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话音刚落,何欢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朝天空望去。
“回表小姐,还有大半个时辰才到午时。”
何欢满心失落,又满怀紧张。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说道:“吕姑娘的身体,是否好些了?”
萱草摇头,担忧地说:“肖大夫昨天对大爷说,若是吕姑娘今日还不能醒来,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就算她今日醒来,也可能变得痴痴呆呆。谁也不认识。”
听闻这话,何欢忽然想起谢敏珺。据谢三所言,十年前,谢敏珺同样选择了上吊自杀。当她被谢侯爷救回来之后,整个热变得痴痴傻傻,至今仍旧神志不清。
想到谢敏珺,何欢的情绪瞬间跌落谷底。谢敏珺与沈经纶有婚约在先,以沈经纶的脾气,若是得知她还活着,一定会履行承诺,娶她过门。
难道他已然知晓谢敏珺还活着,只因婚事没有落到实处,所以才没有声张?
想到这。何欢的心情更加七上八下。可转念再想想,若沈经纶一定要迎娶痴傻的谢敏珺,她委身做妾未尝不可,到时她同样可以亲自照顾儿子,也不必担心儿子被后母虐待。
何欢胡思乱想间。萱草已经带着她,来到了吕八娘的房间。小丫鬟看到她们,高兴地说:“表小姐,萱草姐姐,吕家表小姐刚刚已经可以喝药了。”
“这就好。”何欢点点头,站在吕八娘的床边,只见床上的女人脸颊煞白。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一般。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屋子内陷入了炙人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何欢打算找理由离开的时候,忽见吕八娘的手指动了动。
“快。快去找肖大夫。”何欢一下站起身,紧紧握住吕八娘的手,低声说:“吕姑娘,你醒一醒。”
床上的人“嘤嘤”一声,再没有声息。何欢一时吃不准先前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接过萱草递上的毛巾。轻轻替吕八娘擦拭额头。
吕八娘呻吟一声,脑袋动了动。
随着她的动作,何欢看到了她脖颈间的乌青。乌青从下巴绵延至颈后,看着虽不及她上次那么严重,但那长长的青痕,很是可怕。
何欢吓了一跳,她到底与吕八娘不熟悉,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表小姐,怎么了?”萱草赶忙扶住何欢。
“没什么。”何欢垂下眼睑,不由地暗想:谢三不止看到我上吊的丑态,也看到了我顶着这么可怕的伤痕,四处走动的模样吗?
眼见吕八娘的手指再次动了动,何欢赶忙按下思绪,弯腰轻唤她的名字。
不多会儿,肖大夫匆匆赶过来,替吕八娘把了脉,又替她施了针。半响儿,吕八娘才慢慢睁开眼睛,不停地咳嗽。
何欢刚想问她,是不是认得自己,肖大夫已经用银针扎晕了她,又替她开了新的药方,命丫鬟们赶忙去煎药,最后又吩咐厨房准备清粥。
何欢见他忙完了,这才上前问道:“肖大夫,依您看,吕姑娘她……可认得我们?”看到肖大夫皱了皱眉头,她的一颗心顿时悬在了嗓子口。“怎么,吕姑娘的情况很糟糕吗?”她的声音透着几分急切。即便她与吕八娘只有短暂的相处,甚至还有小小的矛盾,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再说,若是她按照沈经纶的叮嘱,在沈家陪着吕八娘,或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肖大夫略一迟疑,没有立时回答。他复又替吕八娘把了脉,这才站起身,对着何欢拱了拱手,说道:“何大小姐,待会儿吕小姐喝下汤药,便能醒来,到时她不会像刚才那么难受,但是在下尚不能肯定,醒来后她能不能认人,会不会有其他的病症。”
肖大夫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何欢却被他恭敬的态度暗暗吓了一跳。当她还是林曦言的时候,一开始肖大夫对她的态度总是淡淡的。直至她怀孕之后,他才真正把她看成“沈大奶奶”,可这会儿,肖大夫态度之恭敬,她几乎觉得,他再次把她当成“沈大奶奶”了。
“何大小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在下先去看看汤药煎得如何了。”肖大夫对何欢行过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何欢复又在吕八娘的床边坐下。她接过萱草递上的热茶,随口问道:“前些日子,肖大夫一直在庄子上陪着念曦吗?”她已然知道,当初钱大夫、李大夫等人信誓旦旦,她的念曦病得很重,全因沈经纶找了病童代替他们的孩子,才会让全城的人都相信,沈念曦病了。至于肖大夫,他陪着沈念曦去庄子上,定然知道他压根没有生病。
萱草悄然看了何欢一眼,这才回道:“是的,表小姐,若不是大爷的手伤了,紧接着吕家表小姐又这样,肖大夫本来已经回庄子上去了。”
萱草这一句话,瞬间又勾起了何欢的内疚。她刚想问一问沈经纶的手伤情况,就听小丫鬟回报,丝竹从庄子上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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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2章 思念
何欢虽然一心期望吕八娘安然无恙,但在她心中,没什么比得上儿子更重要。她一听庄子上来人了,来的还是林曦言和沈经纶屋中的大丫鬟,她急匆匆就赶了过去。
幽静的小花厅内,丝竹看到何欢,上前行礼,恭敬地唤了一声“表小姐”,低眉顺目站在一旁。
何欢急道:“怎么是你回来,是不是你家小少爷有什么事儿?”俗话说关心则乱,她不由自主往坏的方向揣测。
丝竹赶忙回道:“表小姐,小少爷很好,是大爷吩咐奴婢回来,明面上是接肖大夫回庄子上,实际上是大爷命奴婢前来面见表小姐。”
何欢这才想到,萱草等人并不知道沈念曦只是假装生病,知道内情的只有丝竹、紫兰等贴身伺候沈念曦的下人,以及沈志华,肖大夫和沈老太太等人。沈经纶遣了丝竹回来,想来已经料到,她一定会细细询问儿子的情况。
何欢无暇分辨心中的情绪是惊讶,还是意料之中,她深吸一口,眼巴巴看着丝竹说:“表姐夫定然已经告诉你,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是。”丝竹温顺地点头,“表小姐请问,若是奴婢知道的,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欢也不管沈经纶或者丝竹会不会怀疑,她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追问:“念曦现在可好?有没有生过病?每天吃多少,睡多少时辰?他会不会经常哭?晚上会不会闹腾?现在长什么摸样了?……”她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
丝竹低头立在边上,待何欢问完了,她不疾不徐地回答:“小少爷自出生一直很健壮,手臂、小腿肚像藕节似的,白白胖胖。大爷吩咐奴婢每隔三天便替小少爷称一次体重,再向他汇报。今天早上奴婢刚刚替小少爷称过,已经九斤多了。现在有两个奶娘给小少爷喂奶,肖大夫严格规定她们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小少爷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几乎不怎么哭闹,不过他若是哭起来,声音很是洪亮……”
何欢专心地听着丝竹的陈述。不知不觉中眼眶红了。她万分渴望亲手抱一抱儿子,亲一亲他,可是自儿子出生,她只见过他一次。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一遍遍在脑海中描绘他的小模样。此刻,听着丝竹的描述,她更想亲眼看到他。
当初,她迫切地需要儿子,是因为只有儿子才能巩固“沈大奶奶”的地位,此刻她才意识到。其实一切都不重要,她只要她的儿子。她可以用自己拥有的一切,换取陪伴儿子长大的权力,哪怕是折损她的寿命,她也在所不惜。
“表小姐。您怎么了?”
丝竹的声音惊醒了何欢,她赶忙背过身,拭去眼角的湿润,摇头道:“他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剃过头发了吗?会‘咿咿呀呀’说话了吗?”
听到这话,丝竹垂下眼睑,黯然地说:“奴婢和奶娘都觉得。小少爷和大奶奶长得一模一样。前几天,大爷偷偷去庄子探望小少爷,奴婢不小心听到大爷也是这么说的。”
何欢用力握紧拳头,才能勉强压抑情绪,不让眼泪倾泻而下。之前没人与她提及儿子,她只是独自思念儿子。想象儿子的模样。此时此刻,丝竹的话虽然是无心之语,却字字句句都像绣花针,一下一下扎在她的指尖,刺在她的心口。
短暂的沉默中。何欢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窗外,压着声音说:“听你这么说,就是念曦一切都好?”
“是的。”丝竹点头。
半响儿,何欢的心情稍稍平复,低声问道:“你刚才说,表姐夫前几日去过庄子?”
“是。”丝竹再次点头,“奴婢们每日都要向大爷汇报小少爷的境况,大爷隔三岔五也会去庄子探望小少爷。除此之外,大爷把一切都设想得很周到,即便遇上倭贼流匪,大爷也安排好了退路,确保小少爷的安全。”
“你这话什么意思?”何欢讶异。
丝竹愣了一下,稍一斟酌才回答:“具体如何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知道,大爷在庄子上安排了不少护院。他一早吩咐奴婢,若是有不认识的人找上庄子,奴婢就带着奶娘和小少爷从院子后面的暗门乘坐马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