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婆,你知道的,不是那样。”关平不曾想云英家里还有别人,脸上的红也不知道是窘迫还是别的。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不能做亲戚也别竖个强敌,杨氏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拿了针线篓子里的剪刀重新回到了门边。
“这不能剪,要解。”胡三抱胸在一旁友情提醒了一句。可惜关平被困得太久,又太急于摆脱窘境,哪里能听得进去,大声对杨氏哀求道:“三婶婆、乔三婆,别听他胡说,赶紧帮我剪了这绳索。”
之前就说过,困住他的并非什么“绳索”,而是他关平的腰带。之所以叫做七环扣,指的就是七个环环相扣的死结,没找到正确的第一节永远也没办法解开;用剪刀剪断腰带也未尝不可,关键是剪刀下去,整根长长的腰带会碎成五寸许长,哪里还能把裤子系在腰上。
而且,之前那神秘人取了他的腰带不还有两根门闩挡着吗,现在门闩一掉,关平外面的袍子敞开,里面的外裤和中裤同时掉了下来,两条白花花的大腿顿时曝露在瑟瑟寒风当中,分外萧索。
“啊——”只是关平抓起裤子胡乱拢住衣袍忿忿的怒吼。
“啊——”这是他后面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见着如此刺激场景发出的惊叹。
还好胡三有先见之明让胡蝶和曼儿转身向了另外方向,这才没看到这“伤风败俗、德行败坏”的一景。
“公子……”回关家去取刀子的人这时候堪堪赶到,但才发现好像迟来了一步,关平狼狈地推开他狂奔向了小道尽头的关家,估计回去后定然蒙被子大哭吧。
小马恨恨扫了一圈笑得前仰后合的村妇们,催促着还拿着一把菜刀无语站在寒风中的同伴赶紧跟着回去,今天公子这脸面,可真是丢光了。
杨氏愣愣地将剪刀交给了进门的胡三,瞅着村长夫人等人孩子啊那边边说边笑,寻思着万一要是等这些个人回神了要打扰云英还不好办,干脆让胡三修理木门,她则拉着村长夫人往村口方向走去,转移话题说起了今年年货丰富与否。成功带领着浩浩荡荡的八卦妇女团转战村长家门口去了。
胡三接了剪刀,拿了一根还剩下个结扣的门闩打量,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心里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请问,这儿是云英小姐家吗?”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问询,胡三抬头便见着位长相朴实的中年汉子背着个小包袱站在前方一丈处。
“你是?”胡三皱眉打量了一番这看似普通,实际上风华内蕴、眼中神采斐然的中年汉子,摸不清来人身份。
“你是云英小姐家的胡管家吧?不才是风独幽公子的义叔父,姓辛。这趟专门来送风公子和云英小姐的生辰八字到乔家祖先灵前供奉。” 辛离的眼神在触及胡三手上结扣时闪了闪,那个结扣已经被胡三顺着结扣时留下的轨迹挑开了大半,虽然有部分剪刀的功劳,但绝对也是其实力的体现。
诸位想必猜出来了方才突然出现在关平身后的是何许人,不错,正是风独幽身边第一大将兼谋士——辛离。
事情就有这么凑巧。辛离今早从岐山下来,本来可以从河边直接进云英家门的,可为了显示出十二万分的诚意,他专程跟着荆棘围墙绕了一圈来到木门前,正好遇上关平诋毁风独幽抬高他自己,一时心情不爽,自然毫不犹豫就出了手。
就在胡三犹豫着是不是试探试探这位“辛叔父”时,坐不住的云英估摸着辛离是要来家里的,正好走了出来,“离叔,来了怎么不进来?”
“……”胡三看看云英、又看看“离叔”,闷闷地回头修起了木门。
正文、196 立夏身世
辛离这人做事就是见人先是三分笑,一边笑着和云英打招呼,一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遍胡三,总觉得这样气质的人不该穿着粗布衣裳蹲在地上修理木门。
本以为辛离只是来送个生辰八字的,他倒好,说是要亲自守着生辰八字怕出什么差池不好交差,从来的那日就住了下来,平日里和胡三跟前跟后,用他高超的社交能力很快就被远根和曼儿接受,次日又来云英家的杨氏还高高兴兴特意请了辛离去他们家吃了一顿所谓的“家长饭”。
可这份和睦就只维系到了关平成亲的前一天,也就是腊月十九。年关将近,各家各户的人都凑在一起准备年货,也开始陆陆续续到河边拆洗被子。也不知最先是谁说起,“云英订婚的对象其实是个哑巴”这个流言顿时再次在村里传扬开来。
事已定局,村中人分成了三波,和杨氏交好的人都很同情云英遇人不淑;正想找云英麻烦的李氏和罗氏则暗笑在心,倒是暂时放过了云英,不过加速了传言的散播;剩下最后一些少数人则事不关己也不闻不问。
想当然耳,听到这消息的杨氏第一时间就到云英家里,二话不说就把辛离和胡三堵在了房间里,双手叉腰呈标准的夜叉模样。
“姓辛的,你实话告诉我,你们家侄子是不是个哑巴?说实话,别指望瞒得过老娘?要是一句话不对,趁着你还没来得及收拾供桌上的生辰八字,老娘现在去掀了他。”当奶奶这么些年,这还是杨氏第一次雌威重现,为的就是云英被坑了,这个帮凶还有她,也难怪她气得都快七窍生烟了。
辛离正拿着一本兵法书试探胡三,被杨氏这彪悍的样子吓得差点把书给扔了,在杨氏又叫了第二遍的时候才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说清楚!让你张嘴说!你也哑巴了吗?”杨氏是心里发虚,她来的路上就回忆了见风独幽的两次,他真的真的一次都没张口,那易三娘偶尔的闪躲不都在她问及风独幽的境况时吗?
辛离无意骗人。再说了云英是最清楚风独幽是不能说话的人了,她本人都没有说什么嫌弃的话,想必不会现在因此就反悔的吧?要是云英真的是那样的人,那就根本不配让少爷为她放弃那么多,辗转做这么多的事。
念及此,很坦然点头道:“少爷他五岁前是会说话的,后来遇到些事情,就没开过口了。”
“没开过口了?什么意思,还不就是个哑巴……”杨氏说到这儿的时候,肩上多了一只手。云英站到了她身边,先是对辛离歉意笑了笑,这才拽了杨氏转身:“三婶婆,风独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他很好。我嫁给他会过得很幸福的。”
坚定的口气,坚决的眼神,云英此时的表情无比的认真,把杨氏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眼上。
“真的,三婶婆,风独幽很好。”云英再次肯定地点点头:“比关平好,比李长海好。比咱们十里八村的谁都要好。”
辛离暗暗点头,也只有这女子能配得上自家少爷了。四年前的玉米,两年前的菜油,靠着这两样,少爷在京城不但出尽了风头,还被摄政王请旨加封世子。
可就是如此风光一时无双。也迎来了别人的嫉妒。当朝太师立即以风独幽出生于“毒日”提出了反对,镇西将军因此事差点出手血溅朝堂。
后来,太师手底下最得力的吏部尚书却是私底下找上了摄政王府,吏部尚书有个独生女,他愿意以两家联姻为条件来改投摄政王麾下。
本来按照摄政王的意思。风独幽就娶了吏部尚书的独生女得了;可他家里的宝贝王妃、风独幽的亲娘却是给风独幽定了她娘家的侄女。这下子,摄政王和王妃第一次意见不合吵了几句,让风独幽给听在了耳里。回房关了一天后直接找了镇西将军要回大西北。
镇西将军也正为摄政王两人的独裁态度不爽。他这人独立特行惯了,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强迫,不然也不会求而不得后终身不娶。得知了摄政王府发生的事情后,当即火大了就大闹了一场摄政王府,嚣张地叫嚣说是风独幽都已经被夫妇俩抛给他十五年,他已经视风独幽就是他宁北川的亲生儿子,以后是要传承他镇西将军衣钵的,不稀罕摄政王府世子之位。摄政王府的世子谁想做谁做。
大闹完摄政王府,镇西将军压根就没管摄政王夫妇两个人的表情,直接指挥着辛震等人收拾包袱走人。在路上当然免不得感概起风独幽都快二十岁了是该娶一房媳妇云云,反正辛离也不知道那对义父子倆在马车内是怎么商议的。只是听到宁北川突然笑得声振屋瓦,之后就叫了他找个不打眼的人来李家村说亲。
云英和风独幽的八字其实之前是供奉在边城镇西将军府上,如今能够在乔木头和小罗氏的灵位前放上三日也算是乔家莫大的荣幸了。不过就像宁北川之前交代的,既然云英家只是平民,风独幽也没必要太过于宣扬。倒不是宁北川看不上云英的家世,只是他深知名利动人心,风独幽的性子只适合平凡宁静的生活,没必要逃出京城那声色犬马后又陷入无休无止的阿谀奉承当中。
这次回到岐山别庄,辛离和辛震才知道,云英这几年又种了什么好东西,相信要是送上朝堂,又是一个大的震动。不过宁北川看了胡伯交上去的报告之后只是笑着点了头说了句“还算是配上独幽”,却没打算将这些东西按照往年规矩送到摄政王府去。
宁北川的眼光毋庸置疑,辛离只是没想到云英竟然这么坚决地认为嫁给风独幽她会“很好”,这让他很是动容。当即重重点头应和道:“乔三婶尽管放心,云英小姐若是成为府里少夫人,她今后的日子只会比现在过得更自由自在。风少爷也定然会为远根小少爷和曼儿小姐谋出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