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后,临走前每人还领了一吊赏钱。
许氏自觉很是体面,哪里知道这些个管事,婆子早被丰厚的油水养大了胃口,区区一吊钱,还真没放在眼里。
心里只当是个笑话,面上也不说破,各人含笑道了谢辞去。
却不料,那长得一张弥勒佛的圆脸,见人笑眯眯的外院管事,人还没走出园子,顺手就将这吊钱扔给了守门的婆子:“辛苦了,拿去打酒吃。”
许氏臊得满面通红,却又发作不得。
眼角余光瞄到账房管事杨宁正要离开,忙开口唤道:“杨管事,请留步。”
“二太太有何吩咐?”
“我正托人打听铺面,一旦有合适的,就会盘下来。所以要劳烦杨管事开出十万银票,以备随时取用。”许氏嘴里说得客气,终是免不了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
杨宁客客气气地道:“府里的帐目,在下已经整理好,二太太随时可派人来交接。”
许氏一愣:“交接什么?”
“二小姐说了,本月起,在下不再兼管府中帐目。”杨宁解释:“本该初一交接,只是陈姨娘去了,二小姐恐二太太不便,嘱我帮到今日为止。明日起,两处帐目便不能由我们一块办理了,省得万一出了差错,落人口实。请二太太另请高明。”
许氏满脸通红:“你突然撒手不管,我一时半刻,上哪里找帐房?”
又不是一点半点,几十万两,要她如何放心交给一个不知根知底的陌生人?
万一那人卷着钱款跑了呢,她上哪找去!
当下忍了气,求道:“你帮我到这个月底,待找到了合适的人,再交接也不迟,嗯?”
杨宁仍然是客客气气:“二小姐监时接手这许多店铺,不熟悉情况,交待下来要把帐目全部整理出来。二太太若是能等,在下帮二小姐整理完帐目之后,倒也是可以些抽出时间来替你打理帐目。”
许氏憋着一肚子气,道:“那你要多久?”
杨宁想了想,道:“快则二个月,慢则三个月。”
许氏肚皮差点气炸,尖着嗓子嚷道:“三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那在下就没有办法了~”杨宁两手一摊,恭恭敬敬地道:“毕竟,在下的东家是二小姐,总不能撇开东家的事不做,先帮二太太。”
“好!”许氏咬着牙,狠狠道:“不做便不做!我还不信,没了你这事就不成了!”
想当初,他们夫妻二人在杭州,不都是一身兼数职,苦撑下来么?
实在找不着人,还让二爷亲自上阵就是,几十万银子揣在自己兜里,总好过让别人拿捏!
“二太太若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告退了。”杨宁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许氏气得胸口发疼,悻悻地回了屋。
第二日给老太太请过安,便打算出门去看铺面,打发了小丫头莺儿去吩咐马房套车。
哪知去了半天,竟是没有回音。
她等着焦急,正要再打发人过去再催一遍,却见那莺儿涨得一脸通红地回来了。
“死蹄子!”钱妈妈伸手就拧她的耳朵:“跑哪里撒野去了?”
莺儿吃痛,踮起脚尖,红了眼睛分辩:“奴婢去了马房,并未乱走。”
“你哄谁呢?”钱妈妈骂道:“马房离这多远,去了大半个时辰!”
莺儿一脸委屈:“马房的管事说人手不够,怕跟我们走了,一会二小姐要用车时,临时找不着,死活不肯来,我有什么办法?”
钱妈妈哪里肯信:“府里这许多马车,哪里就少了二小姐坐的!”
“马车是有好几辆,都停在马房里。可是马夫却只有四个,白天夜里轮着来。大小姐一大早便坐了车出门,剩下这个死活不肯动了。”莺儿解释。
“前几天还派了马车四处接人,今儿怎么只有四个马夫?”钱妈妈狐疑:“别是管事的糊弄你吧?”
“我先也是不信,绕着马房找了一大圈,也没找着人。”莺儿道:“后来才知,原来是二小姐做主辞了,就这四个,还是怕老太太要用车,一时找不着人,特地给留下的。”
响鼓不用重锤,昨天是帐房,今日是马房,许氏是个聪明人,立刻便悟了。
怪不得二姑娘那么容易便松了口,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如今除了园子里各个院子里留下侍候的人,余下的全都捏在二姑娘手里。
只怕是一个也不会听她使唤。
再要办事跑腿,就得使钱另外寻人了!就连出门,也得看她脸色!
巡夜的,守园的全都换成了她的人,走到哪都是她的人。
这可真是阴沟里翻船,本想算计二姑娘口袋里的银子,哪里晓得反过来被她掐住了脖子,打折了腿,顺带还戳瞎了眼睛!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几个院子变成了几座孤岛,所有人的行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全都掌控在她手里!
想明白了这一层,许氏气得直发抖。
如今就算想到老太太跟前告她一状,也是不能!
谁要当初,这个辙是她想出来的呢?那不等于打自己的脸吗?
钱妈妈还犯着糊涂,一个劲地高声喝骂莺儿:“糊涂东西!二小姐这不没出门吗?去,就说二太太要用马车,叫他们立刻套上车。二小姐若责怪下来,叫她……”
“不用了~”许氏冷着脸,淡淡地道:“打发人去外面雇一辆。”
她就不信了,活人还能给尿憋死?不就是马车吗,外面多得是!
“二太太~”钱妈妈满眼疑惑。
“快去!”
“是~”
钥匙的秘密
更新时间:2013-9-19 23:29:28 本章字数:3387
白前捏着嗓子,学着许氏的腔调,尖嚷:“三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哈哈哈~”白芨笑得前仰后合。2
“你呀,”白蔹又笑又叹:“不去梨园里唱戏,可惜了!”
白前愈发得意,比手划脚:“你们是没瞧见二太太那副样子,那脸啊气成了猪肝色,那眼睛鼻子全都气歪了,哈哈,真解气!”
紫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道:“别学了,再学我这肚皮可真破了!槟”
“好消息,好消息!”白萍一路嚷嚷着飞奔进来。
“嘘~”紫苏忙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嚷什么,小姐歇着呢!”
白萍吐了吐舌尖,放轻了脚步,进了东梢间壑。
“什么好消息,快说说!”几个人围拢来。
白萍笑着伸出二根手指:“刚才那位要出门,马房给挡了,愣是没给套车。钱妈妈正绷着个脸,出去雇车呢!”
“该!”紫苏狠狠啐了一口:“真当咱们小姐是软杮子,上来就想捏呢!也不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
“就是!”白芨笑嘻嘻地道:“小姐好厉害,不声不响就扇了她一记耳刮子!”
“哈哈哈!”欢快的笑声放肆地响起,回荡在院子的上空。
杜蘅歪在迎枕上,白皙如玉的掌心躺着一枚黄澄澄,小巧玲珑,寸许来长的金钥匙。
低眸注视着它,默默猜测着这枚钥匙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她有一种直觉,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因它而起。
不把它的秘密发掘出来,也许这辈子仍然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
回想起来,与南宫宸成亲之初,包括杜荭嫁进燕王府之后的头二年,他都从未在她面前提过钥匙一词。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向她追讨钥匙呢?
从苗疆回来之后,两人关系开始解冰,融洽,甚至还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蜜月时期。她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苦尽甘来,正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
他,却忽然变了!
前一刻还温柔和煦如春风,下一刻马上翻脸不认人。
回忆太过痛苦,往事不堪回首,许多事情已不愿意回想而选择了刻意遗忘。
如今要从记忆的长河里,把失落的碎片捞起来,变得非常艰难。
旧日的伤口被无情的揭开,一股撕裂的疼痛,从心脏开始通过血液向四肢百骸漫延,发散到三万六千个毛孔……
她心口疼痛,耳鸣如鼓,心跳如雷而汗出如浆,忽地伏在炕上,对着冰盆狂呕起来,仿佛要把深埋在心底的所有痛苦的记忆都从胃里倾倒出来……
“小姐!”紫苏听到动静,掀开帘子进来,见状唬得脸发白,疾冲到炕边,扶着她的腰:“这是怎么啦?积了食,还是伤了胃?白前,白前!快打水来!”
杜蘅吐得昏天暗地,软软地伏在紫苏肩上。
任由白前拧了帕子,替她拭净手脸,再端了温水来漱口,做完一切后,才趴回迎枕上躺着。
紫苏一脸担忧:“要不要请大夫来瞧一下?”
杜蘅面如死灰,半晌才恢复过来,淡淡道:“没事,可能冰的吃多了,凉了胃。”
紫苏立刻碎碎念:“我就说冰镇酸梅汤不能喝多了,你还说没事!看,这会子受罪了吧?”
杜蘅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也不答话。
垂下眼睫,默默地继续回忆往事。
是了,也是那段时间,夏雪忽然受宠了。他们开始出双入对,他上哪都带着她,对她呵疼倍至。为了她一句心口疼,甚至可以扔下手头的公务,守在床头,亲伺汤水。
那是她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