脚下一块方石,一面慢慢道,“这迎宾阁乃是我外祖父特意打造,专门为这次药王神炼所准备。密室机关一旦放下后。便无法直接出去,而我身下的这处机关则是一处密道,直接通往谷内。”
阿苒吃了一惊:“什么?这里还不是药王谷?”
颜九针冷笑道:“药王谷,药王谷,自然该是在山谷之中。怎么会坐落在峰顶?”
阿苒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起来,连忙道:“可若这里不是药王谷,谷主为什么又会……”她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颜九针讥讽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谷主告诉你这里就是药王谷了么?”
阿苒呆呆的立在那里,最开始姜斐所说的也是三日后在山顶见,即使是药王谷谷主姜橧,见了面也只是说诸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之类的客套话,并未明确说明此地就是药王谷。
只听颜九针意味深长道:“普天之下,最可怖者莫过于时疫。药王神炼,光靠辩是辩不出来的。”
阿苒心头大震,她忽然想起姜橧曾道,谷中衣食住行皆与丹道药途相关。而颜九针则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四周不透风密室,唯有通向地下的密道,泥土腥味,最可怖者莫过于时疫,唯独自己被特意留下……一切的迹象都指向了一个目的,阿苒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们居然拿人做实验?外面的那些人……他们都被感染上疫症了么?”
颜九针微微一挑眉:“总算想到了么?” 少年那双斜飞的凤眼里透着淡淡的寒意,“我早就提醒过他们,若出现高热、咳嗽不止、腹部现痰鸣音、或昏睡、或呕吐、或腹泻、甚至伴随气促、发绀、腹胀如鼓等症状,少则数个时辰,迟则三日致死,要是他们够机灵,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不对,赶紧给自己配药了。”
阿苒脸色煞白:“可是谷主他不是说那是几年前发生的时疫,难道你保存了样本……”
颜九针冷冷道:“我的父母便死于那场瘟疫,我母亲的骨灰……就是我亲手烧的,我将她的血液存下研制成粉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解决这些该死的……”
阿苒忍不住打断道:“胡闹!你这么做,姜谷主知道么?”
颜九针神色古怪的朝她看了一眼,语气嘲弄道:“他不知道,会特意新建了这间密室?药王谷原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地,你身为何氏剑门的弟子,总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清罢。”他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你们何氏剑门有多变态,我们药王谷也好不到哪里去。
阿苒情急之下,语无伦次道:“可里面也有不少是你们药王谷的人,你们自己难道也下的了手?还有老巍,还有何意……你们也不怕传染出去害人害己?”
颜九针慢慢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救治何意,自然不会任他留在那里。只不过那姓施的,就得靠自己了。这迎宾阁本来就是为了药王神炼临时搭建的,一旦神炼开启,则自动关闭,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当然谈不上传染。”他垂下眼帘,眼神阴暗而狠毒,“再说,那些人也不是随意邀请的,他们中的多数都有治疫的经验。若是一群大夫聚在一起都治愈不了,留他们又有何用?真正时疫爆发时,一个村子就一两个大夫,那些遭疫的人难道就该被活生生烧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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