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乱哄哄的进了长春宫,一进苑子门,就看见萧铎来回在眼下踱步,见她们终于回来就迎上前,穆清看见萧铎一脸灰败,只觉得天要塌了,父亲怎的是早早知道的样子。
一行人进了宫,萧贵妃挥退了底下的宫女太监们,方坐定,就听见穆清又说了句“爹爹,我被留牌子了。”
萧铎深吸了口气,觉得真真是造化弄人,他十年前千方百计的不想和天家扯上关系,撒了弥天大谎之后未曾料到和天家竟是到了今日这般。
假使他十年前照实说穆清便是他女儿,那时左不过是封个公主,可那时三皇子一死他谨慎的过了,一点点都不想再和皇家扯上关系。倘若封了公主,穆清便时常在皇上跟前转悠,皇上兴许就不能像今日这样强夺了儿子的王妃。
可是眼下说什么都晚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哪里还是后悔不后悔倘若不倘若的。
“我知道,我且慢慢和你说。”
皇上在芳韵池一眼瞧上穆清这事儿萧铎不知道,在垂拱殿怎样思量了一番他也不知,只是李自中趁天黑亲自去刘家开始,他算是知道了。
昨日,李自中换了衣服,着一身富商服饰进了刘家之后,亮了牌子,请出了大家长刘泽业,旁的人大厅里一个不留,只让刘泽业拿出十年前皇上下的圣旨。
这皇商虽说银钱比国库多,可是地位始终上不去,刘泽业知道李自中是皇上近身儿伺候了一辈子的亲信,干什么事儿定是皇上的意思,因此很是诚惶诚恐。听闻李自中要圣旨,刘泽业不疑有他,亲自将祠堂里供奉的圣旨请了出来,却不想李自中在灯下确认无误之后亲手打了火折子将那刘家供奉了十年的圣旨烧了!
刘泽业大惊,正要问李自中是何意时,那李自中拍着刘泽业肩膀大声道喜,只说刘泽业生了个好外孙女。
没头没尾的道喜,何况圣旨将将被烧了,刘泽业哪里晓得其中一二,待李自中说道皇上瞧上了穆清之时老皇商便隐约明白了,只心里道皇上这是要让后人戳脊梁骨痛骂呀,竟是瞧上了儿子的妃子,前朝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可是过了几百年仍旧被后世广诟,光这一件事便要抵了一生的所有功劳,这是做孽啊这是!
随即李自中还道且等着选秀完了之后皇上挑个好日子要召穆清进宫,至于何时日召进宫,这就让刘家等着。
等这些话交代完李自中从怀里掏出另一道圣旨,宣旨之后刘公只知道皇上这回恐是要遭群臣连番进谏的,皇上给刘家入赘女婿封了个虚职,虽说是虚职,但是真真是正五品官职。
当朝虽说不似前朝那般让商户人家子女不许科考,地方上也不乏用钱捐个官,可是京里是个什么地方,哪里真是你当皇商当得好就能捐个官儿的?
这是让穆清进宫有个不让人说闲话么,可是前面两条穆清怕是要头都抬不起来,后面这一条有什么要紧?
前朝例子,后世之人戳皇帝脊梁骨骂皇帝,可是更多的便是骂那女子的,勾搭公爹,狐媚惑主,朝三暮四等等之辞简直能将京城的地面儿铺个一寸来厚。
可奈何李自中亲自叮嘱了老皇商,带了皇帝的口谕来,老皇商能说什么,等李自中走了抹黑去了萧府,和萧铎一说,萧铎简直就要不相信自己耳朵。
皇上一生未干过出格的事情,临了了要惊世骇俗一回么?还看上了穆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铎前前后后将所有事情捋了一遍未发现什么,只觉得天爷将他收了也换不会女儿的声誉和皇上圣誉。
起先萧铎是想要请太子来商议的,这些年太子在朝中一直以翁婿之礼待他,如今乍然从宫里传出这样的信儿,到底还能有挽回的余地么?
却不料去了太子府太子一夜未归,二日正是秀女面圣的时间不上早朝,萧铎早赶晚赶进宫之后不见萧贵妃,待等来了人,只听见穆清被留了牌子,不是说还得几日么,时辰未定么,怎的还留了牌子?
穆清算是听清楚了圣旨没了是什么意思,也听清楚了皇上是瞧上她了,又一想昨日芳韵池的种种,恨不能立时一头撞地。李自中是昨日晚上出宫的,她之前未曾和皇上有过怎样的接触,就昨日说了一会子话,当时她还觉得皇上慈蔼如寻常老翁,谁知当时皇上便瞧上了她,当真是圣心不可揣测,谁也不知皇帝心中所想。
那会子留了牌子说不定只是皇上临时起意,逮着机会将她留在宫里,这可怎么是好啊,怎么是好。
穆清一时心乱如麻,瞬间身份都变了,总觉得她是站在半空中看着地上的自己,所有的理儿她都知道了,可是她的身体落不到地上,整个人虚的慌。
“姑侄同侍一夫……”穆清喃喃说道,顿时觉得皇命倘若不可违,她怕是要死了也不能入宫。
姑侄同侍一夫是蛮族的风气,可是当朝自诩中原王朝开化圣明,如今皇上算是开了这个先河。
这头萧家一家子连同刘家都惶惶不可终日,那头五皇子在他的殿里守着他的狗玩。
穆清十年前指给四皇子的圣旨其实本可以不被烧,转机便在这五皇子这里。
昨日五皇子从攒花筑回了倦勤殿,一时简直想要嚎哭,一方是气的,另一方是丢了玩具的伤心。他也真是哭了,在狗屋里等着一只只往殿里窜的狗儿哭,神经兮兮的指着无辜的狗儿骂“不知好歹,迟早有天弄死你。”“混账,还敢打我,我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如此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待沈宗正前来的时候这五皇子还在狗屋里骂人,沈宗正正要细听的时候,那骂人的话不见了,转瞬间就看见五皇子站到了檐下,身上带了一身的狗臊气,脸色如常,看不出方才有过一点点哭音儿。
“什么事?”
“那个,是刘府的事儿。”
“和太子有关?”
“看起来和太子无关。”
“和太子无关便不要提了,往后那混账东西的事情我都不想听,刘府也不用叫人看着了。”五皇子说着说着语速便快了些。
沈宗正哑然,然后告了安就走了。
五皇子既然不想再要穆清这便是真的了,只是他不知沈宗正这回说的是李自中进了刘府,之前几个月沈宗正每日来说刘府的事情,都是穆清今日干了什么,吃了什么,这回开了个头主子不让提,不让提甚好,他也不乐见主子对穆清上心。
☆、29大病一场
月亮白光光的照着,缉熙站在院子看自己的影子,细条条的一根线,边儿上任何东西也无,孤孤单单的将院子割成两半子,夜风一吹,缉熙便见那根线扭曲了一下,难道这点风竟让他打了冷颤?似乎是的,总觉得自己那根线旁边不该空无一人,突然之间觉得这殿里也空荡的吓人,心里也空落落的,可不是么,丢了极想要的东西,若是孩子该撒泼哭闹在地上打滚儿了。
就那么垂着脑袋缩着肩站了好一会子,缉熙静悄悄进住殿了,严五儿歪在脚踏子上睡的正香,这奴才胆儿小,不敢和他的狗玩,于是每每就一个人缩在床下酣睡。这时候缉熙沉默的踢醒严五儿,梳洗换好衣服躺床上之后缉熙问严五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恶?”
“不,殿下你很好,真的。”
“真的么?”
“真的。”
于是缉熙无言,盖好被子翻身就合上眼,过不多久也就睡着了,他早不缩在床底下睡了,很久没有什么事让他害怕的不敢睡床。
严五儿在脚踏子上坐了半天不多时也睡着了,他觉得这五皇子真可怜,可怜的总是舍不掉孩子心性,更可怜的是那孩子心性在他身上是决绝不能有的,在这深宫内苑里,到底在奢求谁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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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的日子终于过去了,最后留下多少秀女穆清一点都不知道,从萧铎莫可奈何的说了那种种经过之后穆清就病倒了,高热不退,口舌生疮,通体都热的发红,后脖颈被咬了的伤口终日不愈合,不管太医怎样整治那伤口总会沁出血点子。原本她东西都收拾好只等萧蓁选秀结束就出宫,结果从她晕倒在攒花筑便一直在宫里留到今日。
昏睡三天的穆清不知太后得知皇上干出的好事之后着皇帝过来一通好骂可皇帝主意不变太后气极之下昏厥,前朝听闻此事,太子那里倒是风平浪静,可是一帮老臣终日跪在垂拱殿前下死谏,后宫众嫔妃皆知皇上要夺了准太子妃成日议论纷纷,一时之间像是满天下的人都在为这件事殊死搏斗。
可是,就在此种情况下,皇上那里没有半点松口的迹象,皇上年事已高,这时候固执的情形此生从未为哪样一件事这样坚持坚定过,兴许之前并未有这样坚持,左不过是一个女子,兴许过几日或几月皇上又该看上别个健康漂亮点的女子了,可是这会子所有人都要和皇上唱反调,皇上心里的那点念想和点点坚持在无数人的反对下被无限放大,终止朕非此女子不可。
太子府里,太子没有往昔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这光景太子的气息竟还是均匀的,不焦躁不暴躁,着几位亲近大臣过来商议江南水灾之事。陈茂秀是太子少保,自然被太子礼遇的很,待江淮水灾一事商议告一段落之后,亲近几位散去,陈茂秀盯着桌面等待太子和他提说太子妃的事,却不想等了半天不见太子说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