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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莫采)


花梓瑟瑟发抖,睁圆了眼:“不可能。”

白玉曦一声冷哼:“不可能?我亲眼所见!”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被楚隐收养为义子,抚育多年。他从未曾想,在自己三岁之时,楚隐竟喂了他一颗忘情丹……

直到有一天。思茗将忘情丹的解药溶在茶水里,他只喝了半杯,便隐隐觉得头疼欲裂,伴随着,儿时的一幕幕,纷沓而至。

血流成河。

他记得自己蹲在父母的尸首旁。满眼恐惧和愤怒。

楚隐俯身,面无表情,掐住他的下巴,将一粒药丸塞入他口中。

李卫如此反对他同玉花梓成亲,大概也有这一层原因在里头吧。

那日李卫本欲自刎。随了掌门而去,却不想被思茗拦下,她大费周折,才从李卫口中探得往事,为防事情有变,思茗翌日就用涂了剧毒的剑刺向熟睡中的李卫,他躲闪之时,却为时已晚,剑虽未刺入心脏,李卫却毒发身亡。

“那你之前,对我……”花梓摇摇头,这不可能。

“你不会以为我当真要娶你吧?”白玉曦嘴角扬起,勾出一抹笑意,眼中透着畅快并着一丝嫌恶:“当初你杀了楚隐,跳下山崖,我就想,让你这么死了,实在是便宜了你,还未尝遍这世间痛苦,怎能就这么死了?”

他忽然起身,垂眼望着她:“可是,如何你都不睁眼。大夫说,你是不愿醒来。我就喂了你三颗忘情丹,一颗忘情,三颗剧毒。”

他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没我的解药,你这辈子都会头痛欲裂,最后活活痛死。所以,你离不开我,我就可以想方设法地折磨你!”

他仿佛望着蝼蚁一般,轻蔑地哼了一声:“本是玩腻了,玩够了,让你去死,没想到你这废物,命还真硬!那好罢,你继续活着,别不小心死了!”

“你骗我!”花梓踉踉跄跄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却拼力捏紧了拳头,整个胳膊连着身子都微微颤抖。

眼眶再裹不住泪水!一时间满脸泪痕。

他何曾说过这么多话?他在害怕什么?

她分明知道,是他将自己扛出厄境,是他在茅草屋为自己煮粥喂水,是他在自己床畔吹埙,是他为自己运功解读疗伤。

若只是报复,何苦费尽心思?

他抬脚从她掌上碾过,花梓痛的泪水涟涟,却咬紧了牙关,未发出半点儿声音,只是侧眸望着他的脸。

他又用力踩了踩她的手,她死死咬着嘴唇,有血丝从嘴角沁出,却依旧不挣扎也不出声,固执地望着他的眼。

他默然走过,头也未回,花梓终于松开牙齿,嘶声裂肺呼喊道:“白玉曦!”

他却恍若未闻,一直朝山下走去,渐渐消失在雨幕里……

她忽然双手抱肩,失声恸哭!掌心伤痕累累,血水混着雨水,将衣衫浸湿成朵朵彼岸花开,她思念玉婆婆,思念楚隐,思念……狼女……

对,还有狼女,还有狼女!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孕

暖玉蕴花香,暖得寒玉心,一世荒唐三生梦,玉暖醉人心。

……

花梓抹了把眼泪,忽然笑了,声音嘶哑,却透着欣喜:“还有狼女。”

泥土混着血水,将一张素白小脸涂的横七竖八,污迹斑斑。

她快步朝山下走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口气走下山时,已是夜色阑珊。

雨水依然淅淅沥沥,飘个不停。

她站在厄境之外,遥遥望着眼前密密仄仄的丛林,心中忐忑。

狼女可出了摄灵殿,她还好吗?

她就站在厄境之外,不吃不喝,笑眯眯的望着前方黑压压的林子,不言不语。

白玉曦遥遥望了她许久,终于还是走到她跟前,还未待他开口,花梓就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狼女呢?还有……还有姐姐!她们还在摄灵殿吗?”

他向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未敢上前半步。

“不在摄灵殿!你也最好给我滚!”他转身走入厄境,她却笑了,还好,都还活着,她抹了把眼泪,心想,总不能这般狼狈地去见他们,先找个地方安顿,得忙起来,一刻都不能闲着。

她抹去脸上雨水和眼泪,笑容愈盛。

要找个好看的镇子,同安河畔的同水镇就不错,找个铺子做做杂工,等攒够了钱,便上路去找狼女罢。

她摸摸袖筒,还有几两银子,可以换身衣裳,如此便上路好了,有这么多事要做,就没空回忆过往那些事。

她忽然笑出了声,又抬手擦了把眼泪,咸涩的泪水拭在伤口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捏着生疼的手掌。嘀咕道:“倒也无妨,还没断呢,”蓦地笑开了,声音沙哑而急促。透着欢喜,却微微颤抖:“过会儿买点儿伤药,涂上便好了,就不疼了!”

就不疼了……

她匆匆回到茅草屋,入了院子,一路垂着头,盯着脚尖,直到走进屋子,也未看半眼院里的玉兰花。

只是,这袅然清香倏然绕上心扉。她垂眸一笑,将手掌心的血渍蹭上鼻子,如此,脑中便充盈着阵阵血腥,将花香层层掩盖。

走到床边。将干爽的茅草一根根编在一起,口中哼着小曲儿,小时候,婆婆常常哼这曲子,哄她睡觉。

“一江春水绿,一树桃花开,花儿落春水。惊得鱼儿跳上船,渔夫乐开了花儿,渔妇把网拉,拉上船来仔细瞧,竟是个大王八~”

她哼着歌,眼泪不住滑落。打湿了手上的干草。

她抬手抹去眼泪,又擦了擦额角的雨水,小心翼翼将铺上干草仔细变成个斗笠,不甚结实。

她忽然停了歌声,想起她曾为白玉曦编的那个草帽……

“一江春水绿。一树……”她擦擦眼泪,又唱起歌来,双手忙个不停,却总是编错。

直到夜色浓稠,过了子时,她方爬到铺上,蜷着身子,哼着小曲,昏昏入睡。

翌日一早,夜色化成一片水白,她蓦地睁开眼,头上浸了一层冷汗,噩梦,噩梦,一连几个噩梦,让她手心发凉。

她瞧了眼手中斗笠,并着旁边一个简单的小蓑衣,颇为满意地笑笑。

眼睛胀痛,她闭上眼,轻轻按了按双眸,转而将斗笠戴在头上,蓑衣披在身上。

拉开房门,地上摆着个食盒,她连忙走出屋子,四下张望,周围一片静寂,只有雨声簌簌。

她拎着食盒退回屋子,坐在铺上,将盖子掀开,粥香四溢,并着几味小菜,是久违的味道。

她模糊着双眼,揉了揉鼻子,将粥和小菜放到方桌上,下面还有一摞点心,是她最爱吃的酥蓉饼。

拾起盒子里的汤匙,大口大口吃起粥来,眼泪扑簌簌落到碗里,她一抹眼泪,用匙子胡乱舀了小菜就往嘴里塞。

真是好吃……

她将粥和小菜吃得干干净净,又将里头的酥蓉饼取出,放到准备好的小包裹里,拎着空食盒,起身走到门外,声音沙哑,没有多少气力,却字字清晰:“既然恨我,就别给我送吃的,我玉花梓,轻易死不了,不劳您费心了!”

又走了几步,她将食盒放到院门外,转身回到房中。

放眼望去,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只将银子和点心收好,戴好斗笠,穿好蓑衣,径直出了院门。

待她走远,白玉曦方从屋后绕到院门前,不由冷哼,这是不吃不喝,与自己对抗?

他弯腰,将食盒拎起来!

……空的?

那她刚刚那一番豪言壮语是说给谁听得?他还以为她多有骨气呢!

玉花梓终究还是玉花梓!这个不要脸的废物丫头!

他忽然心下郁卒,将食盒砰然摔到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雨水顺着斗笠,滴滴滑落,打在手心,冰凉冰凉的。

花梓吃了东西,身上渐渐有了气力,走起路来也不那么飘了,手上伤口却微微有了化脓的趋势。

她皱了皱眉,哗啦一声将袖口撕开,扯下一条纱布,将手掌团团包裹。

摄灵殿远离人烟,这一路荒郊野岭,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儿,幸而天气凉爽,若顶着日头,不定会不会晕死在半路。

蓦地心中涌起委屈,她连忙吸了口气。

“一江春水绿,一树桃花开,花儿落春水,惊得鱼儿跳上船,渔夫乐开了花儿,渔妇把网拉,拉上船来仔细瞧,竟是个大王八~”唱到最后,她就笑了出来,小时候儿,不知道多少次,因着婆婆这首小曲儿笑的合不拢嘴。

她擦擦眼角,一路哼着歌儿,踢着小石子,就好像在兰村的时候……

直到天黑,放眼望去,依然了无人烟。

她加快步子,找了个残垣断壁之所,搜了个席子,简单遮住一个墙角,蜷着身子缩在席子下,双手按着肚子,只听一阵咕噜叫声。

她终于还是将怀里的点心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只吃了一块,毕竟不多,总要省着吃才是。

吃了点心,一阵倦意袭来,她蜷在席子下,将蓑衣盖在身上,准备入睡,身下却一片湿冷,忽然,她十分想念雪球,还记得从前睡觉的时候,它总是会凑到跟前,与自己同榻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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