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如海我已料理妥当。”虞晋接着饮茶,放低了声音,“良田千顷,已尽数归入他兄弟名下,亦有豪府一座供他日后养老。”
“很好。”虞挚点头,“当初该他的赏赐,如今连本带利都还了。以后他便更要俯首帖耳。”
“能用钱买通的人,只怕靠不住。”虞晋不无担心。
“我自然不会靠他。他也不敢对我不利。”虞挚稳稳地道,“他的兄弟还在你手上。”
“那倒也是。”虞晋放下心来,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不能不提,你可记得雁翎侯?”
虞挚点了点头,不知他要说什么,但隐隐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前几日雁翎侯上门为世子提亲,看中了皙儿做世子夫人。”虞晋眉头犹疑地微微皱起,又被心底里的喜悦冲散开来,“父亲还没有答应,叫我今日进宫问问你的意思。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机缘,不过总是件好事。你不是一直忧心皙儿的婚事。”
“的确,我一直在担心皙姐姐为我所累。”虞挚嘴角一挑,微微的笑容中掺杂着无人读懂的苦涩。她曾私下对父兄提过,自己入宫为妃,虞皙在身份上也就成了皇上的小姨子,而京城里年轻优秀的少爷公子们,论起来哪一个不是皇上的晚辈?碍于辈分他们就不可能娶虞皙,这曾是虞挚的一个心病,让她不时感到内疚。
“不过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低估了皙姐姐的本事。”她垂眸看着清澈的茶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却笑得寒凉入骨。虞晋心里一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
雍雅的行宫夜幕初上,一切沉浸在悠长的宁静之中。明亮的灯笼漂浮在檐下,照亮了长长的、没有尽头的前路,映出楼宇的飞檐斗拱,华美巍峨仿佛天上。暖池行宫周围,是星罗棋布的深宅府邸,达官贵人们暂居此处,以筹备皇上的寿诞。
定波侯的居所里,如夫人侍立在床边,关切地望着沉睡的夫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江大人,夫人的病可见好?”
江潮平点了点头,起身收拾药箱,“照此剂量服用,纵使不能完全恢复,也不致恶化下去。”他是宫中御医,只能为皇室中人出诊,今夜竟会出现在定波侯府,实在是谁也想不到的事,然而如夫人却并不惊讶,好像他已是常客。
“多谢江大人连日辛苦。”如夫人行礼道谢,事实上江潮平已经来了不止一次,“大小姐在宫中还要惦记着夫人,劳心劳神,都是我没有用,照顾不周。”她说着便自责起来,背过身去偷偷擦泪。
“娘你怎又啰嗦,这番话自夫人病了你每天都要念上好几次。”站在一旁的虞皙打断母亲的哀怨,那悲惨可怜的感叹常常让她十分不耐。
如夫人被她一说,愈发手足无措神色慌张,看了看江潮平,又看了看虞皙,不知该说什么好。江潮平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敛袖问道,“侯爷在么,在下有事相商。”
“他,他进宫见皇上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如夫人诺诺地答道,一边打量着江潮平的神色,不安地问道,“可是夫人有什么事?”
“倒不是。”江潮平目光一闪,又加了一句,“夫人已无大碍,你们放心。侯爷回来请转告,今日夫人清醒了一次。”
“醒了?”如夫人和虞皙异口同声地呼了出来,一个惊喜不已,一个惊愕万分。想必她们那时去忙别的事,错过了夫人清醒的时候。
江潮平颔首嗯了一声,他连日殚精竭虑诊治定波侯夫人,如今终于令她清醒片刻,他的面色却并不轻松,“在下有十分紧要的事告诉侯爷,等他有空见在下,烦请命人传唤一声。”
“谢天谢地!”如夫人双手合十,“有劳江大人奔走,夜深风凉路上可千万小心。”
“不必客气,在下受娘娘所托,必当竭尽全力。”江潮平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皙儿,送送江大人。”如夫人吩咐道,这吩咐听去又分明有些不太自信,仿佛恳求。
江潮平刚要开口谢绝,虞皙却上前一步,款款福身,“父亲不在,小女送大人一程,请。”
“也好。”江潮平脚步顿了顿,还是跟上了那袅袅婷婷的身影。
夜色朦胧,月光淡抹。幽静的院落中唯有萧萧风声掠过,吹动了虞皙淡青色的裙摆,如蝶翼翩跹。她默默地在前面引路,低眉敛袖,每一步看上去都那么端庄谨慎。在钟鸣鼎食深似海的侯府多年,她已养成了不多走一步、不多说一句的习惯,仿佛一个隐形的人。
前两日落的雪被下人扫起,堆在小路两边还未运走。快到门口,已经可以看到门房中透出的昏黄灯光,虞皙往旁边让了一步,“大人,请。”青石小路本就狭窄,江潮平侧身和她擦肩而过,两人的距离近的几乎衣袖相碰,虞皙不由自主地又向后退去,却不知自己已退无可退,一脚抵在积雪上,向后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当心!”江潮平反应够快,不假思索就抓住了她的手臂,猛地往自己这边一拉。
虞皙惊呼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怕跌倒,还是出于被陌生男子抓了手的娇羞。总之,她的手一松,灯笼跌落在地。地上寒冷的冰雪瞬间就浸灭了烛火,最后一点光明隐去,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什么都看不见,只见两双相望的眸子。江潮平的目光深如古井,但在那最深沉的地方,也不经意地泛起了波澜。虞皙清澈的眼中凝着波光,好像有泪,又好像含着幸福的微笑。他意识到了什么,手蓦地松开,她的呼吸却已然急促起来,紧张的,痴醉的,渴望的,迫切的,和天下任何一个胆怯的女子一样,大胆地望着自己中意的男子。
“大人……”她喃喃地低唤,“你为何还不走。”这颤抖的声音犹如叹息,楚楚可怜好似跌入陷阱的无辜小兽,生怕他不走,又生怕他走。
“我……”江潮平犹豫着开口,目光依然凝在她的脸上。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此情此景无需再说什么。她踮起脚,温软的唇印在他的唇上。
江潮平的目光微微一动,垂下眼帘。虞皙玉臂轻舒慢慢攀上了他的脖颈,青涩的吻在他唇上流连着,好像极具耐心的滴水,一定要侵入他的心底。
月光下,她面红如桃花,他的手也不知不觉抚上了她的腰间。静寂中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过后,他将她揽入怀中,垂下头去,反客为主。
虞皙很快就喘息了起来,娇柔的声音妩媚了夜色,分外撩人。她一把牵起江潮平的手,拉着他沿着来时路回去,不过却经过了夫人的房间,向府邸更深处而去。
门被砰地撞开,又被虞皙反手关上。江潮平和她额头相抵,俱是沉重的喘息,他一贯平静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我明知,我明知你……”
“明知什么?”虞皙含羞望着他,眉头却忧愁地微微皱起,似是有不祥的预感。
江潮平看着她皱眉的样子,仿佛终是不忍,“我明知一切都是你所为,却无法言说一字。”
一语既出,虞皙被烫了一般从他身上弹起,面色慌乱如做错了事的孩子。江潮平不禁伸手去扶她,脚下却变得无比虚浮让他几乎站立不住,不由扶住了身后的门。他面上不由浮上不解的神色,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虞皙的慌乱如面具般褪去,唯剩狡黠的、冷冷的笑意,“真的么?江大人如此垂怜,我受宠若惊。”
“你什么意思。”江潮平勉强支撑着,平静的声音中已有一丝微颤。
虞皙无声一笑,笑得畅快,“江大人还何必做戏。你明明识破了我的诱惑,却将计就计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不就是为了探听我的秘密,回去向她邀功?”
她逼视着他,一步步走近,他此刻虽没有丝毫力气却不见惊惧,脸上的迷乱和深情早已不见,唯有坦然的淡漠,“我既发现了你的秘密,看来是要死在这里了。”
“果然聪明,难怪她如此信任你。”虞皙目露一抹称许,旋即就换上轻蔑,“可惜江大人有所不知,你虽自以为冷漠,看她的眼神却活像个初见情人的少年,早就泄露了你的心意,我又怎会相信你会对我动心,怎会上你的当?”
江潮平听到她的话一时黯然,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看来你比我聪明百倍,败在你手中,我也没什么遗憾。”
虞皙闻言却脸色一变,凌然扬眉,恨声道,“送死也如此心甘情愿,江大人真是痴情。”她紧紧地握着拳头,月光下双颊变得苍白,一字一句地质问着,似是问他,又似问不公的命运,“我真是不懂,她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不惜一切,死也甘之如饴!”
“你们……”江潮平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她的话,“还有谁?”
虞皙噤了声,死死咬着唇。他的疑问如重拳击在她心头,让她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痛恨、嫉妒、不忿、自卑。
“原来是洛康王。”江潮平目光闪动了一下,低声开口。
“闭嘴!”虞皙抬手一掌掴在他脸上,如野兽被激怒,带着嗜血的凶残,“你还是想想自己。刚刚我在口中给你渡了迷药,不出一刻,我就会割断你的喉咙。”这话说得残忍,她眼睛却眨也不眨。让人不由疑惑,一个养在深闺的少女何来这样的手段的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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