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第五章
张松溪坐在疾驶的一辆马车外边,耳边听到的是从车里头传出来的已经不知道是某人今日第几次发出的叹气声,他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转头对着车内的人说道:“早说妳不喜欢大热天的时候出远门不就是了?还非要硬拖着我在庄子里待那么多日,才肯答应同我回武当山,又不肯走水路,结果苦的不也是妳自己?”
“哼!本姑娘晕船不行吗?!再说我也可以骑马呀!是你不答应的。”程灵素气呼呼地掀开车帘,不服气地反驳道。
“自己好歹是学医的,却治不了晕船的病症,说出去岂不叫人贻笑大方?便是说到妳的骑术…我也不知道该担心马儿呢还是该担心妳。”张松溪又是一阵摇头轻笑。
这是两人离开杭州后的第十天,起初,程灵素任凭张松溪费尽口舌也是不肯点头答应一同去武当山的,她总以为只要把药炼出来交给张松溪带回去就没事了,可没想到的是,那几日她寻遍整个药王庄就偏偏还少了几味药材。
一边是张松溪始终一口咬定她必须跟着他回去武当山,另一边是那些热心的左邻右舍一个接一个地来问她什么时候要办喜事,闹得一个头两个大的程灵素在两相权衡之下,觉得去武当山的日子应该会比被那些大娘逼婚还清静一些,索性就把心一横、牙根一咬,利落地收拾好一个大包袱,然后随张松溪出发往武当山而来,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想过的是这一路上的意外居然是接二连三地发生…。
因他们从杭州出发之时,正值炎热的七月,即使在没有空气污染的古代,还是能让人一动就是满头大汗,尤其是对于既畏热又惧寒的程灵素来说,那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酷刑。
依照曾经有过的经历,程灵素一开始穿在身上的衣服都是挑最轻最薄的那种布料,可以说薄得只再差一点点就足以走光,刚出庄子那时,张松溪还没意会到这点不寻常,直到隔天两人经过一条大街,张松溪敏锐地发现路边有好些人的目光不断往他们这里飘过来,他猛然发觉这个令他冒火的情况,立刻垮下脸拉着她的手,在明明天色尚未到需要住宿的时候,飞快走进了最近的一间客栈,硬逼着程小姑娘把衣服换回正常版的那种衣衫,才准许她走出房门。
于是因为热到昏头而使得情绪更加郁闷的程灵素心想,既然张松溪非要她穿这么‘厚重’的衣服,还要顶着大太阳走路,那么她总可以骑在马上吹吹风吧?便向张松溪要求她想骑马代步。
张松溪想着这一路去到武当山确实路途遥远,程灵素一个小姑娘家不可能总跟着他走路,况且他以往下山办事也是都骑着马或者使上几招轻功就解决了的?所以也没问过某人会不会骑马这种基本问题,直接在下一个城镇上就寻来两匹马,正好一人一匹,于是在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的情况下,又再遇上个骑术其实很两光的程灵素,他们所遇到的悲剧场面还真不是寥寥数句就足以形容的。
本来嘛,程灵素骑在马上也是觉得既新奇又有趣,话说她在飞狐那时,除了随胡斐去京城的那一次出了远门之外,平日最远的地方就是离药王庄最近的城镇,因此可说根本没骑过一次马,于是新手上路的她一坐上马背上还能稳稳当当的,可真谓是奇事一桩…。
只是没多久,程灵素就不知道哪个动作惹恼了马儿,她座下的那匹马突然欢快地往前狂奔而去,吓得后面的张松溪差点心脏跳停,还亏得他反应及时地使出轻功追过去,在马匹貌似已经极不耐烦地想要背上的人摇下马时,他正好来到一旁,眼捷手快地将她从马上拉下来,程灵素才得以逃过一劫。
“妳没事吧?!”张松溪扶着腿已经被吓软的程灵素,着急地问道。
“好险!好险!差点就没命了。”程灵素用力地拍了自己的胸好几下,脸色惨白地说道。
“妳怎么把马给惹火的?那匹马可是店家说他那里脾气最好的一匹了。”张松溪皱着眉头远望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马,叹气地道。
“我哪知道呀…我又没骑过马也不懂马语,哪里知道牠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程灵素鼓着小脸,无辜地回道。
“妳不会骑马?!既然不会怎么还要骑马?妳疯了不成?妳怎不想想万一…唉!妳实在是!”张松溪刚刚才被吓得心惊肉跳的,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不会骑马,顿时又有种怒火中烧之感,只是见她脸色难看,才忍着没有当场发作罢了。
“不然你带着我骑一匹就好啦,反正我又不是很重…。”程灵素扯着张松溪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道。
“不行!算了,咱们先到下个城镇歇息,明日再做打算吧。”张松溪无力地叹一口气,看了看前方的路,然后说道。
“哦…。”程灵素失望地拉耸着小脸,想到要这么一路走过去…她悲催地想大哭了…。
所幸张松溪也不算太没眼色的人,知晓她不耐烦走路,便扶着她坐上自己先前骑的那匹马,再三叮嘱她不许乱动,两个人才这么慢慢地走到下个镇子去。
最后,张松溪盘算着走陆路太过奔波劳顿,还不如改走水路的好,船行在水面上既凉快又便利,这下子那小丫头应该可以很安份了吧?
只是想到上了船之后的程灵素依旧没逃离霉运缠身的悲剧,那就是…她、晕、船、了!是滴,咱们这位好歹前世平安长到三十岁,最后死于车祸之中,而第二世怎么也在毒里来药里去的处境中活了明面上近三十年的程灵素小姑娘竟是有着坐船即晕的毛病!!而听说她这种体质上先天造成的问题,至今连她自己也是无药可治。
所以张松溪只得把晕到连吐都吐不出来的某只小丫头又匆匆拎进一辆临时从码头边上买来的马车内,三步拆成五步地走了一段路,这多灾多难的日子总算是平顺了下来,也才会有先前的那一段对话,当然这是在某人已经很大度地不计较全身上下被马车颤到快要散架或淤青的情况下…。
“早说了让你带着我一块儿骑马,虽然我不会骑,可是你会呀!为什么非要我闷在马车里?这样慢腾腾的要走到几时啊?!”程灵素终于还是受不了马车内的闷热,索性钻出来车外头,坐到前车驾的另一边上,又很是不满地埋怨道。
“妳我男女有别,如何能共骑一马在路上招摇过市?妳乖乖坐着马车吧,反正这匹马的速度也不慢,早晚总是能到武当山的。”张松溪面不改色地回道。
“问题是这马车一路上颠呀颠的也没比晕船好呀,坐在船上虽然挺晕的,可没准晕着晕着就把晕船症给治好了呢。”程灵素幽幽地嘟嚷道。
“胡闹!好端端的身子骨是能经得起这般折腾吗?”张松溪听着这话有些不象样,便含怒轻斥一句。
虽是孤男寡女一同上路,张松溪对程灵素却是谨守着世俗间该有的礼仪规矩,前几次若非见她情况危急,自己不得不出手相救的话,想来他是绝不会靠近程灵素一步以内的距离,而其实就是那般仅仅双手衣角的碰触都已经有些踰越了,可谁叫他为了治三哥的伤,不得不带着这个小麻烦回山,却也是此时才知道小丫头有多么会惹祸。
不过倒是幸亏程灵素惹来的麻烦也就是让她自己变得比较倒霉而已,并不是说她会主动去招惹是非,不然的话,张松溪大概会真心考虑这任重而道远的导正之路,是不是要先从女诫开始教起了。
“我不管啦,等等到了下一个镇子的时候,能不能先停下来看看有没有集市啊?我想买点棉花布料。”程灵素微微移动一下隐隐作痛的某个部份,弱弱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买那些东西?刚刚不是还喊着热吗?”张松溪见程灵素双颊微红地咬着唇瓣,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心头不禁微微一动。
“当然有用啦,不就是马车坐太久了…很不习惯嘛,想做几个靠垫放在车里面。”程灵素撇撇嘴角,不淡定地回道。
“……我知道了,等等到了徽城,那里倒是有个集市,我可以先带妳过去看看,然后再寻个客栈落脚。”张松溪目光匆匆地扫过某人的大腿边一眼,然后飞快地转开头,语气略显尴尬地点头应道。
“谢啦!”程灵素笑盈盈地点了几下头,然后又晃着小腿看向路边的景色。
“妳还是进去吧,一个姑娘家坐在那里像什么样子?”张松溪显然觉得那双不安份小腿很碍他的眼,阴沉着脸说道。
“你真是讨厌吔!人家不是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吗?怎么你的规矩那么多?”程灵素瞪大双眼,气愤地反驳道。
“就妳那点粗浅功夫又算哪门子江湖儿女…再说江湖儿女也不是真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若再不进去,等等到徽城那里,咱们就不去集市了。”张松溪白了她一眼,平静地回道。
“哼!小气鬼!”程灵素气鼓鼓地缩回双脚,不情不愿地爬回车棚内。
张松溪看着微动的车帘,无奈地摇摇头,一脸平静的面容叫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而他自己也尚未发现自从那日与程灵素相识之后,他对程灵素的作为似乎总是特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