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错人了。”曹氏紧张地否认,转身就走。
王瘸子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整件事虽然过去十多年前了,但那种生死时刻,他看得特别清楚,记忆也特别深刻,明明就是她和何柏初站在船舷,他不可能认错人的。
王瘸子想要追上去,最终还是止了脚步,只是轻轻叹一口气,一瘸一拐走了。
曹氏被王瘸子吓破了胆,回到何家时依旧心有余悸。
陶氏见她惊魂未定,笑道:“就算没有找到谢三爷,你也不用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吧?”
曹氏呆呆地看着陶氏,许久才回过神,匆忙站起身,脱口而出:“大太太,将来若是二少爷不在了……”
“什么不在了,别胡说八道!”陶氏不悦地沉下脸。何靖虽不是她亲生的,却比她的性命更重要,是她唯一的希望。
曹氏咽了一口唾沫,急忙改口:“我的意思,若是二少爷去了京城……”
“上京赶考是好事,被你说得吓一跳。”陶氏吁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曹氏的手背,安抚道:“放心,靖儿到底是你生的,他那么孝顺懂事,我们只要熬过这几年,将来定然能过上好日子的。”或许是何欢的潜移默化,又或者是陶氏自己想通了,这些日子她比以往乐观不少,整个人也精神了。
曹氏勉强笑了笑,心中愈加担心。十多年前,海盗害死了她全家,她能够在何家生活至今,全因何靖是她“生”的,可事实上,她只是船上干粗活的船女,万一那个瘸子找来何家,拆穿她的身份……
曹氏不敢往下想。是她气死了小韩氏,是她追着何欢打骂。上次冯骥阳出现的时候,她吓得不敢出门,这回又突然冒出一个瘸子。
即便事实远没有曹氏想得严重,但她做贼心虚,越想越害怕,转瞬间双颊又青又白,双手止不住颤抖。
“曹姨娘,你是不是不舒服?”陶氏发觉不对劲,问道:“是不是中暑了?”
“不是。”曹氏摇摇头,颤声说:“我在街上听到一件事,我们去找大小姐再说。”她转身往外,恍恍惚惚间扳在了门槛上,差点摔跤。
陶氏越发觉得不对劲,上前追问了两句。曹氏依旧只是一味否认。两人说话间就来到了西跨院,何欢正在凉棚下心不在焉地做针线。
曹氏不愿陶氏继续追问,上前两步急道:“大小姐,我刚刚从外面回来。街上人人都在说,早前那位吕八小姐是假冒的,有人猜测,她是倭贼。”
正文 第257章 谣言四起
曹氏话音未落,何欢“啊”一声轻呼,指尖的鲜血瞬时染红了棉布。她顾不上伤口,急问:“到底怎么回事?表姐夫……”她的声音渐渐弱了,脑海中冒出无数种可能性。
曹氏接着何欢的话说道:“据说沈大爷也是受害者,这事还是他揭穿的。那女倭贼可真是大胆,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有人传说,她是探路的,若不是发现得早,沈家就是第二个吕家。现在外面人心惶惶,好多人都害怕,蓟州会像陵城那样,被倭贼屠城……”
“别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了。”陶氏皱着眉头打断了曹氏,“你倒是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街上的人说……对了,得先说另一件事,就是林捕头受了重伤……”
“林捕头受了重伤?那,那谢三爷呢?”何欢只觉得一颗心快吊到嗓子眼了,她焦急地抓住曹氏的手腕,忧心忡忡地说:“谢三爷日日和林捕头在一起……”
“你先听我说完。”曹氏按住何欢的手背,“具体到底如何,我不知道,但谢三爷应该没受伤。外面的人虽然各有说法,但总的来说就是林捕头中了倭贼的圈套,身受重伤。大家都说,一定是倭贼头子知道,他拼了命也会保护蓟州的百姓,所以决定先一步除掉他。幸好谢三爷及时把他送去医馆,这才捡回一条命。可倭贼犹不放过他,又去医馆杀人。反正也不知道谢三爷怎么做到的,倭贼以为林捕头已经被他们杀死了,事实上谢三爷早就把林捕头偷偷藏起来了……”
“这就是说,谢三爷和林捕头都好端端的?”何欢还是不放心地确认。
曹氏重重点头,接着又道:“再说那个假冒的吕八娘,早几天吕家的亲戚来找她。她是冒牌货,当然不敢让人瞧见,所以谎称生病已经睡下了。沈大爷无奈。只能招待吕家的亲戚住下。你们不知道,她竟然想在夜里杀人灭口,幸好被沈家的下人发现。可惜沈大爷没能把她抓住。”
“这……这女倭贼也太大胆了吧!”陶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都一个多月了。沈家就没人发现不对劲吗?”她朝何欢看去,“欢丫头,你是见过她的,难道一点都认不出她是倭贼?不是说,倭人说话与汉人是不同的吗?就算是学了我们的话,也总能听出不同吧?”
何欢摇头,恍恍惚惚站起身。一个月,整整一个多月,怎么会没人发现吕八娘是假冒的呢?她仔细回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推敲每个细节,又觉得全都合情合理。沈家老太太的眼睛早就瞎了,沈经纶从小去了京城,压根不记得真正的吕八娘母女……不对啊,若她是在沈家做内应。为什么又去找何欣,又是上吊。她上吊那回,那么逼真,脖子上的伤痕可骗不了人的。何欢不住地摇头。
“欢儿,你怎么了?”陶氏奇怪地看着何欢。
“没有。”她呆愣愣地再次摇头。
曹氏追问:“你和女倭贼相处过不少时间,倒是说说,她真的没有任何不对劲?沈大爷这回也太不小心了。险些出了大事!”
何欢总觉得,沈经纶不该毫无察觉,可吕八娘的骗局又确实没有令沈经纶怀疑的切入点。在陵城初见吕八娘,是她亲眼看到,沈经纶十分惊讶地看着吕八娘。
何欢心乱如麻,在陶氏和曹氏一再追问之下。她才道:“她的外貌、说话举止确实与我们无异,而且她做的每一桩事,说的每一句话,仿佛她就是吕八娘。她曾经还为了吕家,要求二妹进门守寡。不是吗?”
陶氏和曹氏齐齐点头。曹氏又道:“总之,她在沈家杀人未遂后,打伤了很多下人,急匆匆逃出城去了。沈大爷赶忙去找新来的县令王大人。说起来,这个王大人也是糊涂蛋,直到这时候才发现林捕头不在衙门。还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县令的,林捕头不在,他竟然不知道怎么调派捕快抓人,最后还得靠沈大爷,才能主持大局。可惜,因为这么一耽搁,误了时间,没能抓到女倭贼。”
陶氏听着,又是唏嘘,又是愤恨,不断重复,若是抓到人就好了,即便只是一个女倭贼,也算是替大家报仇。
何欢依旧觉得,真相可能并不如传闻这般。她追问:“后来呢?林捕头回衙门了吗?”
“回了,当然回了!”曹氏点头如捣蒜,“你们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谣传,谢三爷在京城不止是大官,还是大将军,也可能是钦差大人,甚至——”她压低声音说:“还有人说,他是京城来的王爷呢!”
“怎么可能!”陶氏断然摇头,“你以为封王那么容易吗?还是异姓王爷。再说,他才弱冠之年,就算他是皇子,也不可能这么早得到王爷的封号。”
“我骗你干什么!是林捕头偷偷对手下说,谢三爷奉皇命微服私访,先行摸清倭贼的底细。以后皇上还会派他带兵剿灭倭贼呢!对了,知道永安侯吗?他和谢三爷是同宗,皇上都要称永安侯岳父的……”
“当今皇后又不姓谢,永安侯哪里就是国仗了!”陶氏嗤笑。
曹氏不服气地说:“皇后不姓谢又如何!当今的皇长子可是谢贵妃生的,是皇上唯一的儿子!”
“可到底皇后生的儿子才是嫡子。”陶氏不服。
“那也要皇后生得出儿子才行啊!”曹氏反驳。
何欢听得不耐烦,高声说:“你们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曹姨娘,你倒是把眼前的事说具体些啊!”
曹氏摇头道:“具体到底如何,我哪里知道啊,不过是听街上的人说,在昨晚之前,都是沈大爷调派守城的人手,帮着王县令处理衙门的事,好像本来还要征招城内的百姓一起抵抗倭贼。后来林捕头和谢三爷回来了,衙门的捕快自然是跟着林捕头的,至于其他人,有的想跟着谢三爷一起打倭贼,有的又觉得大伙儿应该听沈大爷的。”
陶氏听着直摇头,轻笑道:“你说得也太夸张了。若外面的事果真闹得这么厉害,早前我们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曹氏朝何欢看去,说道:“这些日子,不要说我们除了接送二少爷去学堂,顺带买菜,基本不出门。就是出门的时候,沈大爷也一直派人盯着我们吧?今日若不是我特意去找谢三爷,回头多看了两眼,还不知道这事呢!”
何欢摇头辩驳:“表姐夫只是怕我们遇上危险,所以派人在宅子四周守着。就像上次,黑衣人突然出现,亏得表姐夫派人保护我们……”
“大小姐,您这话虽然没错,但今日是我亲眼看到,隔一条街的李婆婆想找我说话,被一个男人撞了一下,岔开了。那人我前几次接送二少爷的时候就见过。那时我以为只是不小心同路,今日我去找谢三爷,走的是其他的道,总不会真的这么凑巧吧!”说到这,曹氏低声嘟囔:“本来我还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一路接送二少爷,从来不会遇上别人与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