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贾姨娘嘲讽谢琳琅时,赵氏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显然是没有想到,女子名声这个东西,在一家子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谢琳琅在赵氏面前“咚!”的一声就跪了下来,哭道:“女儿知道贾姨娘是夫人的娘家表妹,夫人就是偏袒一些,女儿也说不出什么来。但是贾姨娘刚才话里话外的讽刺女儿是淫奔之女,这名声若是传出去让女儿还有何脸面见人!况且女儿还有姐姐和妹妹,岂不因女儿一人连累了咱们侯府所有女孩儿的名声?夫人就是不在乎大姐姐和女儿的名声,但芳姐儿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夫人总该顾念着她的名声罢!”
这回东府里那些装作没看见的下人们也都装不下去了。下人们来劝说的劝说,去传话的传话,一时间荣安侯府嫡女在东府二门给继母下跪,求继母顾念着些儿她闺阁名声的话,传遍了东府。
赵氏没想到谢琳琅竟会来这一出儿!顿时慌了手脚,急着喝斥下人们,“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人扶起来!若是跪出个好歹来,你们一个一个谁也别想得好!”
一时间众人都围着谢琳琅,七手八脚的将她扶了起来。
贾姨娘见表姐真的生了大气了,便在一边站着,也不敢再闹。她刚刚嘲讽谢琳琅时也没想得周全,便忘了谢琳琅的名声若是毁了会连累到谢芳琅。
那边金氏也听下人说了,连忙赶过来,又喝斥下人们怎么不早来劝着,亲自扶着谢琳琅等一群人去了正房。
二门外一个小厮立在墙边上张望了一会儿,转身对一个身着靛蓝色绣银丝云纹长袍的男子道:“王爷,小的绝对看清了,确实是荣安侯的嫡女。小的有一次在宫门口见过,她被襄国公夫人领着刚从宫里出来,小的还听襄国公夫人叫她琳琅。”
被称为王爷的那个男子闻言弯了弯嘴角,也没说话,便转身走了。
墨烟跟在后面,想了半天也没捉摸明白王爷是个什么意思。
☆、有后福
谢琳琅被扶去了谢雨琅的闺房,重新洗了脸梳了头,谢雨琅又找了件自己新做的衣服给谢琳琅换上了,谢雨琅才歉声道:“妹妹受惊了。都是贾姨娘惹出来的,她一日里不惹出件事儿来,这一日就不算完!”
谢琳琅道:“我倒没什么,只是今天是姐姐的生辰,给姐姐添麻烦了。”
谢雨琅是东府的嫡长女,自然瞧不上仗着父亲宠爱就抖起来的贾姨娘,此时更是恨恨的道:“这哪里就是妹妹惹的麻烦了?那贾姨娘一直仗着生了弟弟,平日里嚣张惯了,今日又见给她撑腰子的大伯娘来了,就这样不要脸!往常在府里丢些脸也就罢了,今天竟把脸都丢到外头去了!”
听得这话,谢琳琅也不好劝什么,谢秋琅和谢芳琅也在屋子里,谢秋琅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倒是谢芳琅,那个贾姨娘倒底是她的表姨母,母亲平日里又与她亲近,她也时常会给自己送些好吃的好玩儿的,虽不值什么,但也是奉承自己的一番心意不是。所以听了谢雨琅这话,立时便有些不大高兴,冷哼一声道:“我倒没瞧出表姨母有什么不要脸的,倒是雨姐姐,在背后这样说人,才是不要脸呢!”
谢雨琅素日里就和这个小堂妹不大对盘,也冷笑道:“芳妹妹这一声声表姨母倒是叫得亲切,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芳妹妹正经子的亲戚呢!只不过难免有知道内情的人,看芳妹妹这么把个奴才当正经子亲戚来看待,倒叫人说嘴!”
谢芳琅虽也是正经嫡出的小姐,但因她母亲的生母是做姨娘的,在这些事事论嫡庶的嫡小姐们面前,颇有些相形见绌之感。她又是个被骄纵起来的,这点子的不自在就火上浇了油了,腾地就站起来,大声道:“你竟敢骂平哥儿的姨娘,我这就告诉平哥儿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嘴里的平哥儿就是贾姨娘所出,东府的庶长子。
谢雨琅则更是生气,她好好的及笄礼还没开始呢,就被贾姨娘闹了一回,她正有气没处撒呢,听谢芳琅说去找平哥儿,当即就道 :“那再好不过的了,最好她们母子两个一起来闹!这回爹爹要不罚她们,我定跟她们没完!”
谢芳琅也不再说话,气哼哼的掀帘子走了。
谢琳琅和谢秋琅都知道谢芳琅是骄纵惯了的,看她出去了,便在屋里劝谢雨琅。
那边金氏将赵氏安置在上房正厅里,金氏早就问明了事情缘由,知道此事是贾姨娘挑起来的,阴沉着脸正要处置贾姨娘,就听外面小丫鬟进来传话,说是慕王爷来了。金氏见现在没功夫处置她,便让她回自己院子里去待着,没事儿不许出来瞎晃。
金氏则去了前头园子里,听那个小丫鬟细禀,又问:“王妃娘娘可也来了?”王妃娘娘是荣安侯府的姑奶奶,叫着谢渊一声二哥,想必慕王是冲着王妃娘娘的面子才来的。否则自己丈夫一个四品官儿,又只是女儿的及笄礼,倒底不比老爷寿辰这样的宴请来得隆重,哪里请的动王爷的大驾?
老荣安侯除了三子,还有一个庶女,一个嫡女。这个嫡女是老侯夫人四十岁上才得的,娶名谢娴,只比谢琳琅大了五岁。因为老侯爷只有这么一个嫡女,又是老来女,故而极其珍爱。只是老荣安侯夫妇去的早,谢娴的婚事便是其兄长谢晋做的主,嫁给了圣上第六子慕王为正妃。以侯府嫡女的身份,嫁与不得圣宠的六皇子,身份上倒也相配。
那小丫鬟听金氏问话,便答道:“是王爷身边的墨烟来传的话,说是王妃娘娘近来身子不好,不能来了,便由王爷替王妃娘娘给大姑娘送了礼儿来。还说王爷有公务在身,不能多留。只怕一会儿就要走了。”
金氏闻言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你去找人跟老爷说,让他送王爷的时候,代雨姐儿谢谢王爷和王妃娘娘,就说得空了,便叫雨姐儿去探望王妃娘娘。”
小丫鬟得了吩咐便去了。
谢雨琅行及笄礼的时辰是早就选定了的,这会儿时辰也快到了,东府的客人越来越多,金氏只得将贾姨娘先放一边儿,去园子里招待女眷去了。
给谢雨琅及笄的正宾是金氏的亲姐姐,名叫金若兰。在这京城贵胄的圈子里,都快被传成了传奇的人。
金氏娘家是世代书香,一家子都是通过读书致仕的,金家的女孩儿也都颇通文墨,且端庄知礼。金若兰是金家的嫡长女,学问极好,与其兄长不相上下,当年的翰林大学士张大人看过她的诗稿之后,都不禁感慨:若是允许女子参加科举,这金家女儿定能考中前三甲。
也是机缘巧合,以文见长的金家女在十四岁时竟定给了武官京卫指挥佥事之子赵明宣,只等金若兰十五岁及笄之后便成亲。当时赵明宣正在西北做先锋官,在一次偷袭中,连同他带领的一支五百人轻骑一齐跌落山崖。圣上感其忠勇,为其举办了盛大的葬礼,举国哀荣。
金家并不想自家的嫡长女守望门寡,便想再为她说一门亲事,哪怕门第低一些儿呢。更何况她才十四岁,小小年纪没有定要为未婚夫婿守着的道理。但是金若兰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坚决不肯再定其他人家,毅然的进宫做了女史。在宫中波澜不惊的待到了二十三岁,这么大的年纪,金家也就不再逼她另嫁,本想着再等两年,她二十五岁时就将她接回家中,就当姑奶奶养一辈子罢了。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先前大家都以为以身殉国了的赵明宣竟然率军凯旋归来!
这时的赵明宣并不知道家里为他定了亲,更不知道有一个女子为他守了九年的望门寡。待他知道后,在圣上问他要何赏赐时,只是请圣上准允金若兰提前两年出宫,并下旨赏她赐婚之荣。
金若兰嫁入赵家后,夫君爱重,公婆厚待。并于第二年生下一对龙凤胎。连圣上都赞她“有后福!”
故而京城里,请她为女儿及笄的倒比请那些高门贵妇的更多。
谢琳琅特意细细打谅了这位京中盛传“有后福”的妇人,她三十多岁的年纪,并不是多么好看的长相,但是看上去神色舒缓,柔雅端庄,眼神里沉淀了别人没有的从容大气。
虽说女子及笄要在家庙中进行,但是因为谢家的老家是在山东,且又多年不曾回去,此次便在东府的祠堂进行了。等礼成后,谢琳琅等人才上前送了姐妹礼儿。
此时的谢雨琅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襦裙,因她名字中带个雨字,便别出心裁的在裙子上绣了雨打芭蕉的纹样,乌鸦鸦的头发挽了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根白玉笄。清雅与大红搭配起来,颇为亮丽。
小姐妹们都说了些吉祥话儿,谢雨琅笑盈盈的受了。金氏带着她见了一圈儿谢金两家长辈,又招呼着女眷们去园子里坐着,再过上一会儿,就准备开席传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