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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为后 (乐乐丫头)


  “一步步走到今天实属不易。”虞挚垂下眼帘,语气平静得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姑姑放心,我绝不会回头了。”
  静妃关切地打量她,面色虽还有些病态的苍白,神志却恢复如常,换上了宫里特有的冷漠。这让她安心,同时又空落落的。明明把话说开了,然而接下来的沉默让她莫名局促。面前的分明是活人,她却觉得好像对着死物一般,可又不能真的当她不存在……
  这感觉怪怪的,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静妃环顾左右,吸了口气寻到个轻松的话题,“灼华园的海棠开了,你昏睡了这么久,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也好。”虞挚应了,同时唇角扯出一个笑,露出几许期待的模样。静妃心里一痛,不动声色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灼华园的海棠确实开了,开得很美。
  久居宫中,守着这么美的景致,却许久没有驻足欣赏了。因为凡是有心出来看花的,不是想要偶遇皇上,便是真正的清闲,虞挚两者皆不占。
  所以眼见着自家这成片的海棠花海,却有些陌生。
  “还记得你小时候,花一开便眼巴巴地站在树下,见到中意的就要叡康给你折,怀里抱了一大把还不知足。”静妃眯起眼笑道。她的目光穿越层层花簇,仿佛又看到当年夏日晴好,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在林中穿行,小女孩兴奋地指着锦簇的花枝,男孩踮起脚为她摘下,递过。额上沁出亮晶晶的汗,眸中也是亮晶晶的,全世界仿佛就只有这个人、这件事最最紧要。
  虞挚正揽枝低头嗅着,闻言手中顿了顿,继而拈下一朵瑰红的海棠,“姑姑还记得。”她言辞淡淡。往事如镜花水月,拂去尘土里面的人依旧言笑晏晏,她早已转身成为看客,冷眼旁观。
  何尝不懂静妃的良苦用心。洛康王拥兵在外,在这个关头提起旧事,并非偶然。
  “洛康王今日入宫祭拜先帝,听说虞晋已出城相迎。”静妃抬眼看着虞挚。以往洛康王三字是禁忌,她体贴地从不在虞挚面前提起,今天却不同了。大兵压境,形势所趋,不愿面对的也终须笑脸相迎。
  虞挚垂着眼帘,指尖一碾,嫣红的花瓣便零碎成泥。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手将残花别在鬓边,回头望着静妃,“姑姑瞧,好看么?”
  静妃袖手立在那里,不知为何喉咙里堵住说不出话来。眼前见虞挚伫立花间,脸色虽白了些,身子骨虽瘦弱了些,但仍是倾国绝色平添病弱风情。只是,只是眼里再没了一丝生气儿,黑漆漆的连阳光投进去都即刻沉了底。配上发间半朵残存的海棠,应了美而无香四字。
  满园的繁花开得热闹,风过时不闻半分香气,让人恍然意识到这春色夏光,原不过是被施了障眼法的断壁残垣,都是死的。
  入夜,红萼将灯逐排点亮,外面人影一晃,送晚膳的宫人在门口恭候了。红萼走进内室,十二皇子正在默书,静妃在一旁看着,不时指点。
  “娘娘,皇子,晚膳到了。”红萼屈膝禀道。
  静妃放下手中书卷,动了动身子才觉双腿坐得发麻,她柔声对晃儿道,“走吧,用膳去。”
  “母后去哪了,等等母后吧。”晃儿手里的笔杆戳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静妃。
  静妃心中不好过,这问题如此简单,她却无法回答。拿过晃儿的笔搁到架上,顿了顿才说,“母后在其他娘娘处用膳,不必等了。”
  她拉着晃儿的手站起来,“走,今天本宫与你用膳。”
  晃儿犹豫地站起来,外面天黑了,父皇不在了,皇宫空荡荡的好可怕,母后这么晚在外面不会害怕么?他一张小脸皱了起来。静妃心里默叹,牵着他往外间走,红萼也跟着笑道,“今儿御膳房又做了新奇玩意儿,等着十二皇子去打赏呢。”
  晃儿嘴角终于抿了抿,没甚精神地答应,“好吧。”
  此时殿外初更声刚过,月上枝头,晚风萧萧。
  洛康王从永安宫中走出,望了一眼天边将满未满的明月,不由慨然叹了口气,轻飘又低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离京五年有余,恍若隔世。前时也曾醉卧花间借月留云,携五侯七贵推杯换盏;也曾打马点兵,长鞭一挥西征拓土,班师还朝奔去见佳人时,袍上沙尘犹在。
  数不尽的风流豪情,皆在时光中入土,在心间筑成一座空坟。
  “京城又没甚变化,王爷有何可叹的呢。”旁边虞晋走了过来,朗然一笑。他陪同洛康王入京,一路随至宫中。所有想来与洛康王套近乎的大臣,远远一见有虞家人陪同,都脸色一变退避三舍了。
  洛康王也没拒绝,就这样与虞晋一道进宫。刚拜祭完先皇灵位,太后在长宁宫卧病,先皇后的潜心阁也已熄灯。与五年前相比,皇宫的华灯失色许多,暗夜中几个红灯笼孤零零地飘摇,微弱萤火,不知想要为何人照亮前路。
  “一别经年,怎可能没有变化。”洛康王侧目微笑。他常年统兵在外,此刻饶是孝服在身,内里却穿着软甲,显得身形分外高大,入宫之时腰间悬剑亦没人胆敢阻挠。然而此刻,那一笑让威严中再现出昔时的温文尔雅,“你在京日久,看不到罢了。”
  虞晋不置可否,抬头望了望月色,伸出手请道,“时辰尚早,臣陪王爷走走,如何。”
  洛康王点头。两人出了永安宫,一路走过,宫墙高矗,四野寂然,白天恢弘壮丽的宫苑在夜幕下失了光辉与颜色,仿如废墟一般。
  “十万人马在城外驻扎,连日消耗甚巨,王爷可有打算如何安置。”虞晋与洛康王并肩而行,虽有臣子的恭谨,但更多的是旧友重逢,漫步闲话。
  “洛水一带自古富饶,粮草供应可让人放心。”洛康王似是随口答道,终究没有表态。虞晋笑了笑,不再问下去。
  “可惜挚儿积劳成疾,不能出来见王爷一面,慰藉这些年的挂念。”虞晋遗憾摇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洛康王面前称呼起当朝太后的闺名。
  他说着目光瞥过,只见洛康王眉心微动,如落叶坠入平静的湖水,月光下漾起粼粼涟漪,无声无息,却长久地不能停止。
  “按照规矩,明日本王也该入宫请安。”洛康王终于开口,将虞晋言语中的亲近滤去,用疏离隔开。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入后宫。遥见花团锦簇的时候,洛康王才意识到这不是身为王爷该来的地方。
  “晚了,回去吧。”他收住脚步,转身欲走。
  虞晋却停在原地,咦了一声。洛康王不由回首,只见他似笑非笑,仿佛又见少年时的不羁洒脱,“择日不如撞日,既见故人,王爷不说句话么?”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花丛中走出一人。夜风四起掀动了衣袂翻举,月华如练,映得冰肌玉骨恍若仙人,娥眉淡扫形如远山,低垂的眼帘遮去眸中不尽江南烟雨。一袭素色纱罗裙上绣七彩玉蝶,周身似雾绕光萦,樱唇微抿,虽不语却锁住了千般愁绪、万种滋味。
  虞挚就这样缓缓走来。
  昔日的挚儿从洛康王记忆深处破土而出,缓缓走来。
  身后落英缤纷,前世今生于刹那间重叠,天荒地老。
  洛康王站在那里,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唯有定定地站在那里。
  虞挚在不远处停下脚步,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两人。洛康王胸口感到一阵憋闷,想要唤一声,却发不出声音,想要上前去,却移不开脚步。
  她立在那,眸光清明透彻,其中没有任何人与物的影子,就好像,好像他此刻站在一个梦境外头,而她带着所有的美好与思念在里头,他能看得见她,她却不能感知他的存在。
  这是梦吧,一定是的。不然,她怎么会与多年前分别时一模一样,那夜他将远走赴苍允平叛,她就穿着他最喜欢的衣裙,在海棠花下起舞为他送行。
  眼前这翩跹的广袖,这顾盼的柔姿,这眉间淡淡的愁绪,不是当年的挚儿是谁?
  他回来了,也许从未离开过。她月下起舞,也许一曲从未终了。
  这一刻岁月首尾相合,中间的喜怒哀乐尽成尘灰,被风一吹就散了,散落天涯,一切未曾发生。
  楚腰曼摆,纤足疾旋,如千万朵洁白昙花乘着夜色次第绽放,见者有幸。戛然收步,纷飞的裙摆飘下,滑过几瓣落花。虞挚低眉袖起双手,嘴角轻而又轻地扬了一下,“你回来了。”
  洛康王胸口一阵翻涌,牙关紧咬,嗯了一声。这太过迟来的问候,他等了六年。
  “回来就好。”虞挚依旧没有看他,一字一句仿佛对着空气说话,又似喃喃自语,“舞已跳完,我也再无遗憾,任凭你处置。”
  她的神色淡漠,被月光镀上一层清冷。让人觉得她早就没了心,今夜最后的愿望一了,便任由风吹花落,再没什么可牵挂。
  无端地,就让人心中隐隐作痛。
  洛康王凝望着她,步下似有千钧,喉中如有刺梗。该说些什么,才能心不那么疼,才能让她有一丁点快活。
  沉默蔓延,相对无语。未几,虞挚转过身,迈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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