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前相索老并六部诸位大臣现在还跪在垂拱殿外。”
“回头就让索老和诸位大人回吧。”太子低头喝了一口茶,语调淡淡说话。
陈茂秀思踱半天,太子对眼下当朝热议的事情竟是无动于衷,那可是太子妃,这太子前些日子还是对太子妃很是上心,这回怎的这样沉默。
“父皇既是看上一个女子,我怎么会夺父皇心头好,太子妃总还会有的。”
太子如此一说,陈茂秀便彻底无言,只是内心颤了颤,太子恐是要因这事一则向皇上表露忠心,二则占得一个先机怕是日后要和皇上讨回一个更大的利头,可是如此模样便稍显少了些人味儿,不知别人如何说,他总觉得为这样的主子谋事,随时会被当做注子送出去,太子连准太子妃都能拿去讨皇上欢心,还有什么不能够拿出去交换的?皇上和准太子妃背了所有骂名,太子便在天下人跟前成了彻彻底底的受害者,如此模样,不知群臣动向又是怎么个变化?
满朝的人都知道皇上此次选秀女之时留了一位不该留的人牌子,五皇子缉熙现在在户部供职,早朝自是要参加,遂穆清病倒第二日他便在朝堂上听闻此事。
知晓之后当庭五皇子还是木讷寡言的样子,只是回去便着人通知沈宗正立刻进宫见他。
“去刘家把当年下的圣旨给我拿回来。”五皇子站在檐下柱子旁,有些气急败坏,他的东西,原本是他的东西,是不能给别人的,就算他不要了,别人也不许拿。
“秉殿下,那圣旨已经被李公公烧了。”
“甚么时间烧的?”
“咸平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一日晚戊时三刻。”
五皇子仔细一想,可不就是前晚的事么。“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殿下说从此以后刘府的不用看着,和太子无关的事情也无须说。”沈宗正干巴巴的说完这话,不敢看五皇子的脸色。
但见殿里沉默了好一会子之后,五皇子突然发话“进去吧,一只都不能伤,一个时辰之后出来。”
沈宗正立刻领命进了狗屋,一个时辰之后,一身狗毛附带被狗撕成条状的破烂衣服从狗屋里出来。
五皇子不知在正殿干什么,沈宗正站在院子里站了半晌,见五皇子出来之后立马跪倒,心下只觉得这主子阴晴难定,怎的这样难伺候。
“近些时日没荒废练功哈。”还说着话,五皇子背手一脚将沈宗正踢得翻了个跟头。
沈宗正心里都要苦死了,师父的关门弟子就了不起昂?师父的关门弟子就不讲理昂?我还是师父养大的呢!明明是你发话不让我说,这会子怎的这样欺负人!可是这话哪里敢说,他生怕这会子小主子发狂,于是只得翻起来重新跪好。
“滚下去,着手准备去赈灾。”
沈宗正嘴里含着的狗毛都没敢吐,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缉熙在殿里团团转,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不对劲,突然大吼一声“严五儿,给我滚出来!”
早就将自己藏在角落里的严五儿这时候磨磨蹭蹭的走出来,眼睛直盯着主子只等殿下要发疯他就要撒丫子奔出殿去。殿下在几年前发过一次疯,严五儿不知是何原因惹得一个小孩儿发疯,只记着回来之后不大的小孩儿活活撕碎了好几条狗,将殿内能看见的物件儿砸了个粉碎,好在没有出殿去宫里别个地儿祸害,可是那模样将严五儿吓破了胆,好几年都缓不回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看见五皇子有暴躁的前兆他就会躲得远远儿的,决计不在殿下跟前乱晃。这会子听见五皇子叫,小心翼翼挪过来,听吩咐。
“传消息出去,让那群老不死的直接在垂拱殿跪死。”
严五儿得令之后立马往出奔,五皇子的语气都不太对,这时候留着保不齐就要被砸一顿。
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那混账东西不稀罕自己和她玩,和太子成婚或是跟了父皇有什么关系?有关系么?没关系啊,真个没什么关系!可是没关系总觉得别人抢了自己东西是几个意思?
打从心里觉得那玩意儿不知好歹,被父皇领走也好,横竖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如此重复了几遍,缉熙也就真的将这事儿扔到脑后,只是时不时会在太极殿里看见跪了一地的大臣会心烦,觉得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儿干成天上演同一出,看得人腻烦的不行!
如此过了三天,至少有三天,缉熙觉得自己再也将那女子没想起来过。可不就是这样儿么,孩子真的是这样,将将几天自己的耍物儿丢了之后会伤心惦记着,可是吃饱饭睡一觉起来也便就忘了先前还惦记的事儿,小孩儿的注意力总是很快便能被吸引开,缉熙对于穆清就是单纯的觉得新鲜,或许还有旁的东西,可是不参杂任何男女之情,因为他不懂。
这天晚上缉熙出宫,在天擦黑之际从倦勤殿后苑子几个翻飞便不见人影了,皇城城墙堪堪要上天,可是一个皇子抹黑从大门出了皇宫谁人能想到,只有那守门侍卫沉默的开门关门,只等下钥的时候和值夜侍卫交换值次。
京里一道寻常四合院里,御天正要吃饭,冷不丁门里便飘进了个人,御天定睛一看,只将自己眼前的饭碗夹满了菜放到边儿上,来人沉默的拿起筷子接过碗开始吃饭。
“殿下这个时辰出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没有。”头都不抬闷声说话,缉熙大口大口吃饭。
御天着人重新拿了副碗筷,也不说话,坐在边儿上静悄悄吃饭。
缉熙出来是真的没什么事儿,他只是觉得他那宫里过于安静了些,遂他就出宫了。
闷不吭声连吃了两碗饭,御天看缉熙站起身就走,也不说话,安静看着单薄瘦高的少年开门走出去。
二日沈宗正一早跑到御天这里议事,脸色沉沉和御天说主子昨晚到他那里坐了会子,什么话也没说不多会就走了。御天听后不言语,思忖着主子如此模样到底是所为何事,总不能是为了眼下朝堂上热议的事儿,绝对不能够。
且说当晚严五儿一直等五皇子回来好收拾就寝,等了半晌终于等来了五殿下,却见殿下臂弯里抱了两只脏兮兮的东西,细看原是两只土*的老猫子,这时候瘦骨嶙峋的缩在更加瘦骨嶙峋的少年臂弯里,从少年到老猫都透着一股子了无生趣的样子。严五儿是看惯了五殿下在人前木木讷讷眼皮子不抬了无生趣的样子,可是进了殿这祖宗是活阎罗,震慑底下的人和他顺手就来,这时候明明进殿了怎的还是人前的模样?
“殿下,这猫是要养着么?”
“嗯,去找些吃的。”严五儿领命出去给老猫拿吃的的,等回来就看见五皇子坐在偏殿檐下,边儿上放着两只血迹斑斑的猫子尸体。
严五儿立时就毛骨悚然了,这不是要养着么,怎的转眼间就给弄死了?“殿……殿下,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我把它们放进屋里,没等走出来就被咬死了。”严五儿往后看了看,直叫祖宗,这殿下嘴里的屋里那是狗屋,一屋子的狗,放进去两只瘦骨嶙峋的老猫子,能不被咬死么,还把猫放进狗的屋里,猫狗是天生的仇家怎的都不知道!
“我回来的路上看见它们,本打算带回来养着的,可惜怎的被咬死了,埋了吧。”慢慢吞吞说完话,这五皇子却又是出殿了,直看得严五儿眼皮子乱跳,哎哟天爷哟,好不容易他们主仆二人过活的好一些,五皇子眼看着要熬出头了,怎的这当儿让殿下疯了,恍恍惚惚怎的有些不正常?
严五儿一声一声的祖宗天爷的,这会子他那祖宗主子三转两转转到了攒花筑。
攒花筑里烛火亮着,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候在外殿,里面的主子睡过去了三天还未醒,加上太后,慈宁宫这几日人来人往很是不安宁,太医更是在慈宁宫常驻,两头赶着诊治两位主子。
绿竹緑萼守在内殿伺候穆清,看着床榻上侧身躺着的主子只抹眼泪,这么些年从未见得过什么大病,最多就是个小风寒,吃一两剂药也就好了,这真的是从不得病的人一得病就来势汹汹,这回主子都昏睡了三天了,还未醒过来。
绿竹上前查看了主子的热度,见才换不久的中衣领子又被汗水打湿,只宁愿自己受病也不要这样糟蹋主子,统共才多大的孩子,这一身一身的汗出,再这样下去怎样是好?
手上正搭了一件干净中衣要给主子换,将将一个转头,这屋里就多出了个人,影影重重的烛火里屋内悄没声儿的多出个人,活生生能把人吓死,绿竹緑萼吓得身形一僵险些叫出来,若不是记着这宫里规矩多,定是尖叫引来旁的人。
“奴婢参见五殿下。”
屋里站着的不是缉熙是谁?看见两个丫鬟向自己行礼也不叫起身,只出声道“出去。”
绿竹緑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的,小主子还这样病着,哪里能离得了人,若没有人看着,热过了可是天大的罪,遂这时候只认罪不出去,緑萼大着胆子说话“小姐身边离不了人,还请殿下不要让奴婢们出去。”
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再看一眼两个丫鬟,缉熙终于没赶人出去,他不会伺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