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虞子期,右司马请上车一聚。”马上青年笑道,笑容格外好看。昭娖一愣。这不是五年前和自己一起出游到齐地的那个少年么?
一辆马车停路边,昭娖看了看那辆马车,抿了一下唇。立即提起深衣下摆走了过去。早有奴仆放好了踏盒,昭娖踩踏盒上进了马车。马车内颇为宽敞。陈缺坐车内,宽大的袍袖服帖的落身旁,流露出士幽雅的气度。
陈缺见昭娖上车来,皱了眉“怎一个出来。不乘车,只带两个奴婢相随。”
“车是张良的车,不愿。”昭娖淡淡说道,也没半点委婉。
“怎了?”陈缺问道。
“他请武信君立韩公子为韩王。自然是要回韩地,一女子自然也不他眼内。”话语平淡,可偏偏稍起的怨怒又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思。
陈缺立即就笑了,“复国开疆成就一番大业,丈夫世本当如此。若是一心沉浸儿女情长未免叫看轻。”
昭娖眉头皱了一下,轻轻别过脸去。
陈缺心笑毕竟还是女子,就算当丈夫教养长大还是有着女子的心性,“丈夫远行,此事本事平常,更何况……不要想多了。”
昭娖知道所谓的此事就是男为了前途事业把女一甩,这种事情那些出奔别国的贵族里非常常见,一地娶妻如果事态有变立即抛妻弃子而去。那“更何况”后她也知道陈缺的意思,她和张良两并没有谈婚论嫁,大不了以后再找别的男就是。完全不需要心伤。
也对,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铁马金戈万里河山,女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个物件,死了走了再换一个。儿女情长功名的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昭娖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陈缺的话。她只是默默的扭过头去看着车廉。
右司马的府邸远比张良沛军厩将的住处宽大许多,陈缺命管事给昭娖安下住处。便继续和虞子期谈论事务去了。
虞子期似乎是还记得昭娖,离去之时还对她一笑。
昭娖走入自己暂时的居所后,令所有的侍从退下。把门合上,趴床榻上,手指抓紧了被衾,嗓子里的哭声被压没被中。她的痛也只有此刻才能稍微的发泄出来些了。
第二日张良便来拜见右司马。陈缺派来请昭娖一同会客。昭娖手里拿着一支绿柳,她眼睛盯着柳枝上嫩绿的枝叶淡淡道“成身体不适,恕不能前往。”
身体不是是假,心中不适是真。她丢开手中的柳枝长舒出一口气。腰带上的白玉碰到下面的料珠,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昭娖低眼,白玉一日往日的温润。她弯下腰手指轻轻白玉上的阴刻云纹上擦过。
“昭先生说他身体不适,不能前来,望恕罪。”门外侍从声音朗朗,正好让屋内二听见。陈缺闻言抬眼就去瞟了面前的青年一眼。张良面上并无多少变化,嘴角的笑意并无减少,依旧温煦。
“张子此番前去寻横阳君……”陈缺心中暗叹一声,和他说起正事。
昭娖斜躺榻上。吴丫拿着针线跪坐塌下做。
“听说彭城外秦军多呐。”少女纤细的手指上拈着针,给昭娖的深衣袖口上缝好一道边。
“从哪听说来的。”昭娖塌上听得吴丫的温柔吴语开口问道。
“到处都说……秦军杀都把剑给砍断了。”少女想起听到的流言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她想起以前一路上看到的流民惨状,不由得身上抖了抖,“奴害怕。”吴丫虽然没有真正见过秦军杀,但是那些道听途说就够把她吓得发抖了。
“害怕……”昭娖闭着眼“真到那时怕也没用了。”
吴丫手里拿着针线,疑惑的朝榻边瞧了一眼,她听不懂昭娖这话里的意思,但还守着奴婢的本分,继续低下头做针线。
陈缺带着昭娖前去拜见了项梁。
项梁对这个昔日旧楚三大家族之一的昭氏后颇有兴趣,尤其是他还曾为这个少年起字,甚至杀避风头弹压下事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侄子项籍坐他手下,看着那个大袖翻飞行礼的美貌青年。
算算年龄,昭成也该二十岁。但是项梁怎么看,都觉得面前的那个青年生的也未免太柔气了些。楚以男子饶勇矫健为美。但贵族中也不缺面好的男。鄂君子皙貌美,越国还被越唱“心悦君兮君不知”。甚至屈子屈原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美。
有前例先,项梁倒也不觉得昭成长成这样特别奇怪。
“昭成拜见武信君。”昭娖直起腰身,宽袖如流水随她起身的动作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
“听刘季说了。”项梁靠着袖下的隐几,晚辈面前他话语也比较随和,直接称呼其刘邦的本名,话语里没有多少意“沛军中曾经随他作战于秦军,甚是勇猛。”
昭娖垂下的脸上眼眸稍动,“竖子大幸得以从沛公,沛公谬赞了。”
她话音一落,从项梁下首位置传来毫不客气的嗤笑。室内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失礼。昭娖微微抬起眼,瞧见一个青年将领坐项梁下首毫不客气挑起唇角,不知道那声笑是冲着刘邦还是冲着她去的。
面上还浮动着一层尚未褪去的煞气。可能刚从战场返还回来,昭娖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血味。
“阿籍。”项梁出言道。
项籍!昭娖立即抬起头来,也不顾及这样的行为落别眼里有些失礼。
“们二幼时相识,眼下能识否?”项梁笑道。手抚过美髯。
“几年没见,子瑜怎长成了这副模样。”项籍,后世被称作西楚霸王项羽的青年,打量了昭娖一下说出叫呕血的话。
难道希望长成猿泰山么!昭娖默默吞下一口鲜血。
室内轻笑之声顿起。
昭娖心中擦掉嘴角的鲜血,强笑道“容貌乃父母天地所赐,成也无可奈何。”就算昭成活到现说不定也能长成一只伪娘!
“能征战,即使面若好女,也是丈夫。”陈缺出声道。“有丈夫之心,有丈夫之行,有丈夫之身。面若好女又有何妨。”
“大善,右司马之言甚善。”项梁知晓昭娖刘邦军中的一些事后,也认为昭娖虽然长了一张女儿面,但行为处事还是完全没有多少柔软之气。
“子瑜今日已出刘季之军,可愿到军?”即使刘邦已经归顺项梁,项梁言语里对他的隔阂还很重。他笑问。
作者有话要说:遇上项羽这只直男,妹纸你真悲剧。
母国和妹纸一比较,良美人的选择……根本就不用说了……
72入营
昭娖举起双手持身前,“承蒙武信君不弃。成自当从命。”
项梁笑了笑,昭氏是旧楚老氏族,不管怎么说一个沛县亭长出身的刘季手下做事。心里都觉得这不是一件脸上有光的事情。项梁回想起那个刘季一身痞子气息就鄙夷万分。虽然
他内心里对这个沛县亭长能拉着三千沛县子弟打出这么一番成就还是有些佩服。
“子瑜离楚五年,可还记得楚国风物?”项梁笑道。楚国地广稀,特产众多。要是全部记得显然不可能。
昭娖笑“岂敢忘?”
笑谈一阵后,昭娖便随着陈缺起身告辞。走长道上见着一白发银须的老者向这边走来。陈缺停了脚步,示意身后的昭娖也停下来,举手作揖。
老者停下脚步举行双手向两回礼之后,视线直接从两面上略了过去。
一直到出门登上马车,昭娖才开口问“刚才那位老者……”
陈缺一笑“老范增耳!居鄛士,年七十居家不仕,武信君会稽起事后,前来投奔。”突然陈缺的声音压低了稍许“听说前几日,还令子羽拜他为亚父。想来也应是有些本事。”区区一名老者,能得到如此礼遇。没有几分真本事是不可能的。
说罢,陈缺看向昭娖“孺子当真要留项公军中?”
昭娖双手拢袖中笑答“武信君不弃,为何不留?”她面上笑意浅淡,似有似无。陈缺笑笑也不再说话。
没过几日,便有给她送来了盔甲等物。入项籍麾下的飞骑营。
昭娖将髹漆合甲穿身上,绑好铜护臂,戴上铜护臂再套上铁胄。往铜镜前一凑就连她都不认识自己了。申深看着一身铁甲的昭娖不免有些羡慕。昭娖一回头就瞧见他活似饿了许久的瞧见吃食的眼神。
申深大骇赶紧跪趴地。
“喜欢这身盔甲?”昭娖出声问道。吴丫闻言大惊,转头看向跪趴地的申深。奴隶羡慕主的东西还被看出来,不要命了么!
“奴、奴”申深觳觫趴伏地,颤声不已,“奴、不敢!”
昭娖不由得觉得好笑,这些年来她倒是真的没有亏待过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一会吓成这个样子。
“若是羡慕,央将编入项公军?”这时间战乱四起,青壮男们往往只要加入了这些诸侯军中便能得一碗饭吃。还有可以出头地的机会。
此言一出,申深和吴丫立刻就楞那里。
“可……”申深喉咙里卡出一个声响。他一个奴隶真的没问题吗?
“申深……以后就以申为姓吧。”昭娖道。
跪伏的申深身上一颤,对着昭娖就是一个叩首“奴谢主大恩!”奴隶无姓,随便阿猫阿狗的叫就可以了。昭娖这么做,算是去掉了他的奴隶身份。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德了。多少奴隶都是等到自己已经年老体衰才被主放良,可那时候即使被放良了又能去哪里。被赶出主家到最后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