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克眉梢一挑:“你可有问过灵素……华筝,她是否愿意取消这婚约?”
“这……”郭靖一时语塞。
欧阳克回转身来,盯着郭靖的目中精光湛然。虽说这所谓的婚约他从来就没放在眼里过,能取消了自然是好的,他问出那句话,本就是要郭靖自己想法子将此事解决,可郭靖真正说出来了,他心里却莫名的窜上一口怒气——郭靖这算什么?说定亲便定亲,说悔婚便悔婚,如此决定,竟都全未知会过程灵素,这又将程灵素置于何地?
半阖上眼,轻轻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怒气,再睁开眼,欧阳克目光如水,隐带微笑:“我听闻,蒙古儿女多骄傲,郭兄自幼生长在大漠,应该更为了解才是。依郭兄看来,辞婚之举,成吉思汗有多大的可能会答应?”
郭靖皱了皱眉:“我好言相求,他若是不答应……我就再求他……”
“咳咳……”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其他法子的欧阳克跌足,险些岔了气,好不容易顺过口气,又忍不住想笑,也怪不得黄药师会不喜欢这个女婿,一个琴棋书画奇门遁甲样样精通的老丈人又怎么会看得上这么个没心眼的傻小子?更何况,黄蓉还年轻貌美,聪明伶俐……
想到黄蓉,欧阳克忽的又想起之前听到黄蓉向程灵素说的那些话,心念一动,向郭靖道:“多谢郭兄坦言相告。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郭兄……”
“欧阳世兄有话请讲,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莫说欧阳克和程灵素的交情,自己又有愧,就算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如此好言相请,郭靖也不会拒绝。欧阳克这个不情之请还没说出口,他便先一口答应了。
欧阳克微微一笑:“若是到时候铁木真大汗不允你的辞婚,还请郭兄先将此事压下,容在下再想想办法。”到时候,他和郭靖一个辞婚,一个求亲,两相其较,他不信铁木真还会硬要一个心不在自己女儿身上的女婿。更何况,铁木真野心不小,白驼山的财力和名声,也值得他仔细权衡。
可郭靖想的却是:“我总要和蓉儿说罢。蓉儿聪明得很,大汗若是不准,她定能有法子……”
“尤其是黄姑娘,更说不得。”欧阳克截口道,“一来,姑娘家总是名声重要,若你辞婚的消息传出去,怕是灵……华筝面上挂不住……”原先是程灵素不准他叫“华筝”之名,这会儿,他却是发现果然还是叫“灵素”要比“华筝”顺口得多了。
见郭靖恍然的点头,欧阳克暗自一笑,又续道:“二来,姑娘家也都是爱喝醋的,你若是辞婚不成,黄姑娘该头一个着急了,桃花岛主武功超绝,又有万般本事,他的女儿,华筝还真未必得罪得起。”
说道最后一句,连郭靖都听出了欧阳克语气中的嘲讽之意,不过他却全然没想明白这事怎么又会扯到黄药师身上了。
欧阳克见他皱着眉头捧着头,也懒得去研究他都说得那么清楚了,这笨小子究竟是哪一节还没听懂,只淡淡地加了一句:“郭兄不必苦恼,这都是未成之事,若是在下杞人忧天,自是大好。郭兄只需记得,今日你答应我之事,和他日铁木真大汗若是不允辞婚,都不要说与他人知晓便可。”
“那蓉儿若是问起呢?我……我可不能骗她……”郭靖方才答应得快,现在才发现光一想到黄蓉,这件事就难办得很。
欧阳克心里不耐起来,面上强压着不显出来:“那这般好了,你先看看可有铁木真大汗最想做却又一直做不成的事,或者有什么他想要却又得不到的东西,你给他办到了,寻来了,然后再开口辞婚,到时候,铁木真大汗见你有大功,多半也不好意思追究了罢。而黄姑娘即使问起来,郭兄也可有个说辞。”
郭靖大喜:“好主意,欧阳世兄你真聪明,这样既能不伤了大汗的威严,还定能让他收回成命。”
欧阳克向他再拱了拱手:“如此,便多谢郭兄了。”
郭靖被他三绕四绕的早已忘了问一问欧阳克为何又要如此关心程灵素的婚事,也全然没有想到,若是铁木真要的东西,或者要做的事他根本做不到又该如何?更没有发觉欧阳克言辞间对于黄蓉的敌意。
便在此时,欧阳克忽然心生异动,伸手往石山上一触,只觉得轻微的震动传到掌心。他脸色一变,连忙绕到石后,只见自家所养的金鳞蛇不知怎的,竟从蛇窟之中跑了出来,石后的草丛中隐隐金光闪闪。还不等他反应,几乎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秦筝之声像是山谷夜枭般的陡然响起,如同生生将白驼山上方的天空撕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女人谈完了换男人谈,于是郭靖被绕晕了……
好吧,锋叔……只有一个音节的戏份……下一章正式见家长~~实在是这四人碰面,各种天雷地火……
欧阳锋:欺我至此,克儿,放蛇!
圆月:蛇啊——灵素妹子快来救我~~
☆、559
筝音如网,一音未绝,一音又起,仿佛一把利刃一下一下的割破苍穹,犹如战前鼓点,气势辉腾,万马嘶鸣。
蓦地一缕箫声,幽幽如泣,轻飘飘地缠入筝音,像一根从天而降的羽毛,纵狂风利剑,却伤不及它分毫,只轻轻柔柔的掠过人的心尖,婉转柔和。
回廊上两道身影踩着音调前后而来,黄蓉一张俏脸煞白,见了郭靖便上前紧紧挽住。
“是……黄岛主?”郭靖的语调也有些发紧。
黄蓉点了点头。
程灵素跟在黄蓉身后,却没说话,向欧阳克投了个询问的眼神。见欧阳克会意的点头,抿着唇垂下眼,脸颊上隐隐现出一层红晕:“我和你一起去瞧瞧。”
金鳞蛇纷纷从草丛中游出,转眼间便遍布了除了回廊之外的整个院落。这些蛇被筝箫之声引得烦躁不堪,一条条昂起比普通蛇大出数倍的头,红信急吐。
欧阳克见金鳞蛇虽多,可都远远地绕着他们四人而走,他身上是带着白驼山特制的驱蛇药物,而程灵素身上则是有七心海棠,可郭靖和黄蓉的脚下,虽也有蛇不时地爬过,却都是头也不回地直游而过。他不知是郭靖曾服了梁子翁所养的蝮蛇蛇血的关系,只当是黄蓉身上有什么桃花岛的灵药可以克制白驼山的剧毒,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这铿锵凌厉的筝音乃是欧阳锋所奏,而清越悠扬的箫声却出自黄药师之口,两种乐音此高彼低,进退得章。欧阳锋和黄药师并列五绝,功夫本不相上下,而欧阳锋却在交锋之中,不顾两人蕴含在曲中的内力相较,还夹杂了驱蛇之音,显然是有什么不便之处,要布蛇阵制衡。若是桃花岛有制衡蛇毒之药物……还有个不知在何处,又处处和欧阳锋不对盘的洪七公……
欧阳克不再细想,一拉程灵素的手,便往后山筝音所发之处奔去。
郭靖一句“华筝”还没叫出口,只听到程灵素说了句:“留在回廊里别出来……”话音未落,身子已被欧阳克托着带到了数丈开外。
眼前蛇群如浪,争先恐后的从四处窜出来,郭靖尚不知自己服了大蝮蛇的血,不惧毒蛇。见欧阳克走远,只怕这些毒蛇会立马扑咬上来。又想了想程灵素最后说的那句话,再回头看了看那个回廊,拉着黄蓉一个起落,从精雕细琢的廊沿下跃入回廊之中。果然,外面群蛇急舞,而只要是回廊往里的地方,却是干干净净,连个蛇影都不见。
“靖哥哥,趁现在欧阳锋拖住了我爹爹,我们快走!”一想到自己的父亲见到郭靖时那满身的杀气,黄蓉恨不得肋生双翼,立刻远远地飞离白驼山。
郭靖望着眼前几乎一眼望不到底的蛇群,却突然想到了洪七公:“师父呢?这里这么多蛇,我们怎能不管师父一走了之?”
黄蓉跺了跺脚:“靖哥哥!七公武功高强,哪里会怕这几条蛇。他和欧阳锋早在华山论剑时就交过手,又不是打不过,更何况,还有我爹爹在,我们留下只会为他添乱罢了。”
“不行!”郭靖异常坚决,“一起来的就一起走,师父和欧阳锋在华山交手时可没有那么多毒蛇!再说,男子汉当敢作敢当,欧阳世兄说得没错,我要告诉华筝,我要和你厮守在一起,要去大漠寻大汗求他收回婚约!”
黄蓉简直就快急死了:“我的傻哥哥,华筝姐姐又不是非你不嫁!你要和七公一起走,那我们先去找七公,找到了就马上走,好不好?”
郭靖点点头,忽而又迟疑起来:“可华筝叫我留在这里别出去……”
黄蓉脸色一板:“那我想你想在和我一起走!你究竟听谁的?”
见黄蓉柳眉拧起生了气,郭靖忙点头答应。
黄蓉展颜而笑,转身正要走出去,可这时的白驼山几乎已是蛇的汪洋,地上石上,甚至屋檐上树上,处处都是蛇尾摆动,蠕蠕而动,犹如细浪滚滚,看得她心里发毛,蛇腥之气扑鼻而来,才往外迈出去的腿不由有些发软。
郭靖刚想问黄蓉如何出去,黄蓉正左顾右盼,忽见一个白衣仆从从西北角上慢慢行了出来。这人手里提着根竹杆,时不时地在地上的蛇堆里拨动几下,拨开一点,立刻跨上一步,踩到蛇堆露出来的空地处,身后抬起脚的地方又立刻被蛇群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