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浅笑,笑意漫过眼底:“多谢苏二小姐提点。”
苏玉不再多话,快步出了军帐。
帐外,确实有一辆马车停着,苏逍抱胸站在马车旁,见苏玉出来,伸手扶了她一把,将人送进马车,自己也跟进来坐下。
车身微动,是车夫赶了马,晃晃悠悠的向前走。
“怎么出来的这么慢?对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玉神色平淡:“就是提醒他有事找李狄而已。”
“你倒是好心。”苏逍无奈,“你且放心,虽然今日我和他打了一架,但军中纪律严明,怎么会有人再找他麻烦?”
苏玉“嗯”了一声,只觉得心中酸甜苦辣咸,竟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情。
“手上的伤……”苏逍顿了顿,“还疼么?”
苏玉摇头:“不疼,又不是没受过更重的伤。”
“什么时候?”苏逍奇道,“幺妹儿你在家中娇生惯养的,哪来更重的伤?”
更重的伤当然在心上。这话苏玉没说出口,觉得矫情,慢悠悠道:“做梦受的,梦到自己被一箭穿心呐,疼醒了还全身冒冷汗。”
苏逍瞪她:“这胡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还不快呸呸呸两下!”
“呸呸呸”分明是三下……
苏玉在心中对苏逍翻了个白眼,换了话题,压低声音道:“你是因为听到秦砚与太后的闲话,所以才去找秦砚麻烦的?”
苏逍点头,又摇摇头:“那天你拿着和离书回家,说与秦砚掰了,我们问你原由你死活都不肯细说,后来听说新帝即位之后秦砚多次出入太后寝宫,名为医病。外人只怕是以为太后身体欠安,可若将两事联系一起,便能将你们和离的原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苏逍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初先帝指明要纳苏家女为妃,本来入宫的应是咱家的嫡长女阿珺,后来阿珺与常之卿私奔,便轮到了你。偏偏那时你喜欢上了秦砚那小子,说什么非他不嫁,家里为此都都愁翻了天。再后来秦砚便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女子顶了阿珺的名入宫。现在想来,他怕是那时就与那女子暗通款曲,以期能借个东风爬到更高的位置。想想当时我们还对他感恩戴德的,真是讽刺至极。”
苏玉默默不语,秦砚之事苏逍猜对了大半,可最重要的却没有猜到。
秦砚哪里只是为了借个东风,秦砚背地里做的,那可是偷梁换柱,暗地里改朝换代的买卖。
苏玉没敢将这话说出口,以苏逍的个性,若是知道如此大逆不道的秘闻,秦砚的死期怕是也不远了。
从今日徒手接剑和临出帐前忍不住对秦砚的提点,苏玉就知道,虽然她不想再与秦砚有任何瓜葛,但毕竟是曾经的枕边人,她也不愿意看着他死。
“那今日秦砚说的从苏家军和萧山军中二择其一……”苏玉转了话题,“是为了太后来试探我们苏家的忠心?”
“忠心?”苏逍讽刺道,“我苏家只忠吾皇,这太后又是什么玩意儿。”
苏玉眉头一蹙,嘴唇抿了抿,却没有说话。
“这件事……”苏逍表情很是怪异,“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不管如何,我要先回去与父亲商议一下再说。”
“嗯。”苏玉指尖苍白的手在襦裙长袖中暗暗攥紧,面上却笑道,“我将门苏家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苏逍看着苏玉的模样,表情~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将苏玉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口吻别扭道:“忙了一天肩膀好麻,你用头帮我按摩按摩呗?”
苏玉:“……”
枕着苏逍的肩膀,苏玉嘴角勾了勾,有个这样的大哥其实也挺不错的。
第四章
自苏家兄妹走后,秦砚在校场随意绕了一圈,便紧随二人离去。
不同于苏家兄妹坐着马车悠哉回城,秦砚一路快马疾驰,那两人的马车还未到苏府,秦砚已候在太后寝宫外等待太后召见。
按理说日落时分宫门一下,寻常官员是无法进宫的,但秦砚身为太医令,因着近些日子太后身体“微恙”,便赐了他一枚玉印,凭着这枚玉印,秦砚可以自由出入宫中。
被太后随侍的宫女带入寝宫内间,秦砚一眼就看到了本应“玉体微恙”的太后正坐在桌旁,手中抱着玉包子一样的小皇帝轻摇,眼中笑意暖暖,将本来艳丽得有些锋芒毕露的面容修饰了几笔娇柔。三千青丝并未梳理,简单披在脑后,随性至极。
见到秦砚进来行礼,太后目光一亮,道了一句“平身”,便伸手挥退左右。
秦砚起身走到太后身旁,很是自然的伸手从她手中接过小皇帝,用手指轻触他柔软的脸颊,口中“显儿显儿”地轻声唤了两声。
小皇帝睁开眼,伸出小手握住秦砚的手指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口中“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太后“啪”一声拍掉秦砚的手,口中嗔道:“手这么脏便往显儿嘴里放,亏你还是个太医令!”
秦砚缩回手,语调平淡却能听出透着一丝委屈:“分明是显儿咬我。”见太后伸出手要将小皇帝接回来,秦砚侧身躲了一下,口中不情愿道,“不给,这小子长得像个小团子,抱着舒服。”
“平时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跑到我这儿来却连个样子都不愿意装。”
“要不那些是外人。”秦砚笑笑,手指轻抚小皇帝的头,“显儿连眼睛都不愿意睁,看着没有昨日精神了。”
“今日闹了一天,没有午睡,方才我正要哄他睡下,你便来了,能精神到哪儿去?”
秦砚听了,赶忙将小皇帝还给太后,“那你还是哄他睡吧,我哄他素来越哄越精神。”
太后笑笑接过小皇帝,抱在怀中继续轻晃,似是漫不经心问道:“听说今日你去了苏家校场,结果如何?”
秦砚微怔一下,随即脸上笑意渐起,正要回答,便听太后插话道:“在我面前,把你那假模假样的面具摘掉。”
秦砚表情僵在脸上,看着有些呆,随后轻叹一口气,诚实道:“不太好,刚进了大门,就差点被苏逍一箭射到。”
听到秦砚如此说,太后抱着小皇帝的手一颤,视线上下扫了秦砚一圈,这才松口气道:“平安无事就好。”说罢,从小皇帝手中抽出被越揪越紧的发丝,将他的手重新裹回小被中,见秦砚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自己,笑道:“是我让你选一只军队在显儿的万寿宴上助兴,你去苏家校场再正常不过,我又怎么会因此责备于你?”
“你明知道我想的不是这个……”秦砚无奈道。
“那是自然。”太后起身将睡眼惺忪的小皇帝轻轻放回到榻上,然后走回到桌前,在秦砚身旁坐下,白皙如玉一般的手盖在他的手上握了握,笃定道:“你在因为苏家的事情苦恼。”
“算是罢。”秦砚笑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执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和太后各斟一杯,捧起茶盏喝了一口,半晌才道:“只是拉拢萧侯与疏远苏家本就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如今就快达成了,总归是好事。”
太后沉默了一瞬,迟疑问道:“所以到时显儿万寿诞,你仍是打算选萧山军?”
“选哪支不是早就说好的?”
“可你今日突然在名单上加了苏家军,我还以为……”
秦砚垂眸摩挲着手中茶盏,随即笑道:“你又何时见我改过做下的决定?”
“可这样对苏家会不会有些过分?”
“过分?”秦砚嘴角勾起,眼中却无任何波澜,“添上苏家军,是为保苏家安全。你名义上出自苏家,若是吾皇万寿诞只选了萧侯一家而不考虑苏家,教人觉得蹊跷不说,也会认为苏家得罪了皇太后。我只是想让百官知道苏家失了圣宠,却不想让某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为表衷心借机踩苏家几脚。而加上苏家最后却选了萧侯,既亲近了萧山军,又给了苏家一个下马威,可谓是一举两得。”
“也就只有你会如此想了。”太后叹道,“其他人的思虑又怎会如此之深。”
秦砚摇头笑笑,摩挲这手中的茶盏,道:“茶凉了。”
太后正欲拍手命人再上壶热茶,秦砚轻按住她,一仰头将杯盏中的凉茶饮尽,道:“时候太晚,我也该出宫了。今日在外面听到了些闲话,大意是我来你宫中的次数过甚,现在想想,是我的疏忽。”
太后皱眉:“你身为太医令,入宫诊治不是天经地义?”
“还是小心为妙,这一阵子不出意外我都不会再来了,你便对外称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便是。”
秦砚起身,轻声走到御塌前,凝视着已经熟睡的小皇帝,嘴角轻翘,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可惜显儿睡熟了,不能再抱抱他,以后等他长大了,怕是便不能再这么亲近了。”
“想那么远做什么?”太后嗔道,“等他再长大些明了事理,便封你做帝师,到时候你便可以日日见他。”
“一届太医令做帝师?”秦砚打趣道,“那我恐怕得要先去考个状元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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