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素有些歉然:“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身上沾了赤蝎粉,沾不得。”
黄蓉这时才知道,刚才就算她一掌没有变招,真的狠下心来打了下去,也根本伤不到程灵素,来回想了想,不由对她更是心服。只是手指上的灼痛太剧,她想要撕了衣襟下摆包住手指再为程灵素解穴也是有心无力,只能捏着指尖苦着脸问程灵素有没有解药。
程灵素尚未答话,只听窗外传来咔嚓一声响,窗棂支起,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到地上。黄蓉脸色一紧,刚要转身去看,一缕劲风嗤的一下从窗外而来,叮的一声,激在放在桌上的茶杯上,茶杯陡然飞起,在空中旋转着向程灵素肩头撞去。
杯中蕴着绵劲,茶杯与程灵素肩头相触的一瞬,直接透入她体内,被封住的穴道立刻随着一股暖流而解。
程灵素站起身来,晃了晃,手掌一紧,被吓退了一步的黄蓉牢牢握住。
她们冲到窗前,推开还在来回轻晃的窗格往外看,黄蓉扣了一把银针在手中。
却见一个白影伏倒在地上,已人事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女人的谈判~~灵素妹子再现布局能力~~
☆、57
欧阳克醒过来时,只见白纱床帐,雕花床顶,发现已是躺在自己的屋子里。他霍地坐起身,一阵目眩。
床帐微动,程灵素一手端了个碗,见他坐起来了,忙用空着的另一手扯了软枕放在他背脊后:“慢些,药力还未过,先别运内息。”
见了程灵素,欧阳克立刻放下心来,鼻端闻到了一股熟食的香味,不禁腹中咕咕直叫。
“真香……”目光随着香味,直勾勾地飘到了程灵素手中的碗里。
程灵素噗嗤一笑,待他靠好了,自己坐到床沿,拿了勺喂他:“你晕了一夜,先前又差不多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先喝碗粥再吃其他的。”
欧阳克一口含了勺子,连连点头。这个时候,莫说是喝粥,就算是喝水,他都是自有滋味在其中。更何况程灵素煮的粥稠糯香软,还兑了鸡汤,鲜味十足。他一口咽得急了,烫得直咧嘴,嘶了几声,又忙不迭地张开嘴。
程灵素唇角上扬,第二勺便先放到自己嘴边吹了吹才喂给他。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一来一去,一碗粥很快便见了底。他们都没说什么话,屋内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瓷碗发出的叮然之声,而欧阳克的眼眶却有些热意,赶紧在被中掐了自己掌心一下。
而他脸上的异色又怎能逃过程灵素的眼睛?
“怎么了?”程灵素放下勺子,伸手到他颈边经脉跳动处探了探。
“没什么。”欧阳克偏了偏头,牵起唇,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原先可从没人这么喂过我吃饭。”
程灵素心里一软,却瞪了他一眼,在他额头轻轻一拍:“没病没痛的,做什么要人喂你吃饭?”
“喂,当然要喂,”欧阳克唇角噙着笑,左眼一眨,“只不过不要这样喂……”
程灵素不解:“那怎么喂?”见欧阳克又笑了一笑,目光落在自己唇上打转,她忽然醒悟过来,在他肩头一推,站起身来,面生红霞。
欧阳克见她露出的小女儿情态,心情大好,乐呵呵地盘算:“这个药力还要多久才能过?我得去找那姓郭的小子把金刀拿回来……”
“什么拿回来……那本就是给郭靖的……”
程灵素话没说完,欧阳克立刻反驳:“那怎么行?金刀驸马,金刀驸马,这金刀怎么也不能落在他这不相干的人手上。”
程灵素瞥了他一眼:“我爹攻城略地,给郭靖金刀,多半,只是想要他领兵杀敌而已。”
“那我也去领兵。”欧阳克目光一闪,随即又笑嘻嘻地言道,“正好打下座城池来做聘礼。”
“没个正紧……”程灵素不准备理他,转过话头,“你什么时候学的蒙古话?我怎么不知道?”她和郭靖本在用蒙古话说话,本来想现将郭靖拦下来不和欧阳克交手,哪知郭靖一句不伤他性命却突然激怒了欧阳克,她当时就诧异欧阳克又是如何听懂的?这些日子来,她几乎一直和欧阳克在一处,也不曾见他跟谁学过……
欧阳克神秘兮兮的笑了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反正早晚都要学的,他可不想将来去到大漠之时还见了程灵素的父兄母亲只能看着他们嘴巴动却全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程灵素心中隐隐有数,撇了撇不自觉扬起的嘴角:“那就算了,本来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欧阳克眼睛一亮:“什么事?”
程灵素见他仰着头一脸期盼,不禁失笑,心里难得竟跟着浮现了几分孩子气,也学他的样子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欧阳克蹙了眉尖,一脸的期盼都变作了委屈,看向程灵素的眼神颇有几分含怨幽幽之意,弄得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见程灵素不为所动,欧阳克泄了气,正要从实招来,本想要将发现九阴真经之事告诉他的程灵素却突然又想起了一事。
她还没弄清楚那块写着九阴真经的皮制之物究竟是什么,这会儿提起蒙古之事,才突然想起,这东西既然是梅超风之物,而她以前将梅超风的丈夫陈玄风的尸体火化之前,曾发现他的尸体上除了一些猛兽爪印咬痕之外,自咽喉锁骨直至小腹处血肉模糊,她本下意识以为那是被什么猛兽掀了整块皮肉,这才生出了火化之心,现在想来,这块皮肉的大小……
欧阳克见她神色突然有异,以为自己闹过了头,连忙收了脸色,老老实实的交代:“就我们才到白驼山那会儿,我派人寻了两个时常往来西域和蒙古的行商来……”
程灵素回过神来,决定还是回去先将九阴真经抄誊一遍,若这真的是陈玄风的……梅超风遗失了此物,怕是非要急疯了不可,还真不能就这么拿给欧阳克。
不过欧阳克说的话还是令她心中暖意腾升,站起身来收拾了下碗:“这‘幽然香’的药力大约再过个把时辰便能自动褪去,你再歇一下,这一个时辰内不要调用内息。”
“你去哪里?”
程灵素替他抽去背后的软枕:“人家明知在这药力下动用内力会着道还出手为我解了穴,我自然要去给人送解药。”
“洪七公?”一提起洪七公,欧阳克不禁又有些牙痒。前一日晚上他调息完毕后头一件事便是去看程灵素。哪知才走到小楼附近,就发现平日里布下的几个蕴毒之处都被人移了去。想到洪七公自重身份,断不会为难程灵素,而郭靖和黄蓉可说不准,心急之下,便展尽了轻功身法直直往小楼奔去。到得近前,正好遇上黄蓉向程灵素出手,他立刻便想推窗去救,哪知手还没聚起来,便被早先一步到的洪七公点中腰下“志室穴”,顿时动弹不得。
程灵素不但在蜡烛烛芯里添了“幽然香”,还混入了初初开放出花朵来的七心海棠枝叶研磨成的粉末,将“幽然香”原本浓郁的香气去除,随着蜡烛的燃烧,烟雾飘散。而黄蓉进屋的时候又不曾重新将窗户关好,这含了“幽然香”的烟雾就不知不觉的从窗缝飘出,连伏在窗外的两个人也不能幸免。
而欧阳克虽说听到了程灵素亲口说出不嫁郭靖,可他不知程灵素的安排,心中大喜之外也是焦急万分,运足了内息去冲穴道,正中药性。
而随后洪七公见黄蓉解穴不成,便出手以巧妙绝伦的掌力击在杯上,解开了程灵素的穴道,可听了这两个小女娃娃的悄悄话到底不是什么光明之事,洪七公一把年纪,也不好意思多留,加上虽然听到程灵素说着药物的效力,他自恃内力精深,一时之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直接长扬而去,留下欧阳克受药力所侵,在窗子打开的同时,当着两个女子的面,极无形象的晕倒在地……
“这个为老不尊的,就知道听壁角,还要给什么解药!”欧阳克一想起自己当时的情形就暗恨不已。
程灵素双手微微用力,让他躺回床上,食指尖尖,在他额头轻轻一点,掩唇笑道:“也不知是谁在听壁角。”
说着又拿起碗,转身拉开了门。临走出去,忽又回头道:“你若想学蒙古话,何须费力去寻那些行商?”
屋门吱呀一声关上,欧阳克仰躺在床上,感觉到体内凝滞的真气正渐渐松动,往丹田处徐徐聚拢,程灵素方才那句话的言下之意他听得清楚,好像似一道绝顶高手的真气,暖融融的直通心脉。
他的内功根基打得极稳,程灵素所言的个把时辰是按照上一世那些武林人士的体格估计,换到欧阳克身上,方才小半个时辰,药力已然克制不了他的内力。
欧阳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直接开了门,往洪七公的住所奔去。
程灵素故意将洪七公三人的客房安排在离他们所居的最远处,就算有个什么也能及时应对。欧阳克几乎横穿了大半个白驼山庄,才总算到了回廊尽头处的客房前。
驱退了往来的仆从,回廊四处安静得很,还没到屋前,屋内的谈话声就传了出来。
“姐姐,你不嫁靖哥哥,是要嫁给欧阳克了?”黄蓉的声音脆如枝头黄鹂,仿佛总是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