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蓉当即嗤笑了一声:“哟,这不是羌城见过的殷月小姐吗?这许久不见的,又从花魁变成了公主了?这身份换的,真是比变脸还快,让妾身好生羡慕啊。”
殷月假作没有听见容蓉的话,又对边上的阮玉安倾城一笑,声音和能掐出水一样的柔甜。
“城主,我们皇上请你过去一聚。”
皇帝找他?容蓉又是一个白眼。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皮的,晚上想见男人,还要打着皇帝的口号了。”
殷月终于被这话激得杀意一起。阮玉安拦住了还要继续发动攻击的容蓉,爽快答应道:“既然是皇上要见我,自然遵命。还请公主不要和在下的内人计较,她向来比较顽劣。”
殷月又换了一个温柔神情,貌似刚才透着浑身杀气的女人不是她一般,娇娇弱弱道:“那就请城主和我们走一趟了。”
容蓉拉住了欲走的阮玉安。
“她……”
阮玉安放下容蓉的手,轻声道:“我自会小心,你不必担心我。对了,你早点睡。”
容蓉见阮玉安胸有成竹,便没多说什么,乖乖的点了头。
阮玉安安顿好容蓉之后,跟着殷月穿过赤墙几重,终于到了一处宫殿。首先发话的是阮玉安,他道:“这个宫殿,看起来并不是皇帝的呀。”
殷月却笑答:“皇帝居中殿,乃中庸之地。城主要见的当世英豪,自然剑走偏锋,不入常门。”
阮玉安不得不佩服蔺相,他一个人能养出这么多聪明的手下,这比找到一个聪明人要难多了。阮玉安听了这恰当好处的暗示,也忍不住露出满脸笑意。
“英雄当是不入俗流,在下也向来不喜跟风。”
殷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更是笑得明朗,摆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那就请城主进去吧,有人还在等你。”
阮玉安二话没说,掀了衣摆,跨过高槛,便走了进去。侍卫们都在门外没有随入,只有殷月跟着一起来了前堂。
帷纱曼妙,人影半现。阮玉安一直以为这个时刻是风月雅情,但没想到也是若隐若现的陷阱。直到那人掀开一边珠帘,阮玉安才瞧见个清晰的轮廓。果然是他——蔺文冉。
阮玉安一个软礼道:“蔺相好。这深夜露重,不知蔺相请我入账是何故?”
蔺相仰起头,爽朗笑声即刻入耳。
“城主是聪明人,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又要故作糊涂呢?”
阮玉安挑起眉笑了笑。
“蔺相言重了。”
蔺相走近阮玉安,一时周围气压骤低。
“城主想好没有,是跟我做一番大事?还是……”
☆、斗殴
阮玉安垂目浅笑,未有言语,让人一时不知他的心思如何。
直到窗外“嘎”起一声突兀的鸦啼,屋子里怪异的寂静被撕破。阮玉安只问了眼前那位目光凝聚精亮的中年男人:“有什么好处?”
蔺相果不其然,面上拧结的表情微微一松,听着倒颇有几分心诚道:“城主想要什么,我就可以给什么。只要城主答应祝我一臂之力,事后,我们共享天下也是可以的。为了彰显我的诚意,我可以把同昌先许配给你。她虽名义上是我的学生,但由我养大,更形同父女。”
阮玉安却不置可否道:“我不明白这一次来京的人这么多,为什么蔺丞相偏偏要选我呢?”
蔺相却也是一笑:“英雄谋事,在人,不在天。择人必不能马虎。有的人有心无力,有的人无心有力。”
“而我,有心有力?”
蔺相笑而不语,抚了抚自己颌下的山羊胡须。
阮玉安却是微微摇头,似打心眼里就不赞成这话。
“蔺相您是高估我阮某了。虽然我阮某家业丰厚,但亦没有到称雄天下的地步。说阮某有心沾染江山,那就更为可笑了。谁人不知无忧城最乐太平盛世,不然亦不会褫夺寿陵改为无忧城了。”
蔺相听此驳语,单是不明意味的一笑,又扬了几分语调反道:“城主说蔺某高估你,我觉得不然。第一,你无忧城坐拥龙脊,是天下最富裕之地,又高山盘踞成城,易守难攻。要据城为势,是多么简单的事情。说白了,钱财已有,只差一把东风。再者,城主说,你从未想过染指江山。那我蔺某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并未有心,那为何日日积虑收刮一块破玉?”
说着,蔺相从手袖里掏出一个锦囊,将一块碎玉从锦囊里头拿了出来。倘若阮玉安没有看错的话,这块,应该就是最后一块金兰玉了。
“蔺某听闻,得此玉者可得天下。阮城主,如果你不是要得天下,难不成是觉得这块玉十分惊艳,劳心劳力收起来欣赏的吗?”
阮玉安面对这个问题,却没有回答。蔺相了然一笑:“你看,城主不是无话可说了吗?这样吧,咱们都是明白人,不如开门见山。阮城主提供钱财助我,我夺天下之后必定分享于城主。如果城主愿意,今夜之约就此达成,我把玉和同昌都给你。怎么样?”
阮玉安听了这句话,脸上才微微一动,不禁奇怪道:“既然蔺相知道这玉至关重要,怎么肯轻易赠于我?至于同昌公主,在下更是无福享受了。公主身贵,想必也不能与在下内人共享一夫。”
蔺相对这客气的拒绝并未置词,又自顾自解释道:“蔺某早就说过了,成事在人不在天。什么得块玉就能得天下,我从来不信这种愚民编出来的把戏。天下是要靠自己的手一寸一地打下来的,一块破玉能干什么?”
阮玉安这才明白,蔺文冉是太自负了,以至于目空一切。他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虚无的诱惑,他相信的只有自己。倘若他知道这块玉能带给他无穷无尽的财富,造假钞也永赚不回的金银,几十年无忧的军资,他会不会后悔呢?
“城主就不要犹豫了。如果城主同意,咱们即刻携手扫荡天下,何乐而不为呢?”
阮玉安轻轻一笑,清隽的笑声落在凌晨空旷寂静的大殿,一时诡谲深稠,让人不知所以。
“蔺丞相才是说笑了呢。蔺相选我,绝不仅仅是因为我能帮你,要说在此的英雄那么多,随便在兵将马壮里头挑出几家来,一点都不困难。而你偏偏找上我,只是说明我并不能威胁你。说我有钱,其实,你的意思是,我只是有钱。我兵不如齐国,地不如陈国,能帮你的,只是给你钱。当你拿着我辛苦统筹的资金纵横天下之时,也就是你抛弃我的时候了。因我无权无兵,就算你想撇下我,也十分容易。不必像找了一个同样兵强马壮的齐国,到最后,还要来个兔死狗烹。”
阮玉安说完,蔺相竟是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手掌。
“精彩,当之精彩。殷月说你聪明过人,我还不信。这一次,我不得不服城主心思之缜密。如果之前我还想蛊惑城主加入在下的阵营,现在,我倒真想和城主一起携手共谋天下。”
阮玉安还想再言,蔺文冉却突然将手里的碎玉掷给了他,认真严肃道:“我此番真心想交城主这个朋友。这块玉,就当做见面礼。还望城主仔细思量,在皇宫的这段时间,就算做期限。”
既然如此,阮玉安抱玉作了个揖,谢道:“多谢蔺相慷慨。蔺相既然把在下当朋友,在下也绝不让蔺相失望。还望蔺丞相给在下一些时间。”
“行。我随时等你的回复。别忘了,这里的大门为你一直敞开。”
阮玉安拿玉离开。
回到华清宫之时,已然天明。他打开门,瞧见容蓉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开门的声响,让她一下子惊醒。容蓉看见安全归来的阮玉安,像只小兔子似的蹦到了他的身前,一把牢牢圈腰抱住,如同生离死别之后的重逢,大喜过望。
“你昨天晚上没睡吗?”
容蓉眨巴眨巴自己睡眼惺忪的双眼,携着黑黑的眼圈,有气无力道:“我……睡不着……担心你。”
阮玉安拉着容蓉围桌坐下,倒了一杯水给她,轻笑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昨天忙活了一夜,今天肯定撑不住。”
容蓉“咕咚咕咚”就把水给灌完了。
“那……那好吧,我去休息一下。可……可……”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容蓉思量忸怩片刻之后,才吞吞吐吐道:“那个……那个小蹄子有没有勾引你啊?”
阮玉安就知道是这件事,但却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毛,急得容蓉又圈起他的手,不自觉撒娇道:“你说嘛……是不是啊?!难不成小贱蹄子又耍了什么花样啊?~~”
阮玉安把容蓉的手扒拉下来放到手心里。
“你看看,你手都这么凉了,不去休息,还在担心这有的没的。你们妇人除了吃吃喝喝,难道就只有胡思乱想了吗?”
容蓉见他又在说自己,不服气的撸了撸腮帮子。但还好,听阮玉安言中之意,昨晚的确没有发生什么越矩之事。容蓉这才呼出一口气,叹道:“那行吧,我就去休息了。你也别忙活了,昨天肯定也累坏了吧。”
阮玉安笑道:“我不急,处理一些事就睡。”
容蓉见如此,便自己解衣上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