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路边,正不知去哪,一抬头遥遥瞧见先前那个老大夫拎着包药进了医馆,忽然福至心灵。
自己明明精通医术,去医馆帮忙再合适不过了。
她连忙快走几步,直追到医馆,见老大夫正在摆弄药材,这才细细打量,只见他一身墨蓝长衫略有些旧了,鹤发须眉,瘦骨嶙峋,佝偻着腰,瞧那面色,颇有些古板固执。
“大夫!”她吃了饭,声音也有了气力,听着干脆利索。
老大夫抬头,眯着眼瞧了她半晌,这才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
花梓咧嘴一笑:“你怎不记得了?上午您还为我扶过脉,说我怀孕了!”
老大夫又仔细瞧了瞧,立时垂下头,沉了脸,冷声发了逐客令:“药也抓了,药方也开了,你还来作甚?”
花梓凑近了些,态度极为谦和:“我曾在思逸山庄钻研医术,小有所成。今日瞧见您年岁已高,还这般辛苦,心中不忍,就想着来帮您的忙。”
“我还忙的过来,用不着旁人,”老大夫从柜台走了出来,手中还拎着几味草药,瞥了她一眼:“姑娘请自便。”
花梓急了,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不要工钱,只管我吃住就好。我吃的不多,一顿三个馒头就够了!”
老大夫睁圆了眼:“三个?三个馒头还不多?”
“现在不是讨论馒头的时候儿,老伯,您就让我在这帮忙吧,我曾经只两针,就治好了一位老人的肩背酸疼,夜盗虚汗……”花梓目光殷切,只差没跪下来了,心里一急:“我吃馒头不吃菜的!”
“你从哪来,回哪去,快走快走……”
老大夫一路推着她,把她赶出门,转身进到屋里继续拣选草药。
只片刻功夫,他再一抬头,就瞧见花梓坐在一位病人旁边嘘寒问暖,帮着端药,又忙着扫地,老大夫立时吹胡子瞪眼,大步流星朝她走去。
“你怎么还在这?”老大夫声色俱厉,嚷嚷道:“你快走,快走,别跟我在这耍无赖!”
花梓皱了皱眉,“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又没有,多跪跪不碍事。
“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她仰起头,脸上还挂着两滴泪珠。
“你起来,你这是作甚?快起来,快起来!”这老大夫是个老鳏夫,前些年老伴儿去了,他无儿无女,在这小镇开医馆已有些年头儿,医德甚好,颇得人心,在镇上也有些声望。这会儿,花梓跪在他面前要死要活的模样,被很多路过之人和问诊之人看了去,指指点点,老大夫面上挂不住,拉她起来又不起来。
“您答应我,答应我我就起来。”花梓依然固执地跪在地上,见老大夫依然不松口,遂嚷嚷道:“我不是怀孕了吗?您就忍心扔下我个孕妇不管了?”
这下算是百口莫辩了,周围人群窃窃私语,偶尔投来鄙夷的眼光,虽说这小镇民风不算保守,可向来安宁的地方儿,一旦出了点儿事儿,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两日,人尽皆知。
“答应,答应,我都答应,你给我起来!”老大夫一边抓头发,一边将她拉扯起来,知道她有孕在身,又不敢太过用力。
第一百九十六章 流言
花梓喜出望外,人说医者仁心,果然不假,一说自己有孕在身,老大夫立马良心发现,不,应该说慈悲为怀了……她下意识摸摸肚子,从地上站起来,笑道:“日后,洗衣做饭,都我来罢。”
这话一出,门里门外一群人又开始嘀嘀咕咕。
老大夫满脸通红,走到门口,使出全力将大门砰的一声推上,关的死死。
“你怀孕的事儿,嚷嚷什么?!一个姑娘家,没嫁人就有了孩子,值得炫耀?”老大夫一壁点着她的脑门,一壁训斥。
旁边两个病人早已瞠目结舌,老大夫这才看到那俩患者,遂朝着他俩尴尬一笑,拉着花梓就走到旁边一个角落,本想继续数落,就瞧见花梓满脸紧张地问道:“您嫌我在这给您丢人了吗?”
“你不觉得丢人?”老大夫瞪圆了眼,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伤风败俗的丫头!
“您多虑了,我也学过医术,也算个小有所成的大夫,我自己是否怀孕,自己还能不知道?我没嫁过人,如何就能怀孕?婆婆老早就告诉过我,未嫁人的姑娘是不会生小孩儿的!”她忽然一捂嘴巴,若让他知道自己并未怀孕,是否会反悔,再将她赶出去,她又“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您方才说答应收留我,可还作数?”
老大夫焦头烂额,满脸胀的通红,连声道:“你给我起来!作数作数,都作数,你别这么跪着,让人瞧见像什么话?”
花梓这才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灰土,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遂扶着格子柜一阵干呕,却半点儿东西也未吐出来。
“饿了许多天,胃怕是饿出毛病了。”
老大夫瞠目结舌。这哪是胃出了毛病,这分明就是害喜嘛……
她顺了顺气,望了眼窗外,正瞧见几双眼。正透过窗缝往屋里窥视呢。
老大夫也觉察有异,遂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子,那几个人已四散逃去了。
此后几日,镇子上中老年妇女分外活跃,半年不走动的老姐妹儿也开始时不时凑到一块儿磕着瓜子谈天说地了。
“真是不得了,那么一大把年纪,平日里瞧着道貌岸然的,不曾想竟是这样的人。”王大婶嗑了个瓜子,将瓜子皮吐到地上。撇了撇嘴。
“这话我都不跟别人儿说,也就咱们老姐妹儿私下里聊聊,老早我就觉得那李大夫是个老色胚,果不其然,老伴儿才死了几年。就闹出这一出,真是不嫌臊得慌!”
张大娘本是胳膊伏在石桌上,凑到王大婶跟前,小声说与她听,这会儿忽然瞧见隔壁牛二媳妇进了院子,连忙坐直了身子,双手扶腰嚷嚷道:“这年纪大了。总是腰酸腿疼的。这才多一会儿功夫,就直不起腰了。”
牛二媳妇忙凑过来:“张家嫂子也在啊……”
王大婶给牛二媳妇搬个椅子,笑道:“今儿你怎么得了空?”
牛二卖肉,家中人手不够,牛二媳妇儿向来极少出门,从早到晚忙里忙外不得闲。
“今儿生意不好。我才得了空出来逛逛,许多日子没来瞧瞧老姐姐你了,就过来看看,”她说着,将手中一个小竹筐放到桌上:“端了些自家炒的瓜子。合着打打牙祭。”
牛二媳妇坐下来,瞅了瞅张大娘,眸光一转,笑道:“张家嫂子,若腰疼得厉害,就去李大夫那瞧瞧呗,不过,最近医馆好像出了点儿事儿,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
张大娘和王大婶一听,立马凑了过来:“你也听说了?”
……
第三日,李大夫的医馆门庭若市,皆是中老年妇女打着问诊的旗号,来一探究竟,这些人一进门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处搜寻花梓的身影,见着之后,目光一水儿锁向她半点儿还未隆起的肚子。
后来,李大夫实在受不住了,逢人就道,花梓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此番找到父亲,前来探望,姑爷远在桑国国都,未能随她一同前来。
一度,花梓以为李大夫疯了,或是要改行做说书先生。
如此,虽表面上谣言渐止,大家心里却依旧不太相信。
一日,李大夫悉心叮嘱一番之后,花梓点头应诺。
翌日,见到第一个来问诊的病人,花梓也不问对方哪里不舒服,直接就拉着对方的手叹道:“李大夫是我失散多年的祖父,此番找到祖父,前来探望,我夫君远在桑都,未能与我一同前往。”
似乎哪里不对的样子!
病人捂着肚子,哼哼道:“先给我看病,然后咱们再坐下来讨论,到底是女儿,还是祖父,可好?”
李大夫一把将花梓拉到一旁,声音极低却有种撕心裂肺的味道:“我说你是我女儿,你怎能说我是你祖父?这么简单的辈分你理不清?”
花梓垂头寻思半晌,恍然大悟:“是爹才对!”她蓦地眼中闪过一丝难过,李大夫揉揉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花梓也揉揉眼,红着眼眶转身就朝那病人走去。
“李大夫怎还没来?我这肚子疼得厉害啊……”病人坐在长椅上,捂着肚子,一张脸疼得几乎皱到一起了。
花梓走近些,朗声道:“方才我说错了,李大夫说是爹,不是祖父!”
李大夫头一晕,险些栽倒,这下算是完了,无力回天。
这事儿还得怪自己,本就不该指望这丫头,她明显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还说不得,打也打不得,若一不小心闹出个一尸两命,他这条老命也算是到头儿了。
怎么就惹来这么一个丧门星!
夜深人静,花梓倚在临时搭成的小木床上,透过窗子望向天边星子,心中一片宁静,若能在此处一直住下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这辈子,唯一能做的,便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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