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点头,示意他的随从将流云扶到了我的马车中,对着楚辛道:“婚礼可真真是累了,我眼下又累又饿,你们的习俗该是到了楚国才用行礼吧?”
楚辛轻轻笑了了两声:“听闻华夏的新娘都是不胜娇羞,你倒是一点也不羞涩。”
我们的气氛十分融洽,甚至有些融洽过了头,彼此十分熟络热情,刻意忽略那晚的对话,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瞥了他一眼,低着头随他走近他早已备下的马车,看了看他后面的将士道:“唉,要不是跟你去楚国,今晚抱月楼的段子我可是要听的,说的可是我的故事呢。”
楚辛的笑容都快漾出水来了:“等以后我将那庄先生请来专门为你一人说书。”
“那不行,”我一边上了车,一边对他道,“没有抱月楼的锅贴和梨花愁,就不算。”
楚辛一副哄着我的模样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对他招招手,他便乖乖地附耳过来:“我想临走时候吃个抱月楼的锅贴,你可能满足我?”
楚辛想了想道:“不是不行,只是现在我走,太过显眼,等一会儿,我帮你去买,如何?”
我满意地坐进了车中。
约莫到了未时,楚辛便吩咐了扎营停驻,这比他们计划的要早了一些时辰。随从问时,楚辛便说我身子不适,需早些歇一歇脚。
营寨扎好之后,楚辛便换了一套常服,对我道:“长安,我去去就来。”
我一边吃着随从布置好的楚国点心,一边对他道:“早去早回。”
楚辛笑着拿起马鞭走出了营寨。
他前脚刚出了去,我便擦干净手,走到了我的马车旁,对那侍从道:“我看看我的侍女。”
那随从便识相地站在了马车外不远处。
我看见已经沉睡过去的流云,想师父给的“七日迷”药性真好,此刻的流云已经沉沉睡去。我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嫁衣,与她的换了换,又打开前一夜就在马车内放好的易容盒子,将自己易容成了流云的模样,然后将她穿好我的衣裳,脸朝内继续躺着。
一切都按照我预定的计划进行着。
我十分镇定地从车内提着一个简单的包袱出来,对那守在不远处的随从道:“公主在里面休息,若皇子回来请到这里来找吧。”
随从连忙答应。
挑了一只闲置的马匹,对身边的人解释道:“我去帮公主打些溪水来”,并未引起什么异动,也无人顾及一个小丫鬟的动作,大伙儿都全身心地投入在生火做饭中,我这一路甚是畅通无阻。找了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我便换了一件男装,对着溪水将自己易容成了楚辛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策马往长安城内奔去。
流云的安排已经妥当,当他们发现我的异样,以楚辛的智慧自然能发现易容成我模样的流云的破绽,那个看起来已经“死去”的流云对他来说,没有用途,而越封肯定有法子找到流云。
我或许只是反应慢了一些,但也知道楚云安的死和宫里的妇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年来,她一心栽赃长公主私通外国,却把别人都当做傻子,越封和韩洛都已经找到了她私通敌国的证据。
师父在长安的日子里,常常会消失一阵子,他的身份使他做起事来要比越封方便得多。无论是出于对家族意志的继承,还是对这个国家的报效之心,自然要帮着越封守住这百年的基业。
楚国的军队早就打着和亲的借口秘密前往华夏边疆,他们的暗渡陈仓早已经被韩洛识破,两国表面和亲,暗中早已经是风起云涌。我是新娘,更是人质,只是不晓得我值多少城池?
曾太尉死的第二天,我曾路过上书房,听见了越封和韩洛的对话。这些日子我努力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确辛苦。
楚辛根本没有什么妹妹,那个和亲不过是个托词,韩洛所谓的“和亲”只是个陷阱,有去无回,但对于越封地劝说他却置之不理。门外的我听得一清二楚,越封质问韩洛说:“到时候两国兵戎相见,你带兵前去即可,何必非要明知道是陷阱,这不是送死吗?”
韩洛说:“你怎么会笃定我若不去和亲,他们不会拿小十三做人质?为什么小十三偏偏早我一天去和亲,你想过没有?”他的声音一改往日的云淡风轻,无论是担心还是紧张,我都很知足,放下了想推开书房门的手。
那时候我便开始筹谋这场计划,不管楚辛是否要将我当做人质,我只要不在楚国的营帐中,他们就控制不到我,那就不能用我来威胁韩洛,更不会对韩洛造成危害。如果我死了,那么这个人质,即使在楚营中,也是没有用处的。如果我出不来楚营,那么我便服毒自尽,如何也不能拖累韩洛。
想到这些,回长安的路上,无比豁达起来,听着马蹄声也觉得欢快。这一次,终于做了一回主角。
此刻夕阳垂暮,有些无力,这冬天真是冷得厉害。途中行人还讲着公主出嫁时候的排场。我知道韩洛此刻会在城外随将士一起守城,所以我在城门不远处看见了韩洛和他的守城的战士时并未吃惊。我学着楚辛的神色姿态已经十分相像了,坐在战马上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也保持得很沉稳。
一个战士率先看见了我,我一身男装手持长剑,一看便不是善类,他便捅了捅正在听另一个人说话的韩洛。韩洛微微转过身,看见了战马上的我,眼神中有些吃惊,旋即恢复了寻常的神态。
我冲他冷冷一笑,韩洛以眼神示意那随从,很快随从便牵来了他的马。韩洛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抬手制止了已经全副武装想要保护他的战士们,一个人骑着马靠近了过来。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此刻我就是楚辛,于是等韩洛靠近,便用剑指着他道:“韩洛,如今国仇家恨到了我们这辈子,终究是要做个了结的,你还犹豫什么?敢不敢和我比试一场?你我两人,有一人死了,这天下便是太平!”
韩洛撇了撇嘴角:“你已经娶到长安公主,不好好做你的新郎,还要折腾什么?”
我料到他肯定这样问,所以不疾不徐地回道:“今日我到此,便还有一个目的。若你赢了,那陪嫁的马车你带走,车内有个姑娘我还你;若是你没有赢我,你得老老实实地娶我妹妹。”
“真是啰唆。”韩洛抽出软剑,在雪花中泛着寒光,他抬眼看着我,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当年你父亲和苏将军的对峙,也是如此景象,原本只是两人之间的战斗,你父亲临阵改变了注意,苏将军才会中了埋伏,如今你想再用一次?”
我不知道当年楚云安和我父亲之间是何种恩怨,听他的话,似乎是我父亲中了楚云安的计。不过这战场上,尔虞我诈也好,光明磊落也好,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赢得胜利。赢的人才能写历史,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我明白得很。这是战场,不是儿女情长,无所谓对错。只是如今,我想成全一对佳人,更想阻止眼前这个人明日的“送死”。虽然在看来世人这两件事充满了太多的不可能,但是我必须让韩洛带走那辆马车,这样四个人中有三个就能平安。我死了,两国也不会再起什么争端,楚辛或许会觉得我是为了他死的,也不再挑起争端。一举多得,十分划得来,多好。
“怎么,你是怕了?本王一人前来应战,不曾带什么帮手,为的就是光明磊落,废话少说,接招!”说罢我便一夹马肚持剑冲了过去。
韩洛抬手阻止了要上来帮忙的战士们,单枪匹马持剑冲来。我的师父,照顾了我十六年的师父,他在雪中马上的姿态如此英俊。
这是世人口中传说的韩世子,十岁就能议国事,十二岁能行军打仗,他是苏挥生前最信任的人,他是长公主最后的托付,他是越封倚仗的前辈,这人是我的师父,住在我心上的人,我怎么舍得你受一点点伤害?
我总是苦苦寻找,任性忘我地叫嚣着我不要,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等待和寻找一样辛苦,这爱人就在我的身边,十六年来不曾离开,所以我们没有邂逅,从我记事起他便活在我的世界中,护我周全。如今这样的邂逅,虽然惨烈却也不至于平淡。
韩洛与楚辛都给了我一粒“七日迷”,韩洛给的是可以死而复生的七日迷,而楚辛给我的却是“七日亡”,服药后七日,那人必死无疑。楚辛以为我是个只会跳舞的小丫头,但人活一世,谁没有几张底牌呢?我自幼对用毒就很有研究,楚辛将药丸放到我手里时,我便已经产生了怀疑。
楚国人早有言:得韩洛者得天下。
和亲当日的韩洛自然不会投降楚国,那么等待他将是无比险恶的阴谋。如今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的心意,我不想让他受到一丁点的危险,一丁点都不行。
韩洛,这些年,我终于明白,当一个人有了想守护的人时,便能强大起来。这次,换我守护你。
这雪花和着风刮在脸上生疼,我带着人皮面具尚且觉得冷,我怀念起师父带我去梨花坡时候的情景,虽然短暂,却十分美好。韩洛与我半丈远的时候,还没有出招,我也持着剑不动神色,转瞬他到了我的眼前,我抬起剑,我知道他会用什么招式,那些招式他都曾传授与我,虽然学不好,却记得清楚,尤其是没有他的日子里。所以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看见他极快地变换了招式,那一剑便刺入了我的左胸口。我冲他笑了笑,未动的持剑的右手展了开来,握在手中的那方宝剑在他眼前跌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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