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自己茵席上的田荣缓缓的转过目光,看着已经半合上的拉门。
外面昭娖被张良扶着,她已经缓了过来。嘶哑着嗓子道“方才你真厉害。”
张良听见,扶着她的手不禁重了些许,那双凤眼里立即明亮了起来,如雨后清澈的湖面。
“你这么想,我很高兴。”他在她耳畔低低道。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说话呼出的热气呵的昭娖耳垂一痒,她不禁微微扭过头去,来躲避那双潋滟的双眸。眼眸转动间,突然发现自己的袖子和张良的衣袂处似有水痕浸湿的痕迹。想来应该是她打翻的那碗茗羹的“功绩”。
张良顺着她的目光回瞅到自己衣袂上的那块深色。干脆袖下的手就探了出去拉起昭娖的手就往另一条街道大步走去。
昭娖被他一拉差点撞到他身上。
“去哪里?”昭娖突然被拉走,心中有些不喜。
张良回首,笑道“自然是再去置办衣物。”清丽明朗的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让昭娖傻傻的跟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吻戏神马的决定是下章还是下下章。俺不确定……
☆、亲昵
虽然临淄城内人潮涌动,但是街道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脏物。商周有律法规定若是在道路上丢弃脏物,那只手丢弃的,就砍掉手,谓之曰:弃灰罪。到了秦,连相坐之法,弃灰于道路者黥面。
重罚之下,自然也无人敢在道路上乱丢弃脏物了。
陌生的临淄齐话偶然几句飘进昭娖耳朵里,昭娖的手被张良牵住,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曾经一度称霸的城市。齐人们过得总是要比其他地方的人要潇洒些。就连女子们的表情都要比别的地方都要鲜活。齐女的地位比较高,齐人中有长女不嫁掌家,女子住祀的风俗。
女子主持祭祀,这在七国中都是再无其二。
昭娖看见前面两名结伴齐女,春衣薄衫,虽然并不发言说话,但是瞅见周旁年轻男子爱慕的眼神,抬起小手来以袖掩面发出如银铃般的笑声。一颦一笑间皆是勾人的风情。两名齐女的衣领前微微敞开,虽然不至于楚服那种领开露乳的程度。但是半遮半掩之间撩拨的人有一拨云雾窥探真面目的冲动。
昭娖顿时受了刺激,低下头去瞅自己胸口。因为里面束了布条再穿了好几层衣服的缘故,看来格外不明显。虽然不是束的很紧甚至比以前有些松,但是真的很叫她有些郁猝。
张良察觉到身旁的人脚步有些迟缓,回过头来看。发现昭娖一双眼睛粘在不远处一对齐女身上。
那对齐女回过头来发现张良和昭娖都看着她们,不由得心花怒发轻轻一眨眼睛,媚眼抛出。昭娖接受到那边抛过来的媚眼,那两名齐女一回头倒是恢复了她一些关于自己容貌上的自信。
原来是从背后侧面看很美好,一看脸就翘翘啊。昭娖露出微笑。袖下反手握紧张良的手,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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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代是没有成衣店,绝大部分都是量体裁衣。秦朝规定黑为贵,平民着白衣。但是具体实行下来。还是保持着春秋战国时期原服色的习惯。只要不出格也没人管。
昭娖并不通衣料辨别之类,只是让衣馆里的女婢将衣料抱到张良面前去挑选。她自己则展开双臂让人量她的尺寸。
因为这段时间身体一个劲的窜,所以昭娖想趁着这一次做完了。反正正好有个冤大头自愿送上门来,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那边张良修长的手指拂过女婢放置在案几上的葛麻,葛麻并不是粗麻而是细麻。硬挺,凉爽且好吸汗,大多用来作为亵衣和夏衣的布料。
无论是夏衣还是亵衣,那都是贴身之物。
张良手指在细葛麻上缓缓滑过,挑出其中上佳者。虽然韩国在七国中颇为穷困,但是贵族们在衣食玩乐上的眼光大多都是相通的。所以挑选出来的都是不会磨损肌肤的好东西。丝帛等物是作为外衣,或者是夏衣的内衬。
张良低头看了一下女婢捧上来的丝帛都过于单调,很明显适合男子作衣。他转头看了一眼那边正吩咐人将尺寸做大一些的昭娖,昭娖脸颊红粉似桃花,双眼明亮,唇红齿白。看得他微微一笑,张良随意选了一匹,然后吩咐“多寻些女子所用的来。”
昭娖袖子上被打湿的那块虽然现在已经风干了,但还留下了一大块的污渍。士人讲究形容整齐。即使不锦衣,也要周身干净,要是一副邋遢样子干脆抹脖子去吧!
她低头看了看袖子上那块醒目的污渍,颇为苦恼。她求助似的抬头朝张良那里看了看。张良那里已经择好了几处女子所用的花样,他幼时接受标准的贵族教导。女子身上衣物该是怎样时兴的样式,他当真是不知道。只是按照脑海中不多的模模糊糊的影响挑选了一些亮地纱,等让女婢将选好的布帛带下去时,正好抬头一眼就望进了昭娖的眸子里。
张良的那双眸子生的很美,那一瞧昭娖倒是心底下被撞了一下。她连忙偏过头去,手指抓住袖子边抬起手臂来晃了晃。
意思很明显:衣服脏了怎么办?
张良微微一笑,让女婢把店主请来为昭娖选套成衣先将就一下。虽然大部分是量体裁衣,成衣也不是没有。
店主是个头发斑白的半老头儿,店主朝张良行礼,张良回了一礼,悄悄在袖中指了指昭娖“愿为友人择衣。”
老头儿年轻时候给许多男女裁量过身材,练出一双好眼睛。他一抬头仔仔细细朝昭娖身上一看,立即就看出了端倪。
“这……”店主开口便是标准的临淄口音。昭娖在路上听过张良说的齐语,她听懂也不难,奈何她现在的注意力被那些女人用的脂粉给吸引去了。
即使知道这时代的女人化妆实在叫她无力,但是到底还是耐不住内心的一份好奇心。
张良见昭娖和兔子一样的眼巴巴瞅着那些女子所用之物,不觉莞尔。
“正是。”张良也不掩藏什么,他抬起乌黑的眼眸,唇边的笑意更甚,“可备下女服与女子所用妆粉等物?”
店主闻言不禁抬头,却见到张良那一双凤眼正静静的看着他。这并不是征求意见,而是一定要。做生意这么多年,店主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再加上临淄风气开放豪奢。女子能做出来的基本只有世人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到的。因此店主也没表现出太大的惊讶,他微微垂下头下去吩咐准备了。
迎上来几个侍女,走到昭娖身后“吾主请客至上房更衣。”这时候更衣有上洗手间的意思,昭娖愣了一愣才明白是请她去换衣。
谁知道一进房门,才开口要那些侍女退下。就立刻被三个侍女围了把深衣和内里的中单都给除下。
中单除下就露陷了。
昭娖立即就被那些侍女的举动吓得半死,她一手护胸刚想开口斥退那些侍女。谁知其中一个圆脸看起来甚是和蔼讨喜的侍女柔声道“姝子甚是貌美,若是这胸口绑太紧了,日后……”
圆脸侍女一脸忧虑看着昭娖,话虽然没有说下去,但是其中意思昭娖也能明了。不外乎绑紧了小心成搓衣板哦~~~
她顿时一口气就哽在了喉咙口,然后侍女趁着她这一哽,将她胸口的布条解开。
不得不说当胸口的布条一松,昭娖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
侍女将解下来的布条收拾好,给她换上簇新的女子所穿的亵衣和中单,一个侍女将下裳围在上单之上蹲下去打结。她站在那里任由侍女们忙活。突然心里冒出一种惶恐:她从来没有着女装打扮过,到时候会弄出个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侍女们奉上一件符合春日气息的淡青色罗衣,罗衣轻薄而且半透空。衣服轻轻穿在身上,淡青色下隐隐显出下面中单的白。身上的这层中单没有用深色衣料缘边,因此看上去似乎一层青雾笼罩在她身上。罗衣并不做外衣,所以马上就有侍女捧了一件颜色稍深的深衣来。这套衣服并不像男装,一层层牢牢的将衣领一层盖一层,而是将各层的衣领露出来。胸口位置也稍稍敞开一些。内里为白色,再由两层淡浓渐进的青色相搭。
看着…………她不知道。她面前没有落地大镜子,所以她也不确定效果怎么样。
侍女们帮忙将她领口弄的松将脖颈全部露出来,甚至连胸前的肌肤也在纱衣下半遮半掩。齐国风俗豪奢开放,可以从中一观了。
“姝子可有配饰?”侍女将腰带在她的胯骨位置打了一个单耳结后跪着问道。
“袖袋中有玉。”昭娖道。
立即有侍女从换下来的衣物里取了来,用丝带穿了系在腰带下。
换衣完了,自然接下来就是上妆和梳发。见过哪个人明明穿着女人衣服偏偏顶个男人发髻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如果是后宫美人这么做会引为时尚,但是如果是平民这么做,只会认为是怪异。
昭娖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头上的发髻被打散。侍女们用湿巾一点点擦拭着她的面庞和前胸。
按照世间看法女子若是未嫁脸上就有脂粉,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但是此间女子多大胆,对此要求嗤之于鼻。尤其齐女还以不羁闻名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