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论是非,扬起手扑过来就打,吕娇慌忙奔逃,心虚道:“我、我都向你道歉了,也承诺再帮你烧新水,你就不能宽宏大量绕过我这一回吗?”
污了人家的水的确是她的错,可也不至于被暴打一顿吧。
“舂(chong),你在与何人争吵,我的洗澡水你到底烧好了没有。”这小院看来不止一个门,黑暗里又走出一个女人。
“巧人,原本您的洗澡水是烧好了的。”舂跑过去,指着吕娇就开始告状,“奴去手解后回来一看就发现这狗奴往您的洗澡水里扔了一块臭布条,巧人,是她污了你的洗澡水。”
“你是哪来儿的,我怎没见过你?”
当这个被称为巧人的女子走近,吕娇就发现她长了一双很媚的眼睛,并且巧人的眉眼和她的有几分相似。
同为女性,巧人也敏感的发现了这一点,借着火光,两个女人相互打量,一瞬过后,巧人心里就泛起了酸水,因为吕娇于她,就像是正版巧遇了盗版,对比之下,她不仅花容失色,还会让人觉得她很劣质很廉价,而那正版越发被衬托的白玉无瑕。
火光照清楚了她们的脸,却并没有照清楚她们身上穿的衣裳,所以巧人没有发现吕娇的这一身月白裙裾是绸多制,更没有看见上面精心所绣的那些云纹,她只看见吕娇光着的一双脚。
只有奴隶和穷鬼才光着脚做活。
顷刻间,巧人就笑了,也不再问吕娇从哪儿来,她是谁,而是直接道:“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了。”
吕娇往热开水里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只是想用一些热水,我来时看见这院子里没人,就、就用了,你放心,我肯定会再给你重新烧。弄污了你的水,真是对不起。”
巧人笑着拍上吕娇的肩膀,点着头道:“像你这种贱人,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不过是想爬上主的床榻,从此做人上人。
她盯着吕娇的眉眼,心里的嫉妒就像鬲中咕咕翻滚的热水,噌噌往外直冒毒气。
“你才贱人,你全家都是贱人!”吕娇想要拍开她,不想她竟先下手为强,猛的将她推向烧的通红的鬲。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吕娇根本想不到她只是弄污了别人的水就能引来杀身之祸。
情急之下,她反手抓住巧人的手腕,猛一使力将她拉向自己,一个翻转骑到她身前,目光骇然。
“巧人。”舂慌忙撞击过来,将巧人和吕娇同时撞到一边,千钧一发之际和滚烫的青铜鬲擦了一下,只听“嗞”的一声,吕娇就闻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
“我的头发!”爬坐起来的巧人捧着自己被燎卷了的一撮青丝,当即气哭嚎骂,“舂,快把那狗奴按到热水里煮了!”
“喏。”
吕娇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肩胛处裂开的血口急道:“我就污了你们的水,你们至于要我的命吗?!”
“贱奴,快自己跳到热水里去死,免得劳累我亲自动手。”舂身上有常年做活积累下来的蛮力,当她猛的扑过来,其势颇具压力,吕娇本就有伤在身,一时没能躲开就被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
巧人顿时高兴的拍掌,命令道:“舂,抓花她的脸,快抓花她的脸。”她自己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捡起地上的木勺就插到了青铜鬲里。
吕娇知道她要干什么,顿时惊骇,忙从舂的压制下拔出一只手,照着舂的脸一爪子就挥了下去,吕姣是贵族,一双手精心保养,指甲总是留的又长又美,这一下子,舂的脸绝对会留下疤痕。
没想到舂这女孩很能吃疼,脸上挨了一下,她连叫都没叫,反手一把抓住吕姣的头发就是使劲一扯。
当她看见巧人挑着装满热开水的木勺,阴笑走来时,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双手齐上,对着舂的脸就是一通狂挠,此时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肩胛处的圆眼伤口从四面八方裂开了,血水呼呼往外冒。
肉被撕裂的疼使得她生出了邪气,抱住舂的脑袋,一口咬住她的耳朵,与此同时翻身骑坐到她身上,当巧人的热水猛的泼过来,她斜身滚了开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舂抱着自己的脸就蜷缩成了一团。
巧人一看自己没能得逞,一把扔了木勺,自己亲自上阵。
吕娇也不是怕事的人,小时候她可没少跟巷子里的孩子打架,抹了一把脸就迎上来,当心中存恶,动起手来就不管不顾,顿时她两人就打的不可开交。
“今晚上可真热闹。”靠着门框,姬商幸灾乐祸的道。
“还不住手,你们去把她二人来开。”公子重命令身边的武士道。
“喏。”
“主,你要为我报仇啊。”
听着有人来,巧人立即松开了手呼救,可吕姣不,她趁机多挠了人家一把才松开。
公子重的眼睛厉害着呢,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兴趣盎然。
可那巧人却不以为自己吃了亏,反而匍匐到公子重脚下哭诉道:“主,您看,这个贱奴当着您的面就欺负我啊。”
吕姣扯了扯破了皮的嘴唇,慢条斯理的整理杂乱的头发,她就站在火堆旁,对所有围观的人视若无睹。
她冷眼看着那告状的人在那里颠倒黑白,在那里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她一句话不说,掉头就想走。
女人打架不新鲜,新鲜的是吕娇的神情。
别的女人打架,打完之后,狼狈不堪,对着围观的人,尤其当着心爱之人的面会显得难为情,目光躲躲闪闪会给自己找很多理由来掩饰自己曾经的粗俗,可吕娇不,打架时出手又狠又辣,当打完了,她整理自己的衣裳和面容,举手投足都很从容,甚至优雅,那模样就仿佛刚才她不是在打架而是在吃法国大餐。
她不屑解释,因为解释了也没用,他们的家人始终都会站在他们的那一边,无论谁对谁错,这是她小时候打架时打出来的血的教训,所以她的打架法则就是,能捞一把是一把,她才不在乎外人的舆论。
“慢着,姣,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就想走吗?”公子重漫步走来,装作冷脸逼问她。
吕娇咬紧牙关,瞪着他,攥紧拳头,黑暗中,她肩膀上的血早已浸透了她整个背脊,当她因为打架而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她的脸蛋是雪白色的。
他喜欢散发天然媚意的眼睛,尤其当这样一双眼睛长在娇美女孩的脸上,秋水盈盈漾春波,顾盼之间勾心摄魄,在床榻间欢好时能令他爱不释手。
可他从今夜才知道,当这样一双软媚的眼睛蒙上一层不屑与傲慢时,会挑起他兽性的征服之欲以及他少得可怜的怜惜之心。
他有些好奇,是什么原因令一个贵族娇娇生就一副逞强的性情。
原来他这小夫人,不仅爱羞,狡诈,还会用傲慢不屑的面具来遮掩脆弱的内心。
这一刻他想拥抱她。
这样娇小美貌的女孩儿就应该呆在男人的怀里,让男人好生疼爱,而不是她自己跳出来伪做男儿坚强。
吕姣什么也不想说,此时她也开不了口,因为她觉得自己就要失去意识了,黑夜在旋转,月牙已幻化成了无数个。
说时迟,那时快,她只是往前迈了一步,顿时眼前一黑,晃悠悠就倒了下去。
一双铁臂伸来将她拦腰抱住,她迷糊着睁开眼,像猫儿一样偎依在他肩膀上,那温热宽阔的胸膛令她安心,她不知怎么就让心里的委屈蔓延了上来,双眸里迅速弥漫上一层雾气,当她闭上眼,眼角就留下两滴泪。
终究博得了谁的怜爱。
第10章 浅尝辄止檀口香
彼时夜深人静,在公子重的府邸里却传来铜铃清冷的微响。
大殿深处寝宫里,光滑的地板上,吕娇坐在公子重盘起的双腿上,苍白着脸蛋,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对面那个大巫对着她跳舞。
这个大巫头戴彩色翎羽,手执牛尾鞭,光着脚,穿一身乌黑麻衣,左脸上画着黑色的藤蔓纹路,若这大巫仅仅只是靠这样一副诡异的打扮来行巫术,吕娇一定不会上当,可是他还有一双夺魂摄魄的阴阳眼。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人的眼睛长成这样,竟然真的可以长成这样!
一只眼呈现僵化的土黄色,瞳孔扩散,一直眼有大片大片的眼白,瞳孔就比针鼻大了那么一点,长在眼白的中间,当他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念动咒语,她只觉头皮发麻,感觉真的像被厉鬼在黑暗中盯住了。
他的腰上还挂着一串形制特殊的铜铃,每一只铜铃上面都铸造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鬼脸,当他大张着双臂围着她跳动起来时,那些铜铃就一起哗啦啦响起来,这个大巫嘴里念咒的节奏和铜铃哗啦的节奏出奇的一致,这种带着上古气息的音乐让她听了之后,心里顿生无尽的敬畏。
“病去,病去……”
这是她唯一可以听清楚的咒,但是每当她听见大巫念叨这句的时候,却很快会从沉陷里醒过来,并微觉好笑,而那铜铃会让她想起看过的一部悬疑恐怖小说,书里面铜铃的作用就是让人产生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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