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熹眉头紧锁,与面部表情相左,手上动作却很是温和,他在她背脊上轻缓地拍了拍,安抚似的,身体却略有些僵硬。
原来喜欢一个人与否,在你拥着她的时候感触是鲜明到惊心的。
“泊熹?”和龄一再恍神,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被泊熹轻揽着,只觉得受宠若惊,急道:“我可没有哭呀,你别,别太在意——”
她不大自在,心里不自觉又琢磨起剥他衣服的事,这会儿显然是完成不了了,正想着,泊熹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
他微低着身子看着和龄,看得她毛骨悚然。
“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靠近我。”他的眸子冷凝着,依稀觉得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顿了顿,复开口,语意凉薄道:“这是我最后一回告诫你,倘若再犯,今后我却顾不得你了。”
是说不再照顾她么,可是刚儿明明是他自己先——?
和龄迟缓地眨了眨眼睛,他方才算是温柔地抱着她了,她还以为他至少不反感她。可是听他现下这样说,分明就是厌恶她了。也对,她明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碰触他,却每每还要惹他不痛快。
她不是出身世家大族的贵女,不过一个连父母兄弟也找不见的孤女。赵妈妈虽每每满脸堆笑和她说话,眼中的鄙薄却藏不住,她都知道的。或许,她从没有在沙漠里救过泊熹的话,早就被他赶走了吧。
“哦,那和龄记住了。”她扬起一张笑脸,脚下飞快,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才一出门就垮下了肩膀,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天边仅剩下最后一道光线,在她视野里慢慢黯淡直至消失。叹了口气,想到目的还没有达到,和龄重又振作起来,她甩甩脑袋朝身后看了一眼,一忽儿间便又生出个主意。
他讨厌她也罢,她非得确定他的身份不可。倘若他不是哥哥,那么不必他赶她走,她自己识趣儿,会自行离开的。
*
今夜的天空只点缀了寥落的几颗星子,月亮忽明忽暗,笼在飘渺如烟的云层之后。
笃清站在台阶上望了望天,料想明儿不会是个多晴好的天气,他在门上叩了叩,“大人。”须臾,里头传来泊熹低沉的嗓音,他叫他进来。
屋里没有丫鬟侍立,笃清阖上门走至书案前,抬眼见他们大人面色不佳,不期然的,便联想到了养在府里的那位姑娘,也就是和龄。
他倒觉得那是个妙人儿,你同她说话特别有趣,不会感到枯燥。他们大人这么样阴阴郁郁的下去不成,身边总该有个知暖知热的人才妥当。
笃清瞧着和龄作为这个知冷暖的人选很是不错,反正也是顺口,没准正说中了他们大人的心事呢,因此道:“大人今儿瞧见和姑娘不曾?… …我瞧她有趣的紧,那日见我给院里八重樱浇水,她便来向我扫听你的喜好,大人的事岂是我能轻易透露给她的不是?
我便也没说什么,只道这八重樱的香味儿不错,您约莫是喜欢的。没想她隔了几日便将花瓣收集起来制成了个香囊挂在身上,我瞧着倒也别致,却不知您瞧见了没有?”
“没有。”
泊熹想也不想便回答了他,墙边的古朴蛇形青铜灯闪了闪,他的脸孔便在这片朦胧的光晕里跳跃,调开话题道:“宫里情形如何了。”
笃清见他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想头,暗暗怀疑,却不好再多言语。轻咳一声,正色回道:“今儿皇上留宿在贵妃娘娘寝宫里了,隔了这么些日子,看来皇上的心终究还是向着贵妃娘娘的。”
他话多,忍不住又道:“却不知当年叫贵妃害死的小帝姬和小皇子还活在这世上么,这也真是作孽,贵妃娘娘连自己嫡亲亲的外甥女儿也下的去手。更有趣是皇后娘娘,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将这事儿捅在了皇上跟前,可说到底皇上心里有贵妃娘娘,怀疑归怀疑,叫万太监巧舌如簧劝了这几日瞧着是不生气了,贵妃娘娘今后怕要益发倚重他了。”
樊贵妃素来是看重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万鹤楼的,泊熹是后来者,且并不是太监,锦衣卫身份尴尬便尴尬于在皇帝和后妃跟前总不得亲近,比不得宦官没有避讳,又是无根儿的,皇帝使唤起来也踏实。
泊熹心里清楚这点,他暗中投奔樊贵妃不假,内心里却有预感,若要依傍,樊氏是不成的,还需旁人。只是合适的人物尚未出现罢了。
见大人今日兴致不高,笃清回禀完便告退离去。
泊熹仰面靠坐在圈椅里,烛火影绰朦朦,照得他面目斑斑驳驳。
回寝屋安置,他并不喜欢侍女在屋里伺候,因此自脱下家常道袍,一件一件直至里头月白中衣,不经意地打眼往床上一看,见锦帐半边拢着,另半边却倾盖下来,床里被子模模糊糊鼓起来一块儿,仿佛有个人卧在里头。
他眸中横过一抹厉色,伸手预备拿挂在墙上的绣春刀,然而空气里一丝若有似无的八重樱香却在鼻端游弋开。
泊熹面色微动,掀开床帐倾身去瞧,甫一入目便是一捧青丝从锦被里蔓延出来,乌鸦鸦铺陈在枕头上。细小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他唇角微抿,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和龄红扑扑的睡颜便映入眼帘。
泊熹眉头只略微一拢,很快便松弛开,并不细究她为何出现在自己床上。
他伸手,迟疑着轻抚和龄的脸颊,这是个好姑娘,可是他不能允诺她将来。他要走的,是一条崎岖的,一不留神便要粉身碎骨的道路,而和龄只是个寻常的姑娘家,她对他亦不过只是好感。
两厢都没有深刻的感情,在爱情萌芽前便扼杀是对的。她不该陪他承受任何风险。
和龄在锦被里的手指情不自禁一颤,她原先打算趁泊熹不注意一把扯开他衣襟的,虽说这样生猛了些,可是简单的法子往往才能奏效。她是装睡的,泊熹微凉的指腹却在面颊上流连,她闹不清缘由,胸口咚咚咚地狂跳不息。
想着不能再犹豫了,她在心里数数,准备数到三就动手,可是冷不丁的,唇上覆上一团柔软。
纤长的眼睫轻轻扫过他脸颊,和龄睁开眼睛看着泊熹。
也不去扯他的衣服了,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舔了舔,仿佛是甜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害羞也忘了,吃惊地问道:“泊熹......你做什么偷亲我?”
他明显一怔,微讶的表情映进她水波涟涟的瞳孔里。
略微直起身子,泊熹沉吟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思想些什么,脸色忽明忽暗。好半晌,幽幽地道:“噢。和龄喜欢么?怪我没忍住,想尝尝这味道。”
☆、不思归
泊熹说了句叫人羞臊的话,可和龄从被子里坐起身来一动不动的,就那么直愣愣地把他看着。
她有点犹豫,虽说她做过偷亲他的事,这样的行为或许让泊熹以为她是个大胆开放的人。其实不是,他适才亲了她,即便只是蜻蜓点水的那么一瞬间,却也是她活了十来年头一遭儿同别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并且这还是个她怀疑是自己亲哥哥的男人。
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假使泊熹果真就是她的哥哥,那该如何是好呢?乱伦常的事儿铁定是不能做的。
和龄突然分不清自己对泊熹的好感究竟是出于将他置于亲人的位置,抑或当真是因她打第一面儿起就钟意于他,她垂下脑袋看着被面上的浮华的纹路,嘴唇用力一抿,话出口声色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为什么不生我的气,也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她说着抬了头,目光乍看之下看是炯炯的,断续着道:“泊熹,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挺好的,觉着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她在府里这段时日虽说是白白的混日子,耳朵倒长的好好的,该听的闲碎话儿没少入耳。
泊熹身边没女人不是秘密,谁都知道,可是如今不同,他愿意将她放在身边。她有时候也会抛开她自己救过他的事不去想,寻思来寻思去,竟能歪斜到一片风光旖旎里头去。自己也不晓得是好是坏。
泊熹从床沿站起来,他的目光从她两片花瓣儿似的唇瓣上掠过,负手在背后缓缓踱至槛窗前,窗外夜幕里浮云游动,星子稀少,只有遥远的角落里两颗星星相偎着发出微弱的光。
他就这样沉默下来。
这样的身世,肩上背负了太多,极难将与己不相干的人事装进心里。
“倘若我不乐意往关外去了,就想一直在你跟前蹦跶,你肯答应么,会不会高兴?”她跳下床,把脚套进脚踏上一双绣牡丹花的精巧绣鞋里,踌躇着走到他身后。
泊熹放在窗架上的手指略有些收紧,回身看她时却扬了扬唇,“一忽儿间问这么许多问题,叫我可怎么答?”他说着换了副口吻,缄了缄,复启唇道:“这儿不适合你,和龄,愈是繁华之地愈见荒芜,你该听我的。”
她听了有点儿怅然若失,他的回答算作是意料之中的,兴许在他眼里她是贪恋京城的繁华趣致才赖着不走,心中一时便有百般难描的滋味。想了想,和龄试探着问道:“那我要是顷刻间离开了,你会不会偶尔也想起我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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