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一支箭飞上天空,流星一般直冲破灰蒙蒙的沙尘,烈烈生响。
“果然是拖雷哥哥。”许久不见,程灵素对于这个真心爱护自己的哥哥也惦记得很,笑得眉眼弯弯,欧阳克也勾起了唇角,眉梢一挑,仰天发出一声清啸。
两个月心无旁骛的沉心闭关,加上白驼山的蛤蟆功本就是厚积而薄发,欧阳克神完气足,内力修为远胜当日坠崖重伤之时。一声清啸悠远如空谷回音,朗朗清清。
“华筝!”啸声方绝,拖雷已驰到近前,与程灵素相距约有三丈之时,一声唿哨,双手松开缰绳,从鞍上翻身跃下,正好落在程灵素身侧,将她紧紧一抱,“远游的鸟儿终于归巢了,我的小妹妹可算是想到要回家来了。”
蒙古人最朴实无华的言语,却激得程灵素心中激潮澎湃,眼眶发热,靠在他胸前,轻身答道:“我也想你了,拖雷哥哥。”
白影一闪,欧阳克从骆驼上跃下,轻飘飘的从两头白雕之间掠过,手掌轻挥。
拖雷只觉得双臂一震,一阵酸麻突然从指尖传到肩膀上,抱着程灵素的双手不禁无力的垂落下来。正自诧异,只见程灵素被欧阳克揽着肩头,退到一步开外。
“又是你捣鬼!”拖雷大怒,甩了甩手,但觉酸麻已退,从腰间解了马鞭,刷的一鞭,抽向欧阳克放在程灵素肩头的右手。
马背上的民族,说起武功虽是平常,可一手鞭子却是深具快准狠的精髓。啪的一下,正正落在欧阳克的手背上,一道血痕顿现。
其实以欧阳克的武功,要避开这一鞭本是不难。只是鞭影憧憧,来势汹汹,逼得他要么往后退出一步,要么立刻缩手放开程灵素的肩头。无论是退是缩,都非欧阳克所愿,更何况,即使他缩了手,谁知道拖雷这一鞭的功夫是不是到家,会不会转而反落到程灵素的肩上……
“哥哥!”程灵素跺了跺脚,连忙在欧阳克衣衫下摆撕了块布条,替他把伤口裹上,“等到了营地,记得先把伤口洗一洗。”后面这句话,却是跟欧阳克说的。
拖雷凝了眼,将马鞭折在手里,看欧阳克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华筝,先跟我回去见了爹爹。”
程灵素给欧阳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和拖雷冲突,正要点头回答,却听拖雷又加了一句:“郭靖安答也在。”
作者有话要说:搞定了锋叔换成吉思汗了~~还有那婚约丫婚约~~大舅子挥马鞭~~
注:那个马背上神马的,就是某章那个分隔符之前发生的事~~【这个番外近期会出哟~~】
☆、663
“我们在白驼山上多耽搁了数月,怎的郭靖这小子也才到蒙古?看你哥哥的样子,怕是辞婚的话,他还没说出口呢。”欧阳克蹙着眉头,颇为不满,他本想让郭靖先向程灵素的父兄开口辞婚,成吉思汗定然大怒不允,来者相较之下,他再来提亲,既不妨碍了程灵素的名声,在她父兄那里还能落下个好来。现在看来,若是郭靖迟迟不开口,怕是成不了这般计较。
程灵素低低一笑:“你忘了黄岛主啦?也不知他和黄姑娘的事,黄岛主答应了没有。我让黄岛主去找他们,本也就没打算郭靖会回到大漠来辞婚,他现在回来了,可见心里还是挂着这件事的。”应对铁木真,她自有打算,有这么一个心怀天下的父亲,有些事,要比有黄药师这么个父亲更容易应对。
欧阳克沉默不语,心里却想着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他带着程灵素远远地一走了之,从此天高海阔,自由自在,成吉思汗纵有雄兵百万,又能奈他何?只是委屈了程灵素没有父兄所依,背井离乡,他日他加倍对她好,过得两三年再和她一起回来探探口风就是了。
便在此时,突然传来呜呜的号角声,四面八方,由远及近,也分辨不出具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程灵素脸色微微一变:“点将发兵!”
欧阳克还来不及问,当先策马的拖雷调转马头,驰到他们身侧,向程灵素叫道:“妹子,大汗点将!你一直往西行,就能看到我们的营地了!”一句话说完,也不等程灵素回答,立刻又调回马头,打马飞驰而去。跟随他一起前来的兵将也都纷纷打马疾驰,一时之间,又卷起茫茫尘头,倏而远去。
“怎么回事?连自家妹子都不要了?”欧阳克见程灵素凝着眉,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土丘高出地面,便驱了骆驼跑到土丘上。
居高临下,向西而望,以欧阳克的目力,也望不到成吉思汗金帐的影子,但草原上整整齐齐的列队将青青草原掩地只剩黑影憧憧,阳光映照一排排长刀,遍野都闪耀着银光。数万人数万把刀,却听不到半点人声及金刃敲击之声。
正当欧阳克要感叹成吉思汗带兵之严时,无数将士忽然挥动长刀,齐声大喊:“你要战,便作战!”战马嘶鸣,霎时间草原上声震天地,似乎一场大战正在眼前。
欧阳克心口砰砰直跳,无论是两国纷争,还是两军对垒,他素来都没有兴趣。可现在,这一声一声的呐喊,刀光马嘶,却好像将他身体里的血液都燃烧起来。
一个又一个万人队往更西面行进,消失在目光尽头。“你要战,便作战!”这六个字久久回荡在草原上空,意气奋扬,洗天荡地。
良久,欧阳克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好一个成吉思汗!”他当年随完颜洪烈到过王罕的王帐,也见过王罕点兵出战,王罕军队人数虽多,号令之下却拖拖拉拉,人声鼎沸,交头接语之象更是望之可及,与成吉思汗一比,不用交战,成败立现!
“方才的号声是爹爹召集诸将最紧急的号令,任凭是王子爱将,若是屈了十个手指还不赶到金帐,立时斩首,绝不宽赦,所以拖雷哥哥一听就定要急急地走了。”程灵素似也被那兵马冲天的站意所惊,方才定下神来,一面向欧阳克解释,一面自己细想,“一共点了十个万人队,整整十万人,全数往西,莫非是要去打花剌子模?”
两人从土丘上驰下,汇合了其他白驼山的门人再向西行。
行得一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了蒙古营地,营地内人影穿梭,马匹横行,看似杂乱却又井井有序。
守营的士兵认得程灵素,正要盘问欧阳克一行人的来历,拖雷一身铁甲,驰出营门,将他们迎进门来。
行入营内,拖雷才将这场大战的原委向程灵素说起。
自铁木真称汗起,蒙古便与金国几番大战。蒙古铁骑势不可挡,金国久于安逸,打一仗,败一仗,最后,就连中都也被蒙古攻了下来。却不妨完颜洪烈又出奇兵,出使花剌子模,游说花剌子模的国王摩诃末与金国联手,两面出兵,夹击蒙古。
正逢铁木真派去使者向摩诃末交好,摩诃末听信完颜洪烈之言,杀了铁木真的使者又将使者卫兵折辱一番赶了回来,向铁木真示威。铁木真大怒,众将士更是义愤难当,十万铁骑,由此西进,势要拿下花剌子模国。铁木真的数个儿子,连同郭靖在内,都被点了随军领兵,拖雷因心里挂念着程灵素,自请留帐一月,备粮选马,一月之后,再押送粮草追军西去。
十万大军西征那苦寒不毛之地,马匹运送,粮草筹备的功夫却也非同小可。拖雷身上事务繁多,也不及多说其他,最后向欧阳克瞥了一眼,道:“你随我一起走。”
“拖雷哥哥!”程灵素不赞同。
拖雷皱起眉头,头一次没把自家这个妹子的话听进耳中,盯着欧阳克:“我大漠的男儿,没有一个是不会打仗的,你去不去?”
“好。”
“欧阳克!”程灵素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从没有过的头疼,“你武功再高,什么时候上过战场了?两军对敌是百万之众,绝非儿戏!”
“你哥哥这回说的没错,”欧阳克将她拉到身前,双手放在她肩头,“我要娶的是成吉思汗的女儿,若是没有一座城池做聘礼,说出去岂不是要堕了你爹爹的威名?”见程灵素仍是一脸不赞同,他笑了笑,“算计也好,威逼也好,甚至我还大可以带着你一走了之,那都是下下之策,我欧阳克要堂堂正正的娶你过门。”
“你……”程灵素心中一震,知道他这是下定了决心,势难回转。
欧阳克见她目中水光盈盈,一排细小的白牙轻轻咬着下唇,一线情丝牵着千万不舍之情,实在叫人心动。不禁低下头,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程灵素霍然一惊,连忙转头去看拖雷。拖雷正侧着头看着营中的兵将清点兵械,似乎没看到方才那一幕。
“你骑了青骢马去,再带上雕儿一起去,若有什么事,便用雕儿传讯给我。”
欧阳克笑着点头:“不如这样,一双白雕你一只我一只,别人鸿雁传书,我们来一个白雕传情,好不好?”
程灵素被他逗得噗嗤一下。这时拖雷走近:“行军事多,你若还有话要说,干脆就不要去了,省得耽误时间。”
欧阳克轻然一笑,将程灵素抱了一抱,又在拖雷肩上一拍:“走罢。这些行军之事我懂得不多,还要你多多提点。”
拖雷看着程灵素,欲言又止,最后往营地一角的一个营帐一指:“那里的人……华筝……你还是自己去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