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想好好地教训褚永一顿。
宋青葙是他心尖尖上的女人,差点被这厮给轻薄了不说,还被他害得身败名裂驱逐除族。
幸好宋青葙想得开,若是寻常女子,早就在被闯闺房那夜就为保全名节死了。
秦镇想起来就后怕,恨不得扒了褚永的皮,抽了褚永的筋。
看到秦镇拼命的架势,褚永不敢懈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不可开交。
混乱中,没有人知道积水潭里的花船去了何处,也没有知道白衣女子何时离开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鏖战的两人身上。
说实话,京都街头打架斗殴的随处可见,打得这么激烈这么好看的却很少。尤其穿灰衣的大个子,一脚跺下去,地上的青石板都碎了。
杨靖康在旁边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急得满头是汗,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这两人哪是打架,简直是要人命啊。
怎奈这两人根本不听劝,也根本没心思听他说什么。
情急之下,他挤出人群,去找北城兵马指挥司找人。
其实北城指挥司的人早就在积水潭边上等着了,女伶们闹得动静那么大,这地方又是达官权贵们经常出没的地方,他们不敢不经心。
可他们没打算露面。起先是因为没由头,女伶们虽然能折腾,可人家一没斗殴二没闹事,就是各展技艺公平竞争,凭什么抓她们?再说,这表演真心难得,想玉兰珍珠等人都是行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想见她们一面没有三五千两银子根本就不用想,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不看白不看。
到后来,褚永跟秦镇打起来,他们就不敢露面了。
这两人,一个是五爷得力的幕僚,一个是清平侯世子,京都有名的霸王,哪边都得罪不起。
干脆,堂而皇之地装聋作哑。
杨靖康找不到人劝架,只好灰溜溜地回来。此时,褚永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褚永本就不如秦镇功夫好,又没有秦镇那股狠劲,能坚持三五十招已属不易。眼瞅着秦镇的大脚又踢向自己面门,褚永急红了眼,心道:打人不打脸,这浑人怎么净往脸上招呼。一急之下,竟不躲闪,准备生受这一脚。
杨靖康见势不好,眼一闭,心一横,冲进了战团。
秦镇从小就跟白香习武,到现在已经二十年,早练得收发自如。他本就没打算要褚永的命,恰见杨靖康进来,趁势收了手。
杨靖康连连拱手,“承蒙手下留情,多谢多谢。”
秦镇回礼,“二爷是条汉子,”又转向褚永,“这次看在杨二爷的面子上放你一马,咱们这事,没完!”带着远山近石,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杨靖康看褚永这样子估摸着是没法骑马了,遂让小厮叫了辆车,将褚永送回兴王府。
五爷看着褚永鼻青脸肿眼歪嘴斜的样子,笑道:“动了真格的?”
褚永一张嘴,腮帮子疼得说不出话,含含混混地道:“秦大真是个愣子,我就没见过不说话上来就动手的,而且专往脸上招呼。”
褚永虽然学了点功夫,而且功夫还不差,但他从骨子里看应该算是个文人,平常最爱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风雅事。
按他的理解,动手之前虽不至于说些类似“来者是谁,刀下不斩无名之辈”的话,但也得先给个提示,哪有秦镇这样的,冲上来,屁都不放一个,照人脸上就抡拳头。
还好,他表面看着狼狈,但都是些皮外伤,没少胳膊没断腿。五爷交待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可宋三娘这事……想起秦镇最后留的那句话,褚永就头疼。
以后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想沾着秦镇了,这人就是一无赖泼皮,根本没法说理。
早知道这样,先前就应动点心思,寻个妥当法子,退了宋三娘这门亲。
可当初宋三娘跟秦镇八竿子打不着,谁能想到他们竟凑到一起去,而且秦镇还把宋三娘当成心头肉了?
褚永长吁短叹,又想起玉兰等人的话,心里越发窝囊得慌。
婊~子就是婊~子,能豁得出去那张脸不要,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倒贴不倒贴。
就是倒贴,他也不稀罕。
他去青楼就是寻个乐呵,根本没想着搭上自己。
那群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一度*,还双宿双飞,做梦!
褚永越想越气,以前被歌妓名伶捧着还觉得挺得意,现在想想怎么这么恶心。
没准明儿,不,今儿下午,这事就传遍京都了。
他的脸面得往哪儿搁?
褚永恼得把折扇一扔,觉得脸上的伤似乎更疼了。
且说杨靖康把褚永送回去,急三火四地回了家。
钟琳正在炕上歪着歇午觉,见状唬了一跳,忙问:“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伤着了?”
杨靖康脱下长袍一瞧,前襟袖口等处都沾着血,遂解释道:“不是我,是褚先生的。”
钟琳奇道:“不是去赏荷花,怎么打上架了?”
“嗯,秦镇把他揍了顿,看样子揍得不轻,满脸是血,嘴也肿了眼也青了。”
“他是给三娘出气呢。”钟琳立马来了精神,“秦镇还挺爷们的,他没伤着?”
杨靖康就着茶盅里钟琳喝剩的半盏残茶喝了,答道:“比褚先生强些,可脸上的颜色也不少。”拎起茶壶又倒了一盏,问钟琳,“你喝不喝?”见钟琳摇头,自己仰头喝了。
喝罢,杨靖康躺在钟琳身边,抚着她的肚子,憋不住地笑,“今儿还有件事,说出来不厚道……唉,算了,就是我不说,赶明儿京都也就传开了……褚先生受尽青楼女子的追捧,弄半天人家是把他当那什么玩呢……”
“活该,这就叫玩鹰的反被鹰啄眼,褚永尽在欢场里混,没想到也被女伶消遣一回,真是解气。”钟琳笑得喘不过气来,突然话音儿一转,“积水潭那边去了多少女伶?”
杨靖康扒拉着指头数了数,两只手不够用,就再轮一遍,“差不多十七八人,凡有头有脸的都去了。”
钟琳盈盈笑着,“二爷认识的还不少,如数家珍似的,二爷看中哪个了,我给你抬回来。你喜欢听曲儿,就要那个叫玉兰的,一个不够,你这阵子受冷落了,怎么也得多抬几个,再加上珍珠,一个唱一个跳,看着热闹点……你说什么时候抬合适,前头院子我都让人收拾好了。”
杨靖康听出她话里有话,慌忙解释道:“阿琳,我没那个意思。你知道那种人,只认银子不认人,我也就图个乐儿,饱个眼福……不是,我不是说你不好看,你比她们都好看。不对,她们压根就没法跟你比。我没觉得受冷落,我守着你一人就挺好,挺知足。”
钟琳扭过头不理他。
杨靖康小心翼翼地从她身上跨过去,凑到她脸前仔细看了看,又道:“阿琳,我跟你说实话,我真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你别生气,气坏身子怎么办……以后我再不去那些地方,白看我也不看。”
钟琳斜眼睨他,“我今儿心情好,二爷想要谁,我真就给你抬进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不后悔?”
杨靖康连连摇头,“不后悔,绝对不后悔。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伸手拾起旁边的团扇,“我给你打扇,你再睡会儿。”
钟琳阖上眼,眯了会,又睁开,轻声问道:“要是有天我被人欺负了,你也替我出气吗?”
“那当然!”杨靖康斩钉截铁地说,又俯身吻吻她的脸颊,“我会护着你不让人欺负,豁上命也会护着你。”
钟琳笑笑,往他身边靠了靠。
清平侯府。
远山眉飞色舞地跟秦铭讲述积水潭的一幕,“二爷可没看到,那褚永的脸就跟开颜料铺似的,青一块紫一块,小白脸都变成大花脸了。”
秦镇斜坐在官帽椅上,两□□叉着架在长案上,仰头望着屋顶的承尘,心情极为愉悦。
秦铭一边往秦镇脸上抹伤药,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大哥最擅长兜麻袋,这回行事这么婉转,不太像大哥的手笔。”
“这是……这就是我想的。咱明的暗的一起来,褚永指定想不到那群婊~子也是我算计的。他不是一向我行我素视名声如粪土吗?我今儿就让他尝尝被粪土糊一脸的滋味。”秦镇得意地笑笑,笑容牵动着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
秦铭上完药,问道:“大哥过会是不是去菱花轩研点磨备着,父亲没准要熬夜写请罪折子。”
秦镇跳下椅子,浑不在意地说:“父亲写折子都写顺手了,还用得着熬夜?我一会去得月楼对账,夜里就歇在那里。”
秦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昨天不是对过了,今儿还对?”
秦镇瞪他一眼,“多管闲事。”撩起袍摆,扬长而去。
秦铭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背影,突然就叹了口气。
月上中天,秦镇熟门熟路地跃进扁担胡同,敲响了西厢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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