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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个锦衣卫 (十三酥)


  仪嘉帝姬修得细细的一条眉扬了起来,装作不以为然,“你有哥哥么,六皇子?”在她看来失去记忆的人是半残缺的,试想她连自己都记不清,如何去记住旁人?仪嘉掩唇轻笑,红红的唇在手指间若影若现,“淳则妹妹是听宫人嚼舌头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吧,啧啧,竟不知那位六哥哥是否如你这般好运…捡着一条狗命回来。”
  她这话说完的时候天空中正巧劈下一道电闪,须臾过后,震耳欲聋的雷鸣压下,刺激人的神经和耳膜。
  和龄只觉得眼前一白,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挥向了仪嘉帝姬。
  果然,拳头才是硬道理,她不把她打老实了,她就不知道她从小到大是怎么长大的!
  仪嘉帝姬还没忘记上一回被掌掴脸上有多疼,她条件反射得紧紧闭上眼睛,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不曾出现,隔了一会儿,“哗啦啦”的雨水倾盆而下,砸得屋檐上琉璃瓦叮叮作响,雨水汇成了溪流一般沿着滴水流下。
  和龄在闪电的余韵里看见一只苍白的手强势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目光上移,便见到太子微抿紧的唇。
  “阿淳太过暴躁了,父皇会不喜。”
  太子慢慢松了手上的力道,使她得以将手抽出去。他的袖襕在夹着雨点的风中翩翩摆动,目光却看向抬辇上愣住的仪嘉,“樊氏教出的好女儿,狗命么… …岂不是连父皇同你自己一道儿骂了进去。”
  “太、太子哥哥!”仪嘉一见着太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素来是畏惧这个身为储君的兄长的,当即从抬辇上下来行礼,嗫嚅着道:“是阿淳先冒犯我的,我先回…回宫了,告…告退———”
  说着也不顾下雨,冒着雨就叫宫人抬着轿辇一路踩着水去远了,像个落荒而逃的失败者。可是即便仪嘉失败也不是因为自己,和龄有些气馁,埋头丧气地拿脚在大理石的石阶上磨来磨去,嗡嗡道:“谢谢太子哥哥。”
  他帮她说话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淳则很有可能是英国公府来日的少夫人。
  太子知道萧泽这些时候一直在拿这事儿在他母亲跟前磨缠,可英国公似乎仍有犹豫。他知道,他们是判断不了淳则帝姬在皇帝心目中是怎样的位置,否则一个半路出现的帝姬,撇开礼教和性情不谈,若是连皇帝的宠爱都没有,他们国公府着实没必要巴巴儿地攀求这门亲事,世家贵女多的是,不是非得求个帝姬回来供着。
  姬昀看着和龄,眼角向下弯了起来,指了指暖阁的方向,问道:“是权大人在里头么?”
  和龄仰脖子道:“是啊,权大人在跟父皇说话呢,太子哥哥也有事找父皇的话看来得等等了。”
  姬昀说不急,他消息灵通,来之前便已耳闻了和龄和仪嘉被关禁闭一事,笑了笑,温雅地道:“不急,难得有轻省的时候,现下这般儿立在檐下听听雨声倒也惬意,”眸中的意味含着点叫人轻易察觉不出的揶揄,“正适宜戒骄戒躁,阿淳以为呢?”
  和龄闹了个红脸,想起自己适才举着拳头露出了街头强抢民女的恶霸一般的凶狠模样,咳…戒骄戒躁,这是在说自己呢。
  他不再逗她,伸手撩了撩飘进视线里的雨点子。
  余光里见和龄对着外头探头探脑的,似乎要冒雨出去,他猛然记起来,这位妹妹命里忌水,下意识就伸手拦住了她。
  “嗯?”
  和龄看雨势这会子小了点,她撒丫子跑一跑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去的,太子却从身后宫人手里接过一把褐色的栌柄伞,他亲自把伞撑开,光线一点一点盖住她受惊却满含欣喜的脸庞。
  太子温声道:“拿着,仔细淋湿了得病。”
  和龄屈膝福了福,接过伞柄就走进雨里。雨水掉在伞面上发出滴滴答答此起彼伏的声响,人的心却能够奇异地平静下来。
  的确啊,她太暴躁了,若是还没出养心殿的门儿就打了仪嘉,等传将开来她的名声大约就十分彪悍了。这儿和外头不同,女孩子太厉害不是好事,要被那些勋贵人家瞧不起的。
  临出养心门前和龄回首望了望太子,她还能瞧见他黄色龙纹的身影,就挥动手臂摇了摇,那边太子也摆摆手,算作回应。
  等和龄完全走出视线了,姬昀脸上的温浅笑容却消散不少,像被风吹开再也合不起来的云。
  他回身看向暖阁的所在,他既然能知道权泊熹在里头,自然也有门路晓得里头大致的谈话———六皇子的事有消息了。
  对于一个从小励志做皇帝的太子而言,冷不丁多出一位皇子来委实算不得什么好事,且这还是个有可能危及自己地位的皇子。京里现今儿并没有旁的王爷,那些个王爷因到了年纪就都被送去封地了,余下的都不成气候,且也还小。
  未知的人物显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够调动起人的警惕性。
  姬昀私心里是希望萧泽将淳则娶回府中的,一则,这是他自己瞧上的姑娘,二则,只要淳则嫁进国公府,六皇子只要念着兄妹手足之情,便断然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想头,而是死心塌地辅佐自己登基御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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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寒,和龄缩了缩肩膀一路快步往坤宁宫走,才到宫门上呢就碰到了来接她的小福子并安侬。
  见他两个一脸焦虑的模样,她心道他们以为她是在养心殿受委屈了,便满不在乎道:“瞧你们这点子出息,我脸上难道写了‘倒霉’两个字儿么,没有的事,”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嗳,小福子,你上回给我讲的故事还没讲完,一会儿咱们三个坐在窗口边吃茶看雨边听你讲故事吧,你讲得太好啦,要是在外头茶坊里专干这个,不是我胡诌,你指定能成腕儿。”
  她还夸张地比了比大拇指,不想这两个一点儿也不卖她面子,安侬垂头耷脑地道:“殿下,您还有闲心惦记着听故事呐?太后娘娘这会子正在咱们明间里等着你呢!”
  和龄闻言看向小福子,“真的么?”
  小福子颔首,“来了有一时了,”他压低声音,因同太后身边的人有交好的,便了解到了□□,微弯下腰说道:“景仁宫里的钱嬷嬷往老太后的储秀宫去过了,她一走太后就气不可遏,细数您的‘罪行’,什么打人啊耗子脑儿的全出来了,此番来意怕是不善。”
  三人一头说着,一头就到了明间外。
  还没进去就能感受到室内低迷的气压,和龄自认倒霉,一日之内受两回这样的考验,老天爷肯定是嫌她过得太轻松了。
  太后不喜欢她她自己知道,所以进门后不敢行差踏错。
  和龄深深跪拜下去,给太后请了安,出乎意料,太后没有让她就这么跪着以昭显她的严厉。
  萧皇后在太后这个婆婆跟前十年如一日的乖顺,她头也不大敢抬,故此也不能给和龄提醒叫她想法子尽早离开,不过就算她能提醒,和龄这种时候也是不可能从老太后锐利的视线里溜开的。
  太后是吃斋念佛的人,一向标榜自己慈善,但是老人家在见到和龄的那张小脸儿后果然还是克制不住了。
  她如同自己想象中一般不喜这样的容貌,当年有良妃,这当中的十来年有樊贵妃,现今儿这淳则帝姬不愧为良妃的女儿,眉是眉眼是眼的,一瞧便与樊氏姊妹是同一个狐媚路数。
  太后由老嬷嬷搀扶着,她连多说一句话的心思都提不起,这位淳则帝姬她是实在喜欢不起来,在她眼中她就是一个祸事不断的祸头子,回宫以来多少事都和她有关系,今次连耗子脑儿做餐这样恶心的招数也使得出来,往后不知还会犯下多少事!
  阿弥陀佛,太后起身踱到和龄身前,神情冷漠倨傲,开口是久居高位者惯有的调调,惜字如金。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和龄皱了皱眉,太后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扬手一指门外庭院正当中,腕上的佛珠泛着敦敦的柔和光晕,“别以为后宫是你可以兴风做雨的地儿!将民间不三不四的坏习惯都带回来…皇帝宠你容你,哀家却容不得… …罢罢罢,多说无益,你且去跪着吧,别叫哀家见了心烦。”
  似乎再没力气同她口舌,老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向外走去,皇后不敢多言,看了和龄一眼,恭恭敬敬地跟上了太后。
  配合着和龄如遭雷劈的心境,天上果然轰隆隆响起闷雷。
  她很是憋屈,又无计可施,怎么办呢,太后是谁呀,那是皇帝都要千珍万重的人,她八字指定同这老太后不和。
  蔫头耷脑儿的往院中走,天上还下着雨呢,却谁也不敢给淳则帝姬撑伞,多数的宫人都视作不见,还有些把这当新鲜事在口头叨咕。
  没多时,老太后亲自“教育”了淳则帝姬这事儿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在宫里传开。
  彼时泊熹正打养心殿里出来,同太子颇为风雅地对雨闲谈几句,后来笃清给他撑着伞,脸色十分不对劲儿,仿佛犹豫着要不要说,他是怕大人因淳则帝姬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泊熹如何不了解他,慢慢就沉下了脸,直觉敏锐地道:“她怎么了么?”笃清只好不情愿地将和龄被罚的事说了。
  “罚跪,可现在这时候… …”泊熹略有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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