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面容苍白毫无血色,泪眼朦胧的看着宝音,对于喜儿她是信任的,到底喜儿是她从宫外带来的,怎的也与旁人不同。
对上那拉氏质疑的目光,宝音倒很是镇定自若,面目阴沉的扫了扫面面相觑的宫人们,一派皇后的庄严:“那拉福晋你放心,本宫必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的,本宫倒要瞧瞧,谁能有那样大的胆子。”
言罢,又朝着满脸褶子的太医道:“那拉福晋如何。”
老太医拱手应道:“回皇后娘娘,堕胎药伤身,那拉福晋必要好生静养。莫不然往后生养便是难事了。”
宝音点了点头道:“恩,好,往后就麻烦富察太医了。”转而又朝着站在身旁的杏儿道:“杏儿,你且在此伺候着,你们,都给本宫到正殿来。”
自那拉氏怀了身子以来,延禧宫的宫人皆是小心翼翼伺候着,不敢又一丝怠慢疏忽的。眼下那拉氏却用了皇后差人送来的燕窝便滑了胎,宫人们心底里皆觉是皇后有意谋害了那拉氏的孩子,却还要责难上他们这一起子宫人。
皇后一身的蟒缎很是耀眼,略有些浓艳的妆容光是气势便让人畏惧到了骨子里。延禧宫比不得坤宁宫,陈设亦是普通货色,唯有红木的椅子雕琢得格外精致。
宝音欠身落在主座上,眉目凌厉之色:“绿染,你将燕窝送来之时,是谁接了去。”
绿染端站在一旁,目光自几名宫女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喜儿身上:“是……是喜儿姑娘。”
喜儿脸色比方才更白,吓得泪水夺眶而出,颤颤道:“皇后娘娘,奴婢,不是……不是奴婢。”
到底是皇后,宝音很是平静,目光悠悠的扫着殿中的宫人,声音沉沉:“除了喜儿,还有谁碰过燕窝。”
两排宫女太监齐刷刷的摇头:“唯有喜儿姑娘,那拉福晋平日里用膳也是极为小心的,皆是由喜儿姑娘亲自尝过,银针试过,这才用下的。”
宝音脸色铁青,眉眼之间更是厉色,看得喜儿浑身发寒。喜儿往日在府邸之时哪里受过这等惊吓,眼泪哗哗的,哭得翁声:“皇后娘娘,奴婢没有,奴婢自小便伺候着那拉小主,怎的也不会谋害小主的啊!”
“奴婢,奴婢想起来了!瑞珠姐姐碰过茶碗,燕窝便放在茶碗旁边!”慌乱之际,喜儿忽想起瑞珠方才端着茶碗出来,似乎是清洗过了。茶碗,方才是放在桌案上的。
如此一说,众人的目光皆望瑞珠身上去,瑞珠瞥着喜儿道:“喜儿妹妹,我不过是清洗了茶碗,那燕窝可是你亲自端了去的。”
“这几日,瑞珠姐姐总是不见人影,上回子去太医院拿个保胎药,亦是拿了许久。”眼见着皇后投以质疑的目光,喜儿便疾言道。
她并不知晓是不是瑞珠有意谋害,在她看来,许是皇后谋害,不过是找个替死鬼罢了,但能将罪责往外推,便一味的将罪责推给旁人。
瑞珠蹙眉道:“喜儿妹妹,你所言之意,是说我存了心思害小主么?你仗着是小主娘家人,日日欺辱于我,我便只得在外头多停留一会儿。”瑞珠声泪俱下的,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喜儿身上。
宝音冷眼瞥向喜儿道:“真有此事?”
喜儿自然是否认,到底瑞珠算得是皇后身边的人,瑞珠在延禧宫受的气儿可不少,记恨是必定的,当下便要旁的宫人为其作证。
皇后在此,宫人们便不敢打诳语,一道儿的便将喜儿对瑞珠的欺凌说了来。喜儿抖得更厉害,欺辱皇后身边的人,那便是打了皇后的脸,皇后怎会轻易放过她。
诺大的正殿中,闻得浓浓骚味儿,绿染呆愣的看着喜儿身下,只见喜儿脚下一滩水,喜儿哭丧着脸,身子抖得厉害,眸中满是惧色的看着宝音。
宝音瞥了瞥瑞珠,只见其镇定自若,便看向喜儿,目光愈发的凌厉,疾言厉色:“喜儿!若不是你做的!你心虚什么!竟还在宫殿中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宝音所言龌龊,自是指喜儿吓得小便失禁,原本面面相觑的宫人们不禁嗤笑起来,眼见着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喜儿如此,个个是幸灾乐祸得很。
不等喜儿多言,便命人将其打发去尚方院,对上宝音眼色,绿染赶紧跟了去。瑞珠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只觉精明的皇后也不过如此。然却未曾察觉宝音脸上一闪而过的冷笑。
那拉氏是委屈得很,喜儿胆子小,她是知晓的,可皇后竟不由辩驳便将其打发去了尚方院。愈发的觉自己落胎一事乃是皇后所为,必定,她怀里身子一事,唯独是延禧宫里和坤宁宫的知晓。
步出延禧宫,宝音低声朝杏儿道:“盯紧瑞珠。”
承乾宫中,女子倚靠在贵妃椅上,满意笑道:“恩,做得不错,哼,皇后那个草莽之妇,想与本宫斗。”
“瑞珠,你可知,皇上每日都喜欢往哪儿去么?”董鄂云婉眼中闪过一丝恶毒,朱唇含笑道。
瑞珠欣喜得很,然却故作茫然道:“奴婢不知。”
董鄂云婉动了动身子,娇媚的容颜露出和色笑容:“皇上平日里总喜欢往御花园的荷塘去,皇上……最喜欢梅花,只可惜啊,这梅花只得在寒冬里盛开。因而啊,皇上便喜欢上了那傲雪红梅之色。”
提起梅花之时,董鄂云婉指甲陷入手心,似乎要将细白的手戳破了一般。瑞珠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低眸道:“皇贵妃娘娘与皇上琴瑟相合,自是知晓皇上的习性。”
瑞珠诚是有心攀附,但亦是要掂量着,生怕惹了董鄂云婉生气,董鄂云婉会如皇后那般过河拆桥。董鄂云婉动身坐起,也不再拐弯抹角,凤眸瞥着瑞珠,几分慵懒之意:“紫禁城是什么样,想必瑞珠姑娘比本宫还明白,日后若是飞黄腾达,可莫要忘了滴水之恩。”
闻言,瑞珠面含喜色:“皇贵妃娘娘提点之恩,奴婢必定铭记在心。”
“好了,回去罢!”董鄂云婉语气中听不中感情来,眼中却很是不耐烦,甚是厌恶。
瑞珠福身行礼:“奴婢告退。”
踏出承乾宫,瑞珠这便急急朝着御花园去,满脸欣喜之色,却未曾察觉背后那怨毒的目光。
颖儿正襟站在董鄂云婉身旁,脸色发白,却故佯装着镇定,这个瑞珠,背叛旧主,甚至有心谋害旧主性命,也用不着可怜。约莫是这些日子以来见惯了生死,颖儿是愈发的淡然了。
彼时,坤宁宫中,宝音坐在榻旁,淡淡道:“今日,瑞珠去了承乾宫?”
杏儿点头应道:“娘娘将将离去不到半个时辰,瑞珠便去了承乾宫。”
宝音冷笑一声道:“这个贱蹄子,本宫就知道是她在背后捣鬼,以为攀附上董鄂氏便能麻雀变凤凰了。”
“主子,您是怎么瞧出是瑞珠在背后捣鼓的,奴婢还奇怪,主子怎么放过了喜儿,原来凶手另有其人。”正摇着团扇的绿染疑惑道。
宝音理着手中的丝线,悠悠道:“喜儿胆子那样小,哪里敢做出这等事来,倒是瑞珠,那个贱蹄子,会背叛旧主子,未必不会背叛本宫。若她是个忠心的奴才,本宫还考虑将她留在身边。偏生她心比天高,他日若是当真得了权势,想来连本宫也会放在眼中。这样心高的人,胆子也不会小,使了坏,亦能镇定自若。”
绿染一脸恍然大悟,接着又道:“要不要将瑞珠传来。”
宝音摆摆手道:“现下不必,本宫要让她们措手不及!”
傍晚时分,御花园中的茉莉开得甚好,层层团簇,映着夕阳绯红如暇。瑞珠欢欢喜喜的到了荷塘边儿,荷花盛开在六月,自然是美不胜收。
如此花前月下,好不诗情画意,瑞珠故作娉婷之势,略有些扭捏作态。好在她生得好,也不见得是东施效颦那样难看,到底还算得是调皮可爱。
约莫半个时辰已过,却不见皇帝的身影,瑞珠有些恼火了,心觉皇贵妃是不是欺骗于自己,便放下了方才扭捏姿态,显得有些不耐烦的在荷塘边来会徘徊。
她自认美貌不输那唐碧水,眼前又是好景,应景生情,若是此时遇上了皇帝,她必定会用尽手段,成为庶妃,再为正妃,为贵妃,为皇帝诞下子嗣,为皇后,为太后。
瑞珠眼前浮出美好景象,似乎看见自己坐在那凤辇之上,不慎风光。“啊!”然脚下传来的疼痛感,却将眼前的虚幻打破,杏眼圆睁,瞪着地上爬行的异物,还未反应过来,便跌入了荷塘中。
六月下旬,满池的荷花开得甚好,荷塘边忽传来一声尖叫,只见远远的一抹宫装漂浮在荷花之间。
晌午的毒日头烤得人好生难过,绿染额间冒着汗珠,急急踏入坤宁宫,朝着主座上的女子道:“主子,瑞珠……瑞珠死了!”
宝音一惊,脸色瞬时变得难看之极:“昨日还好好的,怎的一回事。”
绿染福身道:“昨儿个傍晚,那拉福晋言,昨儿个傍晚,瑞珠便偷懒的跑了出去,直至夜里也没见其回延禧宫。今日辛者库派了人去打扫御花园,便……便见瑞珠漂浮在荷塘上。看那模样,已经死了有一夜了。”
“备轿辇,去延禧宫。”宝音眉目间阴沉,已猜出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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