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琳琅笑道:“房嬷嬷这样的口齿,不去做女先儿也真是可惜了的!房嬷嬷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撒谎,想来是觉得有太子妃娘娘撑腰呢!也罢,那咱们就往东宫走一趟,正好房嬷嬷有东宫的腰牌,进出也容易得很!”
房嬷嬷脸上得意之色更盛,一看这个小王妃就是个没成算的,对付个一般奴才还成,可她是东宫的人,况且身上还有七品的等级呢,就是王妃也要给太子妃娘娘的面子不是?便笑道:“还是王妃娘娘知理,可不就该由太子妃娘娘决断么!”
谢琳琅只笑了笑,便命人安排车马。
先谴人头前儿递了牌子进去,东宫便有人出来相迎。
太子妃娘娘这会儿才刚起来,听说慕王妃来了,倒还有几分诧异,她面子情儿做得好,虽说不必亲迎,但还是迎出去几步,笑道:“本宫时时盼着弟妹前来坐坐,左盼不来,右盼不来,这会子听人报弟妹前来,真是把本宫欢喜得不行!”进了厅堂,拉着谢琳琅坐下,又吩咐看茶,亲热道:“弟妹以后常来,本宫也有个说话解闷儿的人。”
太子妃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眼看着过了年就三十,平时虽作养不差,打眼瞧着光彩照人,但细看眼角也有了细小的纹路,想来太子妃之位虽然尊荣,但也不是事事顺心如意的。
谢琳琅眼睛还有些肿着,却也强笑道:“我也早就想来瞧瞧大嫂,若不是趁着此时有事,还不敢贸然前来打扰,我实在愚笨,只得来求大嫂教我。”
太子妃早就瞥见了被捆着双手的房嬷嬷,见她急着要说话,便对谢琳琅笑道:“可是这个奴才冲撞了弟妹?虽说房嬷嬷当年看护皇长孙和二皇孙有功,但父皇该赏的也赏了,弟妹实不用顾忌什么,只消与本宫说了,本宫定要罚她!”
谢琳琅不由得就抿了嘴角,一个奴才罢了,竟将皇上和皇长孙都搬了出来!面上却略显委屈的道:“便是冲撞了,看在大嫂的面儿上,我也少不得就忍了,可此事……我还是亲口问问大嫂才是。”她脸上并未擦多少脂粉,此时被眼睛的红肿衬着,便显得面色苍白,“我竟不知大嫂是个什么主意,我嫁入王府还未满一年,大嫂就急着给我们王府的侧妃想法子,这促孕的药若不是请了父皇身边的御医曾院正来,我年轻还真不知晓。自知道了此事,我便一直没合眼,千思万想,实不知我哪处得罪了大嫂,还请大嫂明言了才好!也省得这样抬举一个侧妃来给我没脸!”
说到最后已是抽噎出声。
太子妃忙劝道:“弟妹快别哭了,若是哭坏了身子,可就值得多了!本宫也实不知此事的,弟妹倒何苦来泼盆脏水在本宫身上?”
谢琳琅泣道:“难道我们王府的周侧妃不是大嫂送去的不成?那促孕的药不是在房嬷嬷身上发现的不成?我又如何敢往大嫂身上泼脏水,周侧妃虽说是大嫂送去的,但是大嫂也实不必如此踩踏着我扶周侧妃!”
太子妃皱了眉道:“房嬷嬷,慕王妃所说促孕的药是怎么回事?”
房嬷嬷早就着急了,主子说着话她不能插嘴,此时见太子妃问她,忙道:“奴婢已经跟王妃娘娘说过是个误会了,原是奴婢给奴婢的干女儿的,只是王妃娘娘不肯听!”她还想给谢琳琅上点眼药儿,但是怕弄巧成拙,便忍着没说。
太子妃释然,立刻定性道:“原来是场误会!”又对谢琳琅笑道:“弟妹快别气了,既然不是给周侧妃的,便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倒让弟妹无故怪罪了本宫一场。”
倒还真是什么主子什么奴才,论起颠倒黑白的本事来,这对主仆实在不遑多让。
太子妃又命人将房嬷嬷手上的绳子解开,对她斥道:“虽说是给你的干女儿的,但让慕王妃误会一场,也是你的过错。你如今便给慕王妃道歉,求慕王妃饶过你才是!”
房嬷嬷虽然知道太子妃会给她撑腰,但此时听得这话,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便对谢琳琅道:“都是奴婢的错,一开始没对王妃娘娘说清楚,奴婢这就给王妃娘娘赔罪了!”
竟是想着就这样过去了。
谢琳琅也知道她们就是不认也不能如何,倒底不能交到大理寺去。心里轻叹口气,太子妃实不是三皇子妃那般好对付的,幸好萧慕早有准备,她扫了眼房嬷嬷,止了抽泣,慢悠悠对太子妃道:“听说方孝儒方大人前些日子病重返乡了。”
太子妃眉头忽地一跳,方孝儒返乡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并不是什么秘密,在朝之人自然全都知晓,但是她此时说出来……
谢琳琅弯了弯嘴角,道:“方大人教授恭王殿下许久,想来恭王殿下定是十分不舍。”
太子妃此时脸上终于变色,她五指用力的抓着椅子扶手,指甲都泛出青白,她不清楚谢琳琅知道多少,凡是悉知此事之人,皆已被灭口,掩得这样滴水不漏竟也传了风声出去!恭王是皇长孙,将老师殴打至重伤,大周最讲尊师重道,若是被皇上知道,不仅影响恭王,连太子也少不了挨责罚!
要命的是,她不知道谢琳琅倒底知道多少!
谢琳琅的威胁她听得明白,若是不肯承认给周侧妃送药,便要将恭王殴打方孝儒之事传扬出去。谢琳琅也不见得会有证据,但是她不敢冒险!
东宫给慕王府的周侧妃送促孕的药,虽说于她的名声有损,但也可以推到奴才身上,她顶多是个监察无方之责,她此时惊慌之下还未曾想到插手皇子子嗣会对太子有何影响。是损些自己名声,还是传出去恭王殴打方孝儒,这个选择她几乎是瞬间就选好了。
她压抑着心中腾然而起的怒意,强笑道:“恭王得父皇亲自教习,自然极是尊师重道,方大人走时,恭王还赏了好些东西。父皇也是夸过恭王懂礼的。”
谢琳琅闻言淡淡道:“大嫂说的是,父皇常言以仁孝为本,恭王殿下知礼,也是大嫂教导得好。”
一副只等着太子妃开口的模样。
太子妃暗暗咬牙,此时倒要她上赶着来处罚房嬷嬷了!语气中不由得便带着股子怒气,对房嬷嬷喝道:“你竟敢插手慕王府的子嗣之事,可知罪有多大?”
房嬷嬷完全没能理解,方孝儒之事她并不知情,刚刚听太子妃和慕王妃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晌,她完全是云里雾里,明明半刻前太子妃还是保她的,才一会儿的功夫,竟就换了说法,她不禁急道:“娘娘,奴婢那药是给奴婢干女儿的,这不是娘娘的意思吗?”
太子妃生怕她慌乱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忙道:“你被慕王府当场拿住,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不成?来人!将房嬷嬷拖下去打二十板子!”这处罚不算十分重,好歹保住了房嬷嬷。
但房嬷嬷却不这般想,她在东宫耀武扬威了这许多年,在奴才们面前俨然就是主子脸,倘若挨了板子,她这一张老脸还要往哪里搁!眼看着就有两个婆子上来要拉扯她,立时就又急又臊的嚎:“娘娘这是要奴婢去死啊!奴婢一心只为娘娘着想,哪桩事不是尽心尽力在办?这功劳不全有,十桩好歹也能有一桩罢!就说去年白才人那桩事……”嚎着就要遥想当年。
太子妃霍地就站起来,怒道:“给本宫堵住她的嘴!你们都是死人不成?”
房嬷嬷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对其他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碍于她平时得脸面,这才不敢下手,此时听了太子妃的话,两个婆子立刻就下死手捂住她的嘴,心里不由得暗啐:“你也有今天!”推推搡搡的就拉扯了出去。
太子妃看着面含淡笑的谢琳琅,气得浑身发抖,却还要尽力保持着端庄模样,“弟妹看本宫这处置可好?”
谢琳琅笑道:“大嫂做事自然妥当。”既然她肯承了这个名儿,也就达到目的了。
回到王府,谢琳琅又顶着红肿的眼睛,去各个熟识的府里挨家串门子,像卫夫人成福郡主这类,看到她这番形容,少不得要问一问缘由,待清楚了始末,卫夫人是何等的精明,自不消谢琳琅开口,就主动着人出去散播了。
待大家都差不多知道了,萧慕便去皇上面前告状。
皇上靠在铺了厚厚垫子的大圈椅里,他的身子已是每况愈下,虽然太医常配些补药给他服用,但他也知道那不过是让他面色看上去好些,于体内虚空并无多大益处。
殿里只在书案两侧的铜胎珐琅仙鹤上点着两盏羊角灯,皇上的脸恰隐在暗处,他现在越来越喜欢将自己置于暗中,便是脸上露出疲累,别人也看不出。他静默了半晌,开口道:“太子也往其他官员后宅送了美女?”
李贵全躬身立着,闻言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