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算什么男人,配做什么丈夫!
杜谦有些生气,更多的是狼狈,顾左右言他:“老太太还躺在床上,我得去请安了。”
说着,掉转头急匆匆地走了。
走得那么急,好象背后有鬼在追。
出了桂花院,正要往瑞草堂去,白前蹭地蹿了出来:“奴婢给老爷请安!”
杜谦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个小丫头,不觉恼了,脸一沉:“你哪房的,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奴婢白前,奉二小姐的命来传话。请老爷在见老太太之前,勿必先见一下二小姐,关于陈姨娘的死,二小姐有话要说。”白前口齿伶俐,一口气说完。
杜谦面上阴晴不定:“她又有什么话?”
不知为何,他有些怕这个女儿,总觉得她身上笼着一股子森冷之气,尤其那双眼睛,好象有异能似的,总能轻易看到他心里去。
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二小姐说,老爷不见她也没关系,将来府里再出什么事,别后悔就成。”
“混帐!”杜谦大怒:“她这是什么话,威胁我吗?”
白前扑闪着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老爷,二小姐还等着奴婢回话呢~”
决明上前一步,低声道:“老爷,要不先回烟霞院,换身衣服?”
杜谦轻哼一声,转身往外院走去。
决明忙向白前使了个眼色,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一柱香后,杜蘅已经坐到了烟霞院的花厅里。
杜谦已换过一身轻便的家常服,脸拉得老长:“到底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说?”
“父亲请看。”杜蘅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递了个油纸包过去。
杜谦打开见是一包药渣,不禁满眼疑惑:“这是什么?”
“陈姨娘昨日早上服的药,”杜蘅淡淡道:“药方是父亲开的,如果换成你,要如何做,才能把救命良药变成杀人的毒药,又不至令人起疑?”
“什么意思?”杜谦悖然大怒:“你怀疑是我的药不对症,害死了陈姨娘?”
“不,”杜蘅摇头:“我的意思,父亲能否做到,不换掉其中任何一味药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人性命?”
“这怎么可能?”杜谦愠怒。
“事实上,有人做到了。”杜蘅说着,示意杜谦仔细查验纸包中的药渣。
杜谦哪有这个耐性,把纸包往桌上一扔:“别兜圈子!”
“父亲可还记得,药方中,有一味雁来红?”
“雁来红用来止血,有什么不对?”杜谦反问。
“是对症之药,”杜蘅道:“可是,有人就钻了这个空子,把雁来红的茎叶,换成了根。雁来红还是雁来红,却把救命药变成了催命符!”
杜谦还有点懵:“就算是根,那也是雁来红,最多功效差点,怎会有造成这么大的后果?”
“父亲不知吗?”杜蘅眼里闪过讶异:“雁来红的根,能促使子宫收缩,可使人流产。”
杜谦顿时面红耳赤,嗫嚅道:“我,我,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普通雁来红都是采摘茎叶,谁会连根采集?因此,一时未曾想到而已。”
杜蘅也不点破:“我一开始也未想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下手之人医术高明,堪称一代名家,绝对不是锦绣能做到的。”
杜谦如释重负,连声道:“我知道,我也不相信锦绣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父亲,”杜蘅有些生气:“你难道还不明白?”
替锦绣洗脱嫌疑虽然也是她来此的目的,却绝对不是重点!
“我明白~”杜谦点头:“难为你了,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冷静。”
杜蘅提高了声音:“我们府里暗藏了一个高手!有人躲在背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杜府,伺机一个个除掉我们!”
杜谦惊出一身冷汗,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不会的,我一生行医,从未与人交恶,怎会有人故意加害?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
“祖母昏厥,是因药中加了一味藜芦;周姨娘头皮剥落,只因头面首饰里藏了知羞草;陈姨娘流产,又是因为雁来红的叶换成了根……短短两个月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岂是巧合两个字解释得通的?”
“咱们家开药铺,在府里呆得久了,懂些药理也不稀奇。”杜谦目光闪烁。杜蘅索性戳破这层窗户纸:“父亲七岁起跟随外祖学医,行医二十余载,官至太医,尚且不知雁来红的习性。如今却想让我相信,仅仅在府里做几年下人,耳濡目染之下,医术竟然能比父亲还高明?”
杜谦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涨红了脸瞪了她半天,开口赶人:“好啦,我知道了,以后会严加管束,不许人轻易接近药房。你不要胡思乱想,危言耸听!”
“父亲!”杜蘅静静看着他,目光深幽,暗如子夜:“你知道的,对不对?”
“什么?”杜谦坐不住了。
杜蘅眼中浮起讥诮之色:“你心知肚明,却一直装糊涂,任由人把我们一步一步逼向死亡,对不对?”
“胡说!”杜谦霍地站起来。
“是不是胡说,父亲心里清楚!”杜蘅也站起来,曲膝向他行了一礼:“父亲不肯说,不要紧,我自己去查!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姨娘一个公道!”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出了烟霞院。
她的心里如冰侵火焚。
怀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而来,满以为既便只为了阖府的安危,父亲也会与她推心置腹,同心协力。
然而,他再一次让她失望了!连妻儿的死都激不起他一丝的血性!
她看到的,依然是懦弱,是逃避,是畏缩,是言不由衷……
杜谦伸出手,想要叫她,终是颓然放下。
叫回来又能怎样呢?他始终,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他怎么会不想知道理由?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真相!
担惊受怕了二十年,本来以为,随着顾氏的死,他终于可以摆脱顾洐之带给他的阴影,从惊惶中解脱出来。
然而不是,这些日子,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在杜府,未曾有一日消散。
所以,他害怕了!
怕一旦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就不止是死一二个姨娘了事,而是整个杜府的灭顶之灾!
做为杜家的长子,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咬紧牙关,不计一切代价努力往上爬,希望当那一天来临时,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家人!
阴沟里翻船
更新时间:2013-9-19 23:29:28 本章字数:3372
陈姨娘的死,最终还是被处理成了一场意外。2
青蒿不服,闹到瑞草堂,被许氏派人中途截下,以绳子捆了。对外只说得了失心疯,先是关进柴房,再后来,便从杜府里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
杜家给了陈姨娘一个隆重的葬礼,将她葬在了顾氏的坟旁,与夭折的二少爷合葬。
她死得虽然惨烈,悲壮了些,死后母子能在地下团聚,已算是能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随着陈氏的入土,这场惨剧也落下了维幕槟。
锦绣虽然洗脱了嫌疑,中馈却在那几日葬礼中自然地被许氏接管了过去。
杜谦面子浅,不好利用完弟妹之后,再一脚将她踹开,把中馈权交回给自己的通房;又见她办事老练,的确比锦绣几个强出数倍;老太太也有意拉拔二房,索性便装聋作哑,默认了。
是以,整件事弄到最后,得益最大的竟然是许氏壑。
许氏倒也会拢络人心,杀猪宰羊在园子里摆了几桌酒席,把府里得脸的婆子,体面的丫头,管事娘子,甚至外院的管事,账房的先生……等等,一并请了来。
众人心里也都明白,前一段时间,府里频频出事,中馈走马灯似地换来换去,到今日之后,就算是正式定下来了。
许氏这席酒,相当于就职仪式。
陈姨娘的葬礼后识得了许氏的精明厉害,从她对付青蒿的狠辣中,又晓得了她的手段。
倒也没有人敢怠慢,早早把事情交待了,往园子里来。
等得大家围到一起,上了桌,才发现身边少了许多老相识,多了几张生面孔。
好比,以前外院的大管事是柳亭,二管事是赵妈妈的男人岳叔华,柳亭失踪之后,便由他顶了上来。
如今这位岳大管事也不见了踪影,换成了一个笑弥勒似的中年男子。
又如,原先总管着外院巡夜的管事,是老太太的一个远房亲戚,如今也换成了个三十左右,虎背熊腰,不苟言笑的壮汉。
又比如,外院的买办原先是柳氏的兄长柳镇,现如今,已摇身一变,成了个中年文生……
诸如此类,仔细一瞧,走的全都是柳氏一脉心腹,以及杜家的亲朋戚友,来的是一帮不知底细的陌生人……
看来,许氏在忙活陈姨娘的葬礼,牢牢掌握中馈权利时,二姑娘也没闲着。2
她把杜府上上下下凡是要害部门的人,都撤换了一遍,通通换成了自己的人了。
往后,许氏别说从二姑娘手里掏弄一分银子,只怕想顺带支使人跑跑腿,也是不成的了。
不管怎么斗,终归是主子之间的事,他们做下人的,只需尽自己的本份,尽心伺候主子就是。
各人心照不宣,默默地喝酒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