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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与子同归 完结+番外 (青木源)


  陈缺想起王宫里的那位西楚霸王对三齐变乱不闻不问的样子,摇摇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要是再这么下去,天下大乱,西楚霸王的名头成为空投只是迟早的问题了。
  想到这,陈缺眼眸深处泛起一层深色,向西方望去。
  五月里,楚地纪念屈原的赛舟还没过去多久,西楚王宫里传来项羽的一道诏命:将韩王成的韩王位降为侯。之前项羽无辜将韩王成君臣押送到彭城,眼下又用韩王无军功为理由,降王为侯,在一些诸侯的眼里,此事就变得格外微妙。
  昭娖当时听闻的时候惊得差点没把手中的茶盏给泼出去。
  陈平望见她面上的异色。只是伸手将她手中的杯卮给接下。
  “关于韩申徒,大王还未有任何的话语。”陈平知道昭娖真正等的是这么一句话,“如今汉王虽已经入巴蜀,可大王却未真正放过韩王,韩成曾经让申徒张子房协助韩王入关,大王并不是心胸宽阔之人,怕难定凶吉。听闻亚父更是连连向大王进言,‘韩申徒乃是个祸害,早早除去为好’。”
  昭娖袖下的手已经握紧,她沉声道“我自知晓。”
  陈平低头看着杯卮中淡褐色的茗汤,他抿了一口,苦味在味蕾上弥漫开来。
  “眼下若是想要让此事有些回转,需要说动左尹。”陈平此时品尝不出在苦过后的甘甜。
  昭娖浓密的眼睫一动,起身就往外走去。
  陈平此时看着昭娖远离的身影,犹自一笑,随即将杯卮中的茗汤全部饮尽。他跪坐在茵席上,望着外面天际积压着的滚滚乌云。
  要变天了。
  几日后项伯再次造访张良府邸,这次他竟然还带着一个梳着垂髫的竖仆进会客的堂厅。
  那个垂髫童子陪侍项伯身后,当童子抬起头露出一张妍丽的面容来的时候,张良的眉眼稍稍舒展开,而后又浮起一丝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里头的霸在那会又通“伯”,在当时有维持诸国共存局面的责任。霸王也好霸主也好,身上的责任很重并不是一味的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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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扮童子的一天。张良眼眉含笑,狭长的凤眼里的光辉在看到她的那刹那亮了几许。眉眼间添的那几份柔意让他原本就昳丽柔美的五官越发眩目。
但是昭娖却没有抬头去看他,像一个真正的竖仆那样。她的眼眸垂下,入眼处只是张良身上白衣的一片衣袂。
项伯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旁边并无随侍的竖仆。立刻回眼看了一眼张良。
张良浅笑轻轻俯身拿起自己身前的卮,那卮入手处已经凉透。
“此处再无他人了。”张良道。
他是伴随韩王成押解到彭城的韩国申徒,自然住所不可能有多少照顾。府中的奴仆看他失势很多事只是敷衍了事。只要他不出这门,也无多少人在意他。
昭娖瞟见卮中水没有半点热气冒出,不禁皱了眉。
“那水是冷的?”昭娖的话让张良持卮的手微微一滞。
他面上一笑,“无事。最近日渐炎热,凉水也无甚要紧的。”
“楚地湿气重,眼下更是雨水充沛。最好还是不要饮冷水。”昭娖依旧没有看他说道。
这下项伯奇怪了,“子房身上有旧疾?”
“无事,只是小事。”张良笑答,他执卮的手也放下来。卮中冷水一丝未动。
“张申徒身体有恙,每逢春夏雨水充沛湿气重的时候,就会身体不适。冷水本来就是冷邪之物,饮用只会触发旧疾而已。”昭娖淡淡道。语气平淡的像是叙说与她无关的事情。
“那些刁奴!”项伯眉头一皱,隐隐约约有些怒意。
“项兄无事,良本来就是难保之身。竖仆如此情理之中。”张良面上也不见任何被轻待了的愤怒,反而有几分淡然。
“罢了,我今日和子瑜前来,乃是为了你的事情。眼下韩王已经被贬为侯,彭城子房决不能再呆了。”项伯宽袖一扫道。他的眉宇间蹙起透出点点的焦急。
张良面上荡起一丝感激的微笑,“承蒙项兄不弃,良无以为报。”渐渐他脸上的笑淡下去只是剩下带着稍许执着的平静,“只是大王眼下还在彭城,良身为韩国申徒,无法弃君王自行离去。”
项伯没想到张良竟然是这样的回答,一下子就着急起来,“子房,现在韩王已经被阿籍贬为侯,凶吉难定!”项伯到底还是没有直接说韩王成很有可能死在项羽的手里。
“你难道真的打算和韩王一同……哎!”项伯看着张良面上平静没有半点害怕的情绪,心里在佩服之余又生出一丝无奈。他转过头来看昭娖。
昭娖抬眼,“申徒忠君之心果然日月可鉴,只是……申徒恐怕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没有看他的眼睛。视线只是从他白色的衣袂上移到自己身前的那块横木板前。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韩国始终都是他心中的一颗痣。从博浪沙刺秦到四年前的毅然离开复韩再到眼下的彭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韩国。
心中升起的那几许酸楚被迅速按压下去。这个结果她在四年前就知晓了。
“多谢安陵君。”张良垂下眼眸谢道。
“不敢当。”昭娖微微俯身道。
两人间的对话竟然比起项伯还要客气两份,项伯听出两人话语里的疏离。尤其是昭娖那份模样甚至看上去毫无半点关心。
项伯皱了皱眉。
项伯不宜在此地久留,吩咐张良几句最近务必要小心之后,和昭娖赶紧离开。昭娖那一身随侍童子的衣裳将她的背影束的几分纤细。
张良此次没有送两人出屋,望着两人一路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后,身侧的宽袖微微一动,手从袖口中伸出探向肋下的旧伤。指尖触及的一片微凉,一如那人面上的神情。
“呵……”他阖眼笑一声,听不出他这声笑中所带的情绪到底如何。只是那挑起的嘴角难消那一抹落寞。
两人走出府邸,项伯踩在奴隶的背上上了马车。昭娖陪坐在车舆上,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动一下。
“你和子房本是挚友。怎成了眼下这样子?”项伯问道。
“他已经是韩国申徒,成亦是楚国安陵君。有各自侍奉的君王,道已不同矣。”昭娖似是轻叹了一声说道。
对昭娖这话,项伯是不信的。真要是这样她就不会火烧火燎前来求他,也不会一同去见张良。
年轻人的事情项伯现在也没多少心情去管。也管不了。
“韩王的命,大王是要定了。”昭娖面无表情的说道,“韩申徒一事,需要早早做准备才好。”
“……”项伯闻言转过头看昭娖,只见昭娖一笑。
昭娖回去之后,自己寻来一只细木棍用火烧了一段烧成炭,再寻来一方素帛在上面绘画起来。上一辈子被父母压着学过好几年的绘画,虽然不知能画出几分,但是眼下却只能如此了。
吴姬随侍一旁看着昭娖在上好的素帛上画,心疼的用手捂住小嘴。虽然昭娖从没亏待过她,但是看着那么上等的布帛被昭娖糟蹋,真心有些堪不住。
待到昭娖画的腰都要短掉,双腿跪坐的都快没知觉后才完工。昭娖对着布帛上的画像左看右看。召来家吏。
家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蓄着胡须,低垂着脸跪在那里。
“我最近在梦中遇见一美人,见之倾心,辗转反侧。你去与我寻了来,越快越好,不管良贱只管要来。”
说罢,昭娖让吴姬将她画好的那方布帛递给家吏。
“唯唯。”家吏双手接过吴姬递来的布帛。
“找到美人后,你与我找人好生□,不许有半点疏漏。”
“唯唯,主。小人定不负主所愿。”
家吏退出昭娖的居所,昭娖深吸了一口气。反正她尽力就是,昭娖手握成拳抵在腹部,缓缓起身。或许因为跪坐的时间太久,起身的时候竟然有一瞬间的头晕,吴姬见状赶紧扶住昭娖的胳膊将她搀扶入室。
半躺在榻上,吴姬为她捶捏着腿。
昭娖垂眸看着吴姬洁白的面容,眼前的这个女子正值青春年华,可是她眼前还有需要。不能随意将她送出去。
“想嫁人吗?”昭娖出声问道。
吴姬吃了一惊,随后又笑道“回主,不想。”
这下昭娖可真的奇怪了“为何不想?”
吴姬面上的笑有些凄凉,“奴女身份卑微不敢有非分之想。”
昭娖沉默下去。也是,凭着吴姬的身份,除了那些奴隶,还能嫁谁?而且良贱不婚是规矩,根本就没有出身清白的人愿意接受一个奴隶出身的女子。而做妾的话,命运更是悲惨。被人送来送去是常态,如果主母容不下直接杖毙那也是常态。
吴姬喜欢陈平,她知道。但是陈平根本就不想要吴姬,同样昭娖眼下也不能放她离开。
“奴女愿意服侍主一辈子。”吴姬道。
“痴人!”昭娖笑骂一句,骂完她伸手捏捏吴姬的脸颊,“莫要这么想,你还年轻。”
吴姬笑嘻嘻的继续给昭娖捶腿。
不久之后家吏真的将人找来了。眼下美人一词并没有专指女子,也可以指男子。家吏在一众从外地来的乐伎车队中买来了一个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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