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梓袖手站在那里,瞧瞧东边天际,日头尚未升起。
“拿着,平日补补身子。你就呆在这医馆,哪也别去,好好养身子。饮食用度上要小心仔细了,”萧叶醉将手上一应补品送到她面前,忽然皱了皱眉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莫要时时挂在心上,难为自己!”
花梓垂着眸子,半晌静默,再抬起头时,咧嘴一笑,声音清凉凉的,像这清晨的露珠,没有丝毫杂质:“你终于像个师父样儿了。”
萧叶醉一愣,随即笑开了,点着她的额头,嗔道:“你这丫头!”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涩。
花梓依然执意去前院帮忙,萧叶醉无事,自然也跟着了。
自此,医馆门前就又排起了长队,也不知怎么,一水儿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大娘,同时生病,前来问诊。
偶有汉子怒目圆睁跑来拉着自家媳妇儿就往回扯,临走还愤恨地望着萧叶醉,萧叶醉却是一脸无辜,队伍中待字闺中的洋洋得意,庆幸自己到了适婚年龄还未嫁出去,随即望向萧叶醉,一脸的神色贪婪。
花梓忙的满头是汗,李大夫终于看不下去,摇摇头,把她按到一旁椅子上:“你歇着!”
花梓眯眼一笑,拭去头上细密汗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很是听话地坐到萧叶醉身边。
“师父,”她想了许久,才低声开口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在这的?”
萧叶醉啜了口茶,抬起头,眸光微动,惹得一应问诊的姑娘们连着倒吸几口冷气。
“玉凝馨飞鸽传书,说你不知去向,并且……”他眉头微蹙,声音低迷:“忆起了往日之事。思茗说,若没死,便是寻回记忆了,若挨不过去,便是死了!”
花梓面色沉沉,转头就又笑道:“我命还是挺硬的!”
萧叶醉望了她一眼,心中压抑,她倒不如像那晚似的,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眼泪也好,鼻涕也好,他照单全收。只是她这笑容,让他心里愈加难受。
她倏然站起身,萧叶醉抬头,心下好奇,她却开口道:“说好分期支付那五十两收徒费,你还记得吗?”
这话一出口,在萧叶醉耳中俨然就成了:师父,您还记得思逸山庄那个巧取豪夺的玉花梓吗?
她见萧叶醉愣在那里不说话,便又抬高了声音补充道:“我知师父断不是无赖之徒,白字黑字都画了押,怎能赖账?是我多虑了,师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樱桃小王子’,便是想赖账,也要顾及名声,何况师父还是一言九鼎的大英雄呢!”
问诊的大姑娘小媳妇立时窃窃私语,面泛潮红,激动不已。
“这便是传说中的萧公子啊?”“难怪恍若天人,竟是‘樱桃小王子’!”“能见到萧公子,小女此生足矣!”
萧叶醉连忙从袖筒掏出三两银子,忿然送到玉花梓手中:“身上只剩这么多,余下的,慢慢还!”
花梓将银子死死捏在手中,心想,这钱要攒着,日后给孩子买衣裳!
她坐下来,将银子塞到袖筒,又问道:“姐姐和狼女都还好吧?”
萧叶醉点点头:“只是担心你,别的都好。”
“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把孩子生下来,我这模样,不想被别人瞧见。”花梓抬头望着萧叶醉,目光透着询问。
“狼女也不想见?”萧叶醉见她垂了头,遂叹口气:“许多事你不知道,你姐姐,还有沐冷尘……”
第一百九十八章 错过
花梓一手按上他的衣袖:“师父,我都明白,他们对我,没有丝毫恶意。”
萧叶醉反手按上她的手,本想说什么,对上她眼中一片澄明,终于只是点点头,舒了口气:“你明白就好。”
瞬间,几个病人目露绝望之色,当场晕厥。
李大夫大步流星,负手走了过来,面上一片肃杀之气,萧叶醉的手依然覆在花梓手上,不明所以,抬头望着李大夫,心中忐忑难安,这又是哪得罪这老头儿了?
“你放开她!”李大夫吹胡子瞪眼,手指颤抖,直指萧叶醉的鼻尖,携着风雨欲来之势,铺面而来尽是杀气凛然。
萧叶醉这才恍然大悟,慌忙将手从花梓手上拿开。
就听到队伍中有人连声道:“姑娘您快醒醒,萧公子的手已经拿开了。”
于是,刚刚晕倒的姑娘悠然转醒……
待李大夫训斥完萧叶醉,负手离去时,花梓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萧叶醉摇摇头,叹道:“这年头儿,中老年人最是难缠!”
“对了,萧老太太和叶师叔可还好?”她忽然想到花勿语,一拍额头,心中一阵懊恼:“勿语可好?”
花梓死死抓着萧叶醉的袖子,盯着他的脸等他开口,他倒觉得奇怪,不知花梓为何这般紧张花勿语。
“你可是听说了什么?”他心中疑惑。
“晏国!晏国要买通肖泽!”她凑近萧叶醉,声音压得极低。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过往许多事被她忆起,她也懂了许多道理,对于保护身边人,半点儿也不能含糊。
于是,她将嫣红楼中无意听来的,南宫傲与悦灵的交谈。尽数告诉了萧叶醉。
“可曾与别人说过?”萧叶醉皱紧眉头。
“只告诉了勿语,她说,不让我告诉别人。”花梓瞧着萧叶醉的表情,寻思着事情似乎并不明朗。
“我得回桑国一趟……”他倏然起身。神色匆匆。
“带上我!”花梓死死拉住他的袖子。
“你身子不便,别胡闹。”他望了眼窗外,阳光明媚,已将近晌午。
“你若不带我去,我便自己去!”她垂头瞧了眼自己的肚子,平平整整,还瞧不出半点儿迹象。
萧叶醉想了想,垂眸道:“那明日启程!”
当日夜里,李大夫得知花梓要离开,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却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他这辈子无儿无女,这些时日,花梓帮了他不少的忙,又是个伴儿。如今她要走,心中竟多多少少有些舍不得。
花梓拍拍李大夫的手:“过些日子,我再来看您,还来您这帮忙。”
烛影重重,夜色浓重,李大夫离去,花梓忍着苦喝了安胎药。躺在床上心中忐忑,总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细细想来,平日瞧着花勿语没心没肺,整日里欢天喜地,可心里似乎总藏着些什么。又似乎压着些什么,她曾经的一颦一笑,还有她曾说过的话,犹在耳边,清晰而又凝重。
她沉沉睡去。直至清晨,被噩梦惊醒,一抚额头,尽是一头冷汗,单薄的罗衫儿也湿透大半。遂连忙翻了厚实些的衣裳,眼见着天气渐渐转凉,可莫要着凉了才是,如今,她不再是一个人,便是委屈了自己,也断不能委屈了腹中的孩子。
“爹不疼,娘总不能不爱罢?”她垂眼望着自己的小腹,抿嘴一笑。
偶尔她也诧异,自己分明还是个孩子,就如此迅速接受了自己即将做娘这个事实,不由暗叹,天没塌之前,你永远不知自己能否撑起一片天。
由此得出,白玉曦没死之前,永远不知他能否在有生之年回心转意!
只是,这样想时,心中依旧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花梓与萧叶醉两袖空空上了路,于是重操旧业,萧叶醉偶尔作画,花梓来卖。萧叶醉一度觉得,即便寻回了记忆,玉花梓也还是玉花梓。
只是,数日之后,他方觉察,花梓再不会逼着他没日没夜的画,也不会将银子尽数收纳,总会匀出一两二两的交到他手中,且小心翼翼,细心叮嘱:“若累了,就歇一会儿,别熬坏了身子。”
萧叶醉心中不是滋味,捏着花梓递过来的银子,嗫嚅道:“你往日不是这样的。”
“你是不愿要这银子?还是想我逼着你起早贪黑不停画画?”花梓诧异,相处许久,竟从未发现师父是个受虐狂。
“不是……”萧叶醉连忙将银子塞到袖筒,这才抚着她的头,狭长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嘴角带起一抹宠溺的笑意:“你跟我任性,我绝不会怪你。”
他如何都不想曾经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如今活的压抑沉重,见谁都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
虽说她如今这模样在外人看来依旧不算安生,然比之往昔,不知收敛了多少!
花梓庆幸自己的心被白玉曦那混蛋塞得满满,否则,面对师父如此形状,叫个姑娘都把持不住。
“您若真心希望我变得残忍些,也未尝不可……”
她这样说的时候,萧叶醉面上笑容尽数敛去,转身离去,隔了十几步还嚷嚷着:“不用不用,如今这样儿最好不过。”
花梓蓦然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那句话:便是天上星星,我也摘给你。
她摸了摸后颈胎记,仿佛真的触到一片彼岸花瓣,一阵温暖,蔓延开来。
她再也不愿失去任何一个人!
而又有一个声音默默呐喊:若把师父折磨死了或是折磨跑了,我一个孕妇,生活会变得多么艰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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