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在这里陪着主子。”雁歌性子就是如此,听得孟古青如此言,似乎有些置气道。
灵犀扫了雁歌一眼,淡淡道:“雁歌,你且先回去罢,我在这里陪着主子便是,练武之人受得起这等风寒。”
灵犀不似雁歌那般,凡事只瞧表面,因而觉孟古青如此必定是有用意的,即便是不记得往事,但以往的学识见解却是记得的。
雁歌噘着嘴道:“无碍,奴婢在这里陪着主子。”
孟古青瞥了雁歌一眼,并未再言语,只端庄站着。站上些时辰,多也就是染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韬光养晦是自然的,但到底要藏得好。
寒风凛凛之间,原本该在府邸中抱着暖炉,抑或是烧了炭火取暖的两名男子却在宫外打作一团。
“常舒!你这卑鄙小人!明明是我先遇见琼儿的!你答应帮我,可最后呢!你都做了什么!你他娘的横刀夺爱!你告诉我琼儿死了!好端端的她怎会成了皇上的妃嫔!”济度挥着拳头猛的往常舒脸上打,怒气冲冲道。
旁人伤人皆不伤脸,济度倒好,专往人脸上揍。说来,对于当年之事,常舒亦是心怀愧疚,但那是对琼羽的愧疚,而非对济度的愧疚。
若非他懦弱,想必琼羽也不会为妃,在那寂寥深宫中煎熬度日,偶时,还得受人欺凌。可他并不后悔横刀夺爱,只后悔曾那般懦弱。
亦朝着济度挥着拳头,不知怎的想的,也净往脸上打,二人厮打作一团,哪里还有半点皇室子弟的样子。
许是觉着理亏,常舒并未开口,只听得济度一人叫骂:“若非你横刀夺爱,琼儿哪里用得着受这等苦么?”
寒风凛凛,玉面清湖,大冬日的,两名男子却在湖中厮打。也不知厮打了多久,这才停下,常舒和济度衣袍皆湿透了,便起了火堆,坐在火堆边欲将衣衫烘干。
“她如今已为妃嫔,你我如此争执,终不过是一场空。”常舒声音略带几分悲意。若当初他执意要娶琼羽,石申也是没法子的。
济度脸色铁青的坐在火堆旁,冷笑道:“我出征那日,你承诺帮我的,真是没想到……这便是好兄弟。”
“我……从来不后悔爱过她,我唯一后悔的便是懦弱,未曾带她远走高飞。”常舒的眸中带着些许泪光,往日他从来不敢泄露情绪。
偶时入宫,见上琼羽一两回,更是难过,以至如今时时避着。济度往火堆了添了些许柴火,有些自嘲道:“如今在她瞧来,我便是个莫名其妙的人。常舒,我从来没想过,夺人所爱的,竟是你!若非当年你动了歪心思,琼儿会受此等苦。上回子见着她之时,愁眉苦脸的,宫里头是什么地方,你可知晓?”
“我怎么不知晓,你我少时便是长在宫中的,你知晓的,我自然也知晓。”常舒素来是嬉皮笑脸的,然此刻却是满脸悲意。
“你往后,离她远些!若是让我察觉,必定不会轻饶。”济度这话说的火候十足,似乎常舒靠近琼羽,他便要将他五马分尸似的。
常舒沉默了片刻,略带讥讽道:“我自然会离她远些,她是石妃。”常舒此话似乎在提醒自己,又似在提醒济度,石琼羽,她是皇上的女人,你我皆莫要惦记。
原以为指桑骂槐,讥讽刻薄是妇人才做的事,不曾想到,在爱情里,男子不仅拳脚相加,就连言语亦是针锋相对。
济度不再多言,只面目阴沉的,手中的柴火捏的咯咯作响。
彼时,乾清宫外,女子脸色有些发白,依旧静静站着。吴良辅眼见女子脸色这样难看,赶忙劝言道:“娘娘,您还是先回去罢!你在这儿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这都两个时辰了。莫不然,奴才进去启禀皇上。”
“皇上议国事,万万惊扰不得!”孟古青赶忙拦到。
自隆福门外走来,远远的便瞧见了孟古青,子衿眸中显疑惑,她好端端的,在吹冷风作甚。走了几步,欲前去,却又收了步子。
嘴角泛起自嘲的笑容,且不说身在乾清宫外,如今他于她而言,不过是个侍卫,一个皇帝身边的侍卫。
“微臣参见静妃娘娘。”鳌拜自乾清宫侧门而入,见着孟古青,急忙行礼道。
孟古青很是端庄得体的模样,笑道:“大人免礼罢。”
吴良辅看了鳌拜一眼,便朝着乾清宫内走去。
鳌拜又朝着孟古青行了一礼道:“臣先告退了。”
孟古青点点头,并不言语。
一会儿,只见吴良辅从里头走来,朝着孟古青道:“娘娘,您快进去罢!”
瞧着吴良辅那般神情,孟古青便知他是让皇帝给斥责了,迈着莲步,便朝着乾清宫中去。
乾清宫的暖阁中很是温暖,原本的青石墁砖上铺着羊毛地毯,皇帝盘坐在上面,手中端着奏折。
孟古青款款踏去,娉婷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福临赶忙起身,将孟古青扶起,拉着起朝着地毯上去,剑眉紧锁道:“你怎的回事,听德公公言,你在外头站了两个时辰了,这般天寒地冻的,你看看你这脸色难看的。”
“臣妾只是怕,待会儿再来,皇上便不在乾清宫了,思来想去,便觉还是在外头等着才好。”孟古青颌首低眉,言语间很是委屈。
福临有些无奈道:“我就在宫里,还能去哪儿。”
闻言,孟古青支支吾吾的,并不开口。福临打量女子片刻,笑道:“你是觉着,我去了旁人的宫里头,便不好请了。”
“皇上若是去别的姐妹宫里也是应该的,雨露均沾,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只是皇上朝政繁忙,若是臣妾不在此等着,生怕待会儿哪位大臣便又觐见了。”孟古青这话说得小心翼翼的,倒是一副贤妃的架势。
皇帝的脸色瞬时便不大好看了,盯着女子清澈眼眸道:“你所言之意,是说你并不在意我宠幸别的女子,你……是不喜欢我么?”
孟古青一怔,忙摆手道:“臣妾绝无此意,臣妾是……”
看着孟古青冷得煞白的小脸很是慌乱,福临笑道:“不过是说说,你瞧瞧你慌乱的,你心中有没有我,我还不知晓么?”自打他受伤,她在他身边哭的泪眼朦胧的,他便知,她心中是有他的。
孟古青松了口气,案子腹诽皇帝阴晴不定,因而更是小心翼翼道:“皇上,臣妾有事相求,还请皇上应允。”
福临有些惊异道:“呃,不知静儿想求些什么?”孟古青素来不爱与他求什么,锦衣狐裘不曾求过,位分也不曾求过,即便是失忆,但性子依不会改变,他倒是奇怪,她会向他求什么?
孟古青动了动身子,认真的看着皇帝道:“皇上,既大封六宫,臣妾希望皇上亦能对有罪之人宽恕,符望轩的博尔济吉特乌兰……”
“好端端的提她作甚!”孟古青话还未落,便让福临打断道。
暖阁内的气氛瞬时变得有些紧张,在福临看来,他与孟古青先前那般,有一些缘故亦是因着乌兰,且乌兰还谋害了他们的孩子,若非因乌兰是阿霸垓的郡主,许连性命亦难保。
孟古青有些怯怯的觑了觑福临,柔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她往日犯下了过错,也不至不可饶恕。况且,她还是蒙古阿霸垓的郡主,必定薄待不得。”
“是皇额娘让你来的?”皇帝沉着脸道。
孟古青脸色微变,应道:“恩。”
皇帝冷哼一声道:“我就知晓。”
“皇上,太后所言也不无道理,她到底是阿霸垓的郡主,若是薄待了,阿霸垓必定不会轻易罢休的。”孟古青继续劝言道。她心中亦明白,万万薄待不得乌兰,即便是她犯了过错。即便……她谋害了自己的孩子。
然孟古青如此一说,福临却更是气急败坏:“这些个事,你就莫要管了,我大清还怕他一个蒙古部落?”
孟古青此刻倒是平静,继续劝言道:“自然是不怕,可一旦兵刃相见,受苦的便是天下百姓。皇上,您忍心置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么?皇额娘今日同臣妾说,你与她有些隔阂,因而才让臣妾来劝言。臣妾不知是怎样的隔阂,但皇上,若为了所谓隔阂,便大动干戈,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并非明君所为。”
福临的脸色更是难看,铁青着脸看着孟古青,一言不发。孟古青知他心中必定是生气得很,纵然他嘴上未说。
觑了觑福临,转而便起身,走至墁砖处,当下便跪在那冰冷的地上,柔声道:“皇上,臣妾失言,但臣妾不为说的话而后悔,您若要治臣妾的罪,臣妾愿意领罪。但请皇上,为天下社稷着想。”
福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似乎又看到那个为他出谋划策的孟古青,其实她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如今她不是失忆了么?
“你不是不记得过往之事了么?怎的还有这样一番说辞,皇额娘教你说的?”福临的眼中有些质疑。
孟古青倒是泰然自若,坐怀不乱:“臣妾不过是撞的忘记了过往的事,并非撞得痴傻,道理臣妾亦是懂的,臣妾想,皇上乃是明君,必定不会为了所谓的隔阂,便置天下百姓于不顾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臣妾想,皇上亦是犯过错的,若是人皆不谅解,皇上心中如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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